治疗的方向、主体和无意识力量
移情和他们之间的治疗联盟赋予他的自我力量。并不是分析师,而是被分析者的“无意识”通过表现出来的症状知道了真实,但是由于潜抑和相伴随的掩饰,主体似乎忽视了这些信息。在忽视这一点上,被分析者在治疗师身上寻找理想的“掌控”。
拉康在“治疗的方向及其力量原则”(1977c)中描述了他的一些临床概念。在拉康学派精神分析中,方向和力量这两个元素是相关的:作为治疗的方向,分析师必须放弃由被分析者的弗洛伊德(1922)描述了人们寻求领导和引领性的思想来对自己施以权威。被分析者前来进行分析,希望分析师能够对其施与治疗性的力量。因此,拉康总强调区分精神分析和牧师咨询或其他形式的咨询。(弗洛伊德认为精神分析实践与牧师或咨询师的工作不同。分析师为了履行其职责,必须放弃作为教育或引导者——如理想领导者、道德说教家或牧师咨询师的位置。)
拉康在斯多葛学派或苏格拉底神秘主义中找到了处于分析师位置的先贤们。苏格拉底穿梭在不同的城镇中,让人与他一起讨论不同的话题,表现出一无所知并愿意从那些声称知道的人那里学习。苏格拉底宣称除了知道自己一无所知外,什么也不知道。他相信人们所知道的,比他们自己认为的少,同时,比他们自己知道得多。对那些表现出知道的人,他向他们展示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对那些认为自己不知道的人,他向他们表明,其实他们知道。
心理治疗或精神分析实践中,病人来的时候都带着对治疗性相遇或治疗性互动的正性或负性观念。进入治疗领域本身已经需要病人一定程度的自我萎缩或象征性阉割。他们得承认一定程度上的痛苦以及没有能力帮助自己。在痛苦、停滞和无助中,病人来到了治疗师/分析师这里。这是未知之处,是无意识主体之处,以及期待或者有时候需要治疗师知道什么,并施以治疗性力量之处。
在如果是有负性的先占观念,被分析者的自我将表现出阻抗和对分析师所知的贬低。“我知道我是谁,没有谁比我更知道我自己是谁。我不认为你能帮助我。事实 上,我并没有这么糟糕。”应用拉康的理论,我们可以区分自我和主体。自我是禅宗所说的“小乘”,认为已经知道所有的一切,并且不需要想他人学习。“我”处在所有陈述的中心。自我说,“我知道”,“我已经到达”。主体与初学者空荡荡的“大乘”相对应;它是无知的,并不宣称自己知道,它是开放的,准备接受惊喜和新的可能性。但是其核心点是接近主体需要自我死亡。尽管自我宣称自己知道,事实上它不知道,因为只有主体才是真正知道的。与此相反,尽管自我宣称不知道,但事实上它是知道的,因为主体知道。
反移情中寻求对知识的掌握,分析师应该在不知的位置上进行回应,相当于苏格拉底向人们显示事实上他们知道。但知道的人是病人的无意识主体,而不是自我。在分析情境中,除非分析师能够放弃,否则不能引出这个事实。如果被分析者宣称自己知道而分析师是不知道的,分析师在没有意识道的情况下,依然从不知道自己知道的知道这一点出发来回应病人。分析师需要承认,个体是知道的,但是指出是主体的无意识知道,而非自我。
在这个交汇点上,分析师不从自己的自我出来回应病人变得非常重要。如果被分析者在因此,在拉康看来,要放弃被分析者在分析开始时赋予病人的力量,分析师必须付出三点或象征性地放弃:他/她本人、言语以及他/她的存在的核心。这样的付出描述了分析师精神上的人格解体,并被认为是在同一时间里呈现出一个整体。
付出自己
荣格所称的社会面具或人格,我们所喜欢的自我意象和言语的陈规。分析性或治疗性关系并不是社会关系:它与同伴、督导、下属的职业性工作关系不同,与爱人、老师、家庭和朋友的关系不同,它与牧师的关系也不同,因为分析师并不是道德引导者或古鲁[1] 。与佛陀相同,分析师不过是指向病人本质心灵的箭,而这本质的心灵是真理和解放的中心。
要放弃社会自我需要一种主体匮乏的形式,至少是部分地撤出社会行为和社会环境,并放弃在工作关系中,需要自我有一定的方法去取得成功,去达成目标。自我得知道支配着工作关系的任务要求下面的东西。在分析性实践中不要有这些东西。分析是自我可以悲惨地失败的地方,所有的自我理想被怀疑,且有遭受解构的危险。即便是最不合文法的语言形式都可以在分析中被接受。此外,精神分析是在错误基础上兴盛的,因为他们是通向无意识的入口或门。禅中有这样的说法来描述禅师的生活:即不停地犯错或者一个错误接着另一个错误。此外,对被分析者而言,放弃社会关系把通过社会性论述运作的心理防御搁置一边,从而开启了通向内在旅程的门。
在社会、性和家庭关系中,自我欲望、期待甚至要求从他人那里获得东西。当分析师在与被分析者的关系中放弃了这样的倾向时,他付出了自己。分析师最终甚至要放弃治愈病人或给病人提供成功治疗的欲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只会强化病人对治疗的自我阻抗。但是这样的话,“允许”治疗师获得的满足是什么呢?赚钱谋生是一方面。但这不应该让人认为,分析师对钱的贪婪不会成为治疗和治疗关系的障碍。在根本上,分析实践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付出自己还要求放弃个人的价值观。这是否意味着在治疗情境中没有隐藏着的价值?我想说,判断的节制意味着不同序列的价值,或者说元价值。放弃意味着价值在那里。我们不是去忽悠他们或者对此视而不见,我们需要超越它们。我们放弃价值以获得不同水平上的价值。关于元价值的这一点将进一步被详加阐述。
同性恋或不喜欢同性恋,或者是有异性恐惧症或不喜欢异性恋,蔑视女性或者不喜欢男性或女性,或着沉迷于滥交或种族主义或反犹太主义,试图把被分析者感化成接受正确价值的人是不会有成效的。这将只会导致争执、自我斗争并破坏治疗关系。而且,有节制地不去伸张自己的价值观有助于探索隐藏在伦理失败下的主题和冲突。从长远看,这样的节制会有更好的机会防止有问题的社会态度和价值。
比如,无论什么时候治疗师碰到这样的病人:如憎恶、恐惧我并不是在鼓吹一种自由价值或“客观”科学的方法。如同我在其他地方所阐明的,主体性总是隐藏在任何一个认识者和已知者的关系之中。去回避一个主体的位置是不可能的。问题变成如何修通我们自己的主体性以实现没有主体的主体性,并影响主体或灵性匮乏。真实是在转变了主体体验的背景下被修正了的错误。精神分析,如我所观察到的,是在错误的基础上繁荣的,禅师的生活就是接二连三地犯错误。自我观念和自我理想,在意识形态错误观点的意义上(如,我擅长这个,或者我的国家、理论、老师是最好的),必须一刻接一刻地放弃,一个时刻一种想法。承认错了并放弃自我对错误信念和假设的依恋需要一定的谦卑和清醒的心灵,这是灵性和科学态度所共有的。正是这种态度清空并准备好心灵,以滋生新的领悟。
付出言语、无意识和不二语言
第二种放弃是付出言语。治疗关系与社会关系不同的另一面是对话的类型,这是分析中语言应用的特点。精神分析的这一点与道元禅师所说的开悟主体的八种意识之一相吻合:避免无用的言说。与一个人说另一个人回应的系统性对话相反,在精神分析术语意义上的一种解释,意味着一个人说得多一些,一个人说得少一些。此外,分析师不只是得说得少一点,还得用不同的态度说。在精神分析情境中,梦和非传统的言语形式,如口误、双关语、玩笑等等,通过精神分析的解释性的言语都能够相匹配。如同罗伯特.哈拉蒂所指出的,解释需要精致的适配以及技巧性的言语,以激发出不同常规的言语。
此外,从拉康的角度看,解释性言语并不是日常生活的言语,这表现在两个重要的节点上:首先,在分析中分析师允许那些意义不明确、矛盾、模糊的言辞,而不是期待和运用直线言辞的形式;其次,解释不应该是要获得某种东西的动作。换言之。解释性言语,如同诗性语言,需要与任何形式的工具性或交流性言辞相区别。解释的目的并 不在于获得某种东西的交流手段,或者是叫某人去做某事,而是在于引起和召唤一种特别的意义。
应该注意到荣格已经意识到似是而非作为灵性表达形式的意义。他指出所有的宗教陈述都包含了在原则上是不可能的逻辑矛盾。只有似是而非接近于表达生命的不二基础。不模糊性和没有矛盾是单一的一面,因此不适于表达不二性。
根据拉康的看法,言语作为无意识的脚本或语言,逃离了言辞的语法或正式的逻辑组织。能指链是由核心能指所组成,其在本质上是多音节且模凌两可的。此外,对语言似是而非的使用所激起的是无意识体验,这与对体验的灵性定义有着某种相似性。在禅宗中,不二现实的领域与体验的灵性域相当,是通过对常规语言的不二元或非常规运用表达出来的。隐喻性直觉的表达超越并提升了词语的常规意义。在此我们的命题是,因为禅的现实“大心”包括超越言语和象征的核心体验,其在言语内的表达需要与正式的社会/逻辑语言和科学语言表达形式。
比如说,一个学生问,“如何是佛?”老师回答,“七斤粗布长袍。”远不是要去构建一个异端陈述,这样无意义或荒谬的表述旨在驱逐学生的自我理想、想象和对佛以及灵性的两元概念。灵性并不是与世俗或普通相对的神圣且华而不实的东西。[2]
一个偏离、新奇和令人吃惊的表达与正式语言的二元解构进行游戏,从而说出一些逃离了社会语言的决定性二元性。但是从一个完全符合社会常规的观点看,这样的言辞会以牺牲这个人为代价,因为它冒着被认为是不正常、怪异、愚蠢,甚至是完全离经叛道的危险。
拉康还对空的言辞和实的言辞进行了区分。被分析者常常在聚焦于琐事或者合理化中浪费时间,这些远离主体受苦的核心原因。因此分析作为无意识的叙述,关注的是揭开那未知的梦,无意识核心主体和幻想,而不是那么关注已经熟知的故事线索。
认知自我并不是内省的代理者,而是见证了智慧和知识的闪现的主体,智慧和知识蕴藏在能指的宝藏中。
在倾听中,分析师需要在大量的言辞中确定主要的元素或能指,那存在于通常言辞的煤炭渣间的金砖和钻石。因此,付出语言是提升言语的使用,如同梦的工作所做的。这意味着转入一个更加真实和本质的存在状态中。但是就如同梦的工作更多是有无意识的主体而不是自我建构和交织而成的,因此在解释性言辞中,言说的自我或声明者应该被尽可能的消除,以利于从无我之地发出声音。为了提升分析功能,分析师需要从无我(未知的知道主体)之地发出声音,在此作为声明者的自我被尽可能的消除以利于能指的力量转化和启蒙,点亮主体。自我的消亡带来了主体的显现:真实的主体是没有自我。因此,此外,解释性的言说应该简洁,少把重点放在理性的合并和关联上。言说应该令人惊奇且新鲜。由此,通过这样的定义,精神分析实践中言语的应用就与在灵修课程中格言式的语言应用有着显著的类似。两者都意味着从无我之处发出言说,以及相应的自我的消失或消亡。
因此,灵性体验的集合和拉康所说的真实界存在于言语之外,这一个事实并不意味着我们被放在一个没有办法说任何与我们的体验的核心有关的内容的位置上。沉默并不一定比表达真实拥有更多的真理——尽管有时候是这样的。但现在广为人知的是拉康的警句“无意识像语言一样被构建”不能被解释为意味着无意识的结构与社会语言的结构是一致的。无意识有着不同的语言结构,即无意识的语言。这恰恰是我们赋予自己的陈述的意义,即真实的唤起和表达需要语言的不同应用。如同我们所看见的,拉康甚至给无意识的象征言语起来不同的名字:lalangue.这中语言富于同音或隐喻,而不是以语言中的文法或语法见长。
禅聚焦于主体体验如何在行为的外部意义中呈现出来,而精神分析首先聚焦于隐藏和显露哦的意义辩证中。一个禅的行为的优势在于直接把主体带离语言的二元性,但是解释的分析行为被构想为语言的非二元应用,使得主体开放,无遮蔽,而且没有防御性地躲在超然或 权威的表象后面的机会。
付出存在的核心、分析师的欲望以及元价值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