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康及其对当代法国思想的影响
一 “回到弗洛伊德”(Le retour à Freud)
当拉康在50年代正式开展他的精神分析学教学活动的时候,他充分意识到:只有首先把新的精神分析学发展道路上的障碍清除干净,才能顺利地展开他本人所创建的新思想。所以,他适时地提出了“回到弗洛伊德”的口号。这个口号是具有深刻的理论和实践的背景意义,同时也是拉康本人的“实践智慧”及其灵活策略的集中表现。
首先,这个口号具有悖论性,它一方面声称“回到弗洛伊德”,使人不怀疑他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事业的忠诚,另一方面又恰好策略地表现了拉康对弗洛伊德的原有理论和方法的不满,也为拉康本人创造性地发展新的精神分析学的正当性进行论证。
(一)拉康的悖论(Paradoxes de Lacan)
拉康根据自己的思考以及精神分析实践的经验,越来越意识到:精神分析学,不论就其理论和方法,也不论是其分析实践过程及其技巧,都不是单靠外人的教导,靠第三者的教育或传授,就可以学到手。这涉及到精神分析学这门学科及其实践的性质,也涉及到把握它的过程中所牵涉到的多面向、多维度及多领域的相互穿插、重叠和渗透的运动变化过程,尤其涉及到语言、精神活动、人对自身的理解以及其他非常复杂的问题。
所以,拉康的传人贾克-阿兰·米勒,根据拉康本人对他的反复指示和暗示,在出版拉康著作和讲演录时,强调说:“一种精神分析教给你的,并不是通过其他任何途径所能获得的;既不靠教学,也不靠其他任何精神活动。那么,怎么办?难道说,这门学问必须闭嘴沉默?如果它对任何个人都是如此特殊,难道就没有办法教会他,没有办法哪怕向他教些基本原则及其结果?拉康提出了这个问题,而他还在回答中又特别强调了文风问题。在他的各种研讨会上,他轻快自如地对此进行论证。在他的《文集》中他试图论证,并愉快地对文字进行刁难。另外,还有他的研讨会论文,他的对话录以及他的各种即席插话等等,也都是如此。在这些场合,这一切都瞬时即逝地自然进行的。显然,这是为了让公众感到惊异好奇,以便更好地引诱他们关注精神分析活动。这就是悖论。究竟谁在讲?是一位有智慧的大师,但这是一种不随波逐流的智慧,一种反智慧的、爱讽刺的、嘲弄性的智慧。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把他的理念实施成一种行为。”(Jacques-Alain Miller, Paradoxes de Lacan. In Jacques Lacan, Mon enseigment, Paris, Seuil, 2005)。
所以,拉康的思想以及以他的思想为基础的新型精神分析学,并不是靠一两次教学或几次演讲就可以把握的。因此,我也不奢望通过这一次演讲就能清楚地阐明拉康的思想;我所抱的,是能够通过我的演讲引起更多的人对拉康的精神分析学的惊奇,使更多的人对拉康感兴趣。所以,我所要做的,只是试图沿着拉康本人的方法和策略,把拉康的理论变成一种能够多少震撼心灵、并启动思想运作的催化剂。
(二)对“无意识”的重新诠释
不同于弗洛伊德,拉康强调“无意识”(l’inconscient)的结构及其活动的独立性,反对把无意识当成意识低下、并附属于意识的 “潜意识”(la subconscience) 或“次结构”,也反对把无意识与“自我”(Ego; le moi)联系在一起。
无意识不是被压抑的意识,不是意识的一部分,不是由意识转化而成的,更不是潜在的意识,也不是可以由意识来指挥和管辖的附属部分,而是一种自在的创造性力量,即它本身是独立的,具有其自身的生命活力,是人的生命,即人的精神和身体所构成的完整生命体的基础。
“无意识”与“原我”或“自我”无关,因为“我”本来就不存在。“我”永远是分裂的,是进行中的创建和分裂过程。“我”是原本具有思想创造力的个体生命对人为的规则的屈从的产物。拉康的新观点颠覆了弗洛伊德关于意识、前意识与潜意识三重结构的假设,也重构了弗洛伊德的主体性观念以及由此建构的精神分析学。
(三)对宗教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