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精神分析的初学者准备着给患者的联想做解释并处理那些压抑的衍生物的时候,他也许会受到警告说,前途有多么大的困难在等待着他。然而,当时机来临时,他很快会知道这些困难是不重要的,反而应该确信的是,他要面临的真正严肃的问题存在于对移情的处理当中。
在这与之相关的情景中,我要选出其中的一个,这个情景是明显是很受限制的。我选择这一个情景部分原因是因为它很频繁地出现,在现实现象中又非常重要。部分原因是出于对于理论的兴趣。我想到的这个案例是关于一个女患者毫不质疑地提出,或直白地宣布,她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爱上了正在给她进行精神分析的医生。这种情景有危险的一面,也有可笑的一面。作为危险的一面,它由大量的复杂因素决定,它相当难以避免并且难以消除,而关于它的分析技术需要的讨论却早就过时了。但是,当我们嘲笑他人的失败时,其实我们自己也没有从这些失败中解脱出来。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急切着完成这个工作。我们不断地碰到关于有义务达到专业的谨慎的问题。这种谨慎在现实生活中不能缺少,然而却不能服务于我们的科学。自当精神分析的出版物成为我们现实生活的一部分时,我们就有了一个解决不了的矛盾,而我最近在这一点上也忽视了谨慎的问题,且已经展示出了这个同样的移情情景是如何阻碍精神分析疗法在其最早十年的发展的。对于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外行门而言(那些理想而文明的人们在看待精神分析时),对于爱情,必须要做的那些是与其他事物不能用统一标准比较的。那些事物就像爱本身那样被书写在特别的一页,甚至在那一页上不能忍受有其他的文字。如果一个女患者爱上了她的医生,这对于一个外行人来说似乎只有两种可能的结果。第一种结果出现得比较罕见,那就是一切环境都允许他们之间形成一个永久而合法的结合;而另一种更加可能发生的是,医生与患者分手,患者放弃他们已经开始的工作,而这工作本将是可以使她康复的。就好像它被一下基本的现象所中断了。这里可以确信还有第三种可以被认识到的结果,这结果似乎可以和治疗的继续相共存。这就是他们可以进入一种爱的关系,而这种关系是非法的,并且不能永远延续下去。但是这是因为传统道德和职业准则使得这个过程不能实现。然而,我们的外行们一定会乞求分析家安慰他们,并尽可能毫不含糊地将这第三种选择排出。
很清楚的是,精神分析家一定要从不同的观念看待事物。
让我们来看看我们思考的案例情景中的第二种结果吧。在病人爱上医生之后,他们分手了,治疗也被放弃了。但是由于患者现状的需要,她很快又在另一个医生那里尝试第二次分析。接下来发生的是她又爱上了她的第二个医生;如果她与之分手,那么又会开始新的一次,那么同样的事将会发生在第三个医生那里,然后一直这么循环下去。就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种不间断发生的现象,它是精神分析理论的基础之一。并且它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评价,其一是从那个正提供分析服务的医生那方面,另一者是从那个需要分析的患者方面。
反移情的趋势。他必须认识患者之所以陷入爱河是由于分析的情景,而不是因为他个人的魅力所致;他都他没有任何理由这种“征服”而自豪,而这种“征服”将被称作外在分析。这些常常都能被很好地回忆起来。然而对于患者而言也有两种选择:要么她放弃精神分析治疗,要么她必须接受爱上医生的事实,并且将之视为无法避免的命运。
对于医生而言,这种现象意味着启发的一部分价值,也意味着一种很有用的警告,就是一种可能在他心中呈现出神经症。这时候分析家需要站出来,他可以坚持说他对最终成功是必不可少的。任何一个在这个问题上采取托尔斯泰式的态度的亲人都会保证这不会影响到医生拥有的妻子,儿女的平静生活。但是,他(医生)将不得不试图说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因为她的离开,她的神经症将会留在她身上,并且对她爱之能力的干涉也不会离开。毕竟,这种情况跟妇科医学的情况很相似。而更多的是,那嫉妒心的父亲或是丈夫如果,认为他为了与神经症斗争而让患者接受其他非精神分析的那些治疗,这样做可以让她摆脱对医生的爱,那么这就大错特错了。相反地史,只有这种爱,这种一直是没有表达出来的且不在精神分析范围内的爱,这种分析本可以从中挖掘出内容的爱,这种爱永远也不会有助于患者的康复。据我所知,有些还正在训练中的医生常常时刻为患者对他们的色情移情的发生而准备着,甚至有时候还要求患者尽可能爱上医生从而使得治疗能得以进步。我很难想象还有比这更糊涂的过程了。如果一个分析家做着这些事,那么他就剥夺了这种现象的自发性基础。而这种行为明确地将来会给分析家自己设下难以克服的阻碍。
我们知道移情可以在其他地方显示出来,是一种更模糊的感觉。但我不打算在这里深入这个问题。患者的亲人们和朋友们将强调患者选择这两者中的第一种,而分析家将选择第二者,对此我毫不质疑。但我想到一个案例,在这个案例中,没有一个选择余地留给患者商讨。而这是出于她亲人们的关心的原因,甚至是因为他们的自私和嫉妒。而患者自己的康复应该成为一个检验的标准,她亲人们的爱无法治愈她的初看之下,病人陷入移情的结果似乎确实对治疗没有任何好处。不论她是一个多么通情达理的人,她都会一下子失去对治疗的一切理解和兴趣,并且除了她所要求的回报给她的爱之外,她将不会在言说和倾听任何东西。她放弃她的症状或者不再注意它们,的确,她会宣布说她很正常。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情景,就仿佛是一些虚构的片段被突如其来的现实给终止了,举个例子,比如在戏剧表演的过程中突然出现了着火了的叫喊声。任何一个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医生可以简单地将他的注意力(依然)保持在分析情景当中,并且清除掉这种治疗真的已经结束了的错觉。
情感转移的信号之后,我们将要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将要有能力确切地感觉到她的顺从,她对分析解释的接受,她对此的非凡的理解以及她表现出来的高度的智慧都可以归因于她对她医生的这种态度。现在这一切都被扫除干净了。她变得安静而毫无洞察力了而且似乎完全被淹没在了她的爱情里面。此外,这种改变相当规律地准确地发生在一个时刻,那就是当我们正试着让她接受或是回忆起一些极度痛苦并且重受压抑的人生片段时。因此,她会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爱情当中,但是现在阻抗开始利用她的爱,这是为了阻止分析的继续进行,并且使她的兴趣偏离分析工作并将分析家摆到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一个小小的反应可以使一个人发现它的某些支持物。第一要的也是最主要的是,我们可以保持一种怀疑,怀疑那些任何对分析的继续的干扰都可能是阻抗的表达。毫无疑问,一个突然出现的对于爱的强烈需要很大程度上是阻抗所致的。在病人那里注意到如果我们能够更仔细地观察这一情形,我们就可以认识到这种动机的影响。这种动机会进一步使得事情变得复杂,这些事情一部分与爱情联系在一起,另一部分则是阻抗的特殊表达。第一种情况是,病人努力确保她自己是有魅力而无法被抗拒的,并且通过将医生降格为情人而努力摧毁医生的权力,并且得到一切偶然发生的,对于能满足爱情所承诺的好处。一旦看到这种阻抗,我们可以怀疑有时是它利用了病人对爱的宣称,而将之作为对她分析家是否严肃的测试,如此以来,如果他表现出一点服从的信号,那么他就会期待为此而受到谴责。但是我们能从所有的这些中得到一个印象,那就是阻抗在扮演一个内奸的角色,它加深了病人陷入爱情的程度,并且夸张了她对性屈服的接受程度。这是通过指向如此放纵情欲的危险而为了给压抑工作更加强调地做辩护。我们都知道所有的这些在动机在一些更加简单的案例中也许不会,这些动机已经被阿德勒注意到了,并且已经被他视为整个(精神分析)进程的必要部分。
但是为了不在这种情况中遭难,并且假设分析家相信治疗应该忽略这种色情移情而继续下去且大步向前,分析家应该怎么办呢?
对于我而言,强调重视一个普遍公认的价值标准并且坚持精神分析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接受或是偿还那种给予他们柔情(与之相反的是,他必须意识到当女病人爱上他的时候,要求她遵守社会道德,告诉她克制的必要性,并成功地使她放弃她的欲望,并且征服她自身动物性的一面和继续她的分析工作的时机到了。),做到这些是很简单的。
然而,我将无法做到这些期望,第一条,第二条都不行。不能满足第一条,这是因为我写的这些不是写给病人的,而是写给那些与一些严重的困难作斗争的医生们的。还因为在这个例子中,我能够追踪到道德规定的起源,那就是利己。能用精神分析技术的思考而取代道德禁令,而又不会带来结果的任何改变,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然而更加肯定的是,我也很抱歉无法完成我提到过的第二条期望。在病人承认她们的性欲移情的时候,要求她们抑制,放弃或是升华她们的本能,这不是一种精神分析处理移情的方式,而是一种没有意义的方式。这就像一个人用巧妙的咒术将一个灵魂从阴间召唤到人间,然后一个问题也不问就又把他送回去了。我们这样做等于是在意识中带来压抑,惊恐地将之再次压抑了。我们也不应该自欺欺人地说在这样一个过程里面获得了成功。我们都知道,激情不会受那些崇高的说教多大的影响。病人将只会感到羞辱,她是不会放弃为此(医生让她放弃欲望)的报复的。
我仅仅只能提倡一种折衷办法,这是对于那些相当聪明的人而言的建议。这包括宣传说让我们回到病人那深情的感受中去,但是同时要避免对于这种感情的任何物质上的行动,直到我们有能力知道这种关系进入更加冷静的状态并且将之提升到更高的水平。我对于这种权宜之计的反对是因为精神分析治疗是立足于真实的。在这个事实中有相当一大部分精神分析教育性质的影响和它的伦理价值。离开这个基础是很危险的。任何一个已经完全掌握精神分析技术的人将不再会利用谎言和伪装,而那些是医生通常无法避免地使用的;而且即使是怀着一片好心,如果他尝试着这么做,那也很可能会背叛自己。一旦我们要求病人保持严格的真实,如果我们被病人们发现我们在背离真相,那么这会危机到我们的整个权力。除此之外,让我们自己在这种柔情的感觉当中小小地走下去一段路,这种实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危险的。我们对我们自身的控制是不完全的,也许有一天我们就会走着走着超过了我们的期望。因此,在我看来,我们应当对我们的病人保持中立的态度,并且阻止我们对他们的反向移情。
我已经让这可以被理解了,那就是精神分析的技术要求医生拒绝满足那些渴望爱情的病人的要求。治疗必须在克制欲望的条件下进行。这并不意味着仅仅是物理的禁欲,也不是剥夺病人的一切欲望,因为也许没有一个病人可以忍受这些。相反的是,我要宣称说一种基本的原则就是:病人的需要和渴望应该在她那里被保留下来,这是为了将之作为一种动力来推动病人进行分析工作并带来改变,而且我们要注意使这些力量变成一种代替品的手段。我们能提供给病人的永远只是代替品,因为病人的情况是:在她的压抑消除之前,她是无法得到真正的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