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一名精神分析师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闪现之前,我就认为精神分析和文学是同根同源的。想要成为精神分析师则必须要学习文学,而想要学习文学创作的人也得学习精神分析。
我没有在哪里读到这样的观点,但对我来说是不言而喻的。我当时在接受分析,我能看到分析师对我所做的事情非常像我阅读文学作品的方式:他要听我的故事、我的叙述,当事情变得特别清晰或者特别让人困惑的时候(就好像我呈现一个梦),他就会做出一个解释。
我知道,弗洛伊德非常倾心于文学作品。他不正追随索福克勒斯而将其临床中最重要的概念命名为俄狄浦斯情结?不也写过关于歌德、神话故事、陀思妥耶夫斯基、圣经和莎士比亚吗?
当然,美国精神分析协对此不以为然。他们认为接受精神分析训练的唯一合适的人选是精神科医师(‘每个睿智的人都知道’,译者注:美国谚语,来自于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
事实上,我不想成为精神分析师,绝不意味着我对人们的动机不感兴趣。我对人的行为非常感兴趣,因此我计划在密歇根大学主修心理学。我选修了那里开设的《弗洛伊德》和《精神病理学》的课程,但我也了解到要想选心理学,就必须把虫子切片来了解神经构造,还必须通过统计学的课程。前者我不想做,但我还可以尝试,但是对于后者,我知道我毫无胜算。
因此,我换到了一个思考人动机的专业,那就是英语文学。在英语文学中,我们遇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人物,他们的生活与历史、家庭、宗教和法律的构成背景息息相关,我们看到这些特征在界定和变革行动中的作用。随着这些行为的完成,我们会讨论一个人物的性格是否就是赫拉克利特所说的命运,或者是像弗洛伊德所主张的那样是生物学,或者是马克思主义者所主张的阶级,或者是性别、种族或其他完全不同的东西。
但是,文学中让我最喜欢的是它能让你了解人们内心的想法。想想看,不管我们跟他人关系如何紧密,我们唯一可以直接抵达的心理世界只有我们自己的。但是文学改变了这一点。我可以深入地了解哈克贝利·费恩、莫莉·布鲁姆、小熊维尼或者哈姆雷特。这样的通道能更好的共情他人。共情(根据科胡特所教导我们的)是一种替代性的内省:意味着我在听你说的时候,然后去看看我自己的内心,以便我可以清楚你是怎么说的,以及你说的方式会让我内心有什么感觉。这让我能够猜测你内心中的感觉。但是,在一个角色的内心当中,我体会到的是这些人物直接感受到的:没有中介。我的主观性和他人的主观性相融合。所以当莫莉·布鲁姆在《尤利西斯》结尾时欣喜若狂地说:“是的,我说是的,我会说是的!”时,我在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她的兴奋。当哈姆雷特说:“最近——我也不知是为何——我失去了欢乐,对一切事务也毫无兴致。”在他说他失去了兴趣的那一刻,我的欢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我在阅读的时候,我体会到了哈姆雷特的体会。
我们说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但对我而言,这是一种惊人的魔力:就像叶芝在拜占庭的金鸟一样,让我们的灵魂从我们的身体束缚中当中解脱出来,并让我们和杰弗雷·乔叟的坎特伯雷的朝圣者一起出行,或者在凶手到来前和理查德二世在庞弗雷特城堡监狱里思考他的人生,或者跟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一起在爱尔兰的道路旁找根绳子上吊自杀,以打发等待戈多的时间。
还有什么能够让我们的灵魂得到更多的提升?正如济慈所说的“消极能力”更有力量——是指将自己的主观性融合到他人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