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思医师——佛洛伊德的魔法师
琼思医师(ErnestJones;1879-1958)是英语世界里最早投入精神分析运动的一位,在精神分析学发展史上无疑站着一个十分举足轻重的地位。1910年代初期,在佛洛伊德的爱将阿德勒(Alfred Adler;1870-1937)与荣格(Carl Jung;1875-1961)相继叛离之后,他成了佛洛伊德最倚重的主要支持者之一。作为英国精神分析学会的创会会长,他前后也担任了二十年的国际精神分析学会会长(1922-1925;1934-1951)。佛洛伊德一家人之所以能在最后关头逃离纳粹的魔掌,大半需要归功于他。他晚年撰写长达1,500多页的佛洛伊德传,至今仍然是精神分析史的经典之作。
墨林(Merlin)的后裔
追本溯源,琼思是一位道道地地的韦尔斯人(Welsh)。韦尔斯虽然自13世纪起即为英国合并,成为「联合王国」(United Kingdom;UK)的一部分,却一直能够保留其文化、传统。即使到了琼思出生的十九世纪末期,韦尔斯语依然是当地通行的语言。韦尔斯人与苏格兰人、爱尔兰人原来同是不列颠群岛的「土著」,都是凯尔特族(Celts)①的后裔,在五世纪盎格鲁-撒克逊(Anglo-Saxon)人入侵后,因地处边远,未被同化。凯尔特人一般被认为特别「乐天知命」;喜爱神话、音乐;富于想象、能言善道、也有点狡诈(这应该是统治者对弱势族群常有的偏见吧)。著名的阿瑟王与圆桌武士的神话背景,就是韦尔斯人对入侵外族的反抗。而在这些传奇里,始终隐身于阿瑟王背后,帮助他成就种种丰功伟绩的,就正是那位足智多谋、法力无边的韦尔斯魔法师墨林。如果我们把佛洛伊德比拟为阿瑟王的话,那么琼思就可以说是他的墨林。这应该也就是为什么一位为琼思立传的作者,将其书取名为《佛洛伊德的魔法师》的一个原因吧!【①凯尔特人自公元前三千年起即在欧洲大陆及不列颠群岛定居。他们使用铜铁器,相信巫术及万物有灵说(Animism),用高达两公尺的巨石建造户外殿堂,于春分清晨用活人献祭太阳。许多这些巨石至今仍然遗存,最著名的是位于英国西南的巨石阵(Stonehenge)。他们约在两千年前被罗马人征服,又在公元五世纪左右起被一波波的日耳曼族人(包括盎格鲁-撒克逊人)侵袭同化,至今除韦尔斯、苏格兰、爱尔兰之外,在欧陆只剩下零星少数地区(如法国西北角的Brittany)仍然使用类似语言。】
但是琼思出生时,整个韦尔斯恰好正处于剧烈变动之中。英国的工业革命带来对煤炭愈来愈大量的需求,而韦尔斯正是盛产煤矿的地方。开矿的同时,为了就地取材,许多工厂也就纷纷搬迁过来。原来偏僻宁静的乡间,因而逐渐转型为工业重镇,工商百业也跟着兴旺。随着这个潮流,琼思父母两家的世代经济社会地位从农耕、铁匠、造船师傅到白领阶级,逐代提升。琼思的父亲勤奋自学,从矿场工头被提升为会计师,后来又晋升为公司主管。进入了中产阶级,琼思一家人与英语世界的接触日广,认同也逐渐有所改变。琼思的母亲来自乡间,会讲一口流利的韦尔斯语,本来想把琼思取名为Myrddin(韦尔斯语的墨林;Merlin),但是他父亲认定英语是下一代发展必备的语言,给了他两个英文名字(Alfred Ernest),长大后他把前面的一个省掉,遂以恩尼斯特‧琼思(ErnestJones)传世。同样反映这个认同的改变的是,琼思父母亲虽然原属以韦尔斯语布道的浸信会,他的父亲却坚持全家在家里的祷告必须用英语。到了琼思九岁的时候,英国国教圣公会(Church of England)在镇里盖了教堂,父亲马上转了过去,母亲则坚持留在家里念她的韦尔斯文圣经。琼思游离于两者之间,最后终于成了无神论者。琼思的韦尔斯语虽不流利,他的英语却带着韦尔斯腔,后来在念大学时成了同学取笑的对象,几经努力,才终于改正过来。但是他的姓(Jones = John's son)是韦尔斯最常见而在其他英属地区非常罕见的姓(他的小学同班里就有四个琼思,他因此被叫做琼思第四),所以尽管他的英语已变得字正腔圆,他的韦尔斯身分还是一目了然。
从许多方面来说,琼思可以说是一个十分成功的边缘人(marginal man)。他成长的地方,一边是「原始」纯朴的乡村,另一边是工厂林立的新兴城镇;他的母亲是讲韦尔斯语的浸信会信徒,他的父亲则一生致力把自己改造成如假包换的英国绅士;他既是韦尔斯人,又是英国人;他可以在不同的认同、群体之间随机应变、来去自如。多年后,当他在精神分析学界的影响力如日中天的时候,许多反对他的人往往忽略了他这从小习于同时兼具多重身分、认同的背景,轻易地就把他归类成是一个狡诈、不可信任的投机分子。
琼思从小聪慧好学,在学校表现优越,总是名列前茅,唯一常被批评的是他太多话。但是不久他这个「缺点」也变成了他的优势:他加入了辩论队,所向无敌,赢得许多金牌银牌。十四岁时他荣获韦尔斯首府卡地夫(Cardiff)最负盛名的一所公立学校的全额奖学金,经济独立,同时也因为住校的需要而离家。他在这思想开放的学校里博览群书,尤其迷上了赫胥黎(T.H. Huxley;1825-1895)②的著作,从此成了达尔文的终生信徒。【②赫胥黎是与达尔文同一时代的名英国生物学家,支持进化论最力。】
十六岁时琼思放弃剑桥大学的奖学金,选择留在卡地夫一所新成立的大学念医学,两年后转往伦敦大学修习临床课程。那世纪交替的时代,也正是现代医学急速发展的关键时刻:疫苗接种日渐普及;伤寒霍乱等流行病的病因及预防方法,也已逐步厘清;李斯特(Joseph Lister;1827-1912)发明的无菌手术逐渐被推广,活人无数;神经医学大师如沙考(Jean-Martin Charcot;1825-1893)③等人对脑神经系统细致的探讨以及对歇斯底里的研究,让人以为心智情感的奥秘,已是科学所能探究的议题。琼思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地勤奋学习,的确乐在其中,如鱼之得水。他的刻苦耐劳与聪明才智,得到他许多知名师长的赞赏。二十初头的琼思自信满满,相信他的前途必然无障无碍、一帆风顺。【③沙考是十九世纪中末期名声最著、影响力最大的法国神经医学家。他发现许多神经系统的疾病,被公认为是现代神经医学之父。他同时对歇斯底里及其他种种「精神官能症」(neurosis)也都有深入的研究,被誉为「精神官能症的拿破仑」。佛洛伊德于1885-1886年间学习五个月,由此奠定他后来有关歇斯底里症之病因及疗法的基础。】
年少轻狂
1902年琼思医学院毕业时,他相信他只需要到地区医院工作一两年,累积足够临床经验,就可以回到他的母校伦敦大学医院任教,不久就会是功成名就的正牌教授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此后十年,等待着他的竟是一波又一波的飞来横祸。这十年里,在英国、在北美,他好几次因为「行为不检」而被控告、被解职,有一次还差点被病人枪杀。琼思真的就是这么倒霉的一个人吗?细究起来,这些事件之所以会发生,其实是有因可循的。他的自大、傲慢、好出风头,使他常常成为同事的眼中钉。一旦有事,平常觉得被他压制、忽略、奚落的年轻医师、护士,甚至护士长,自然也就冷眼旁观,甚或落井下石。他对想要讨好的人——尤其是漂亮女孩——的殷勤体贴,常让人误会,甚或让人因此而疯狂地爱上他。等到他开始接触到佛洛伊德的学说,而经常忍不住去探问病人的私生活时,这个问题就更严重了。
1903年琼思在一家小医院因为几次值班时不在岗位上(他说是因为女朋友临时生病)而被解职时,或许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想到这件事从此成了他的记录上抹不去的污点,此后申请医院工作四处碰壁。即使他随即以优越的成绩通过医学博士及皇家医学学院资格的考试,也还是找不到全职的工作,只好在许多家医院来回奔跑、四处打工。回到母校伦敦大学的梦想,自然早就泡汤了。
两年后琼思的父亲出资让他与大他七岁的好友,神经外科医师特洛特-加龙省(Wilfred Trotter;1872-1939)④一起开业,琼思的生活才比较安定下来。次年他却又卷入另一场风波。这次是他在一所学校兼差检查弱智儿童的语言能力时,被四个儿童指控他有猥亵的行为,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法庭不相信弱智儿童的指控),逃过一劫。也差不多就在这时期,琼思因特洛特-加龙省的引介,开始阅读佛洛伊德的作品,愈读愈着迷。与此同时,David Eder医师(1865-1936)⑤风闻琼思很会考试,慕名而来,请他帮忙补习。经由Eder,琼思认识了一位荷兰犹太富商之女萝琦(“Loe” Louise Dorothea Kann;1882-1944),两人坠入爱河,旋即同居。大概是因为萝琦的赞助,琼思在1907年9月得以去阿姆斯特丹开会,从而结识荣格(Carl Jung;1875-1961)及葛罗斯(Otto Gross;1877-1920)⑥,再到慕尼黑跟随克雷培林(EmilKraepelin;1856-1926)⑦见习一个月,之后又专程到苏黎世(Zurich)再访荣格,并与同为访客的布列尔(A.A. Brill;1874-1948)⑧结识。【④特洛特-加龙省后来成为琼思的妹婿。他是英国名神经外科医师,也是贡献卓著的社会心理学家。他后来被任命为英王的荣誉外科医师,也是英国皇家科学院院士,著有《人在战争与和平时的盲从本性》(Instincts of the Herdin Peace and War)一书。⑤Eder是犹太裔英国人,原为开业医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当军医,治疗无数因受炮击而罹患创伤及心理问题的士兵,由是开始对精神分析学发生兴趣,广泛阅读并翻译荣格及佛洛伊德的著作,后来成为佛洛伊德派的精神分析师。他也是犹太复国运动(Zionism)的积极参与者。⑥柯雷培林为十九世纪末最负盛名的精神医学家。他用长期客观观察的方法研究严重精神疾病患者的临床症状及病程,首先提出精神分裂症(时称早发性痴呆)与躁郁症的概念,被誉为现代精神医学之父。⑦布列尔出生于奥地利,15岁只身往美,一面打工一面上学, 28岁(1904年)于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毕业后,跟随麦尔(AdolfMeyer;1866-1950)学习精神医学。1907年赴瑞士苏黎世大学Burghölzli精神专科医院从荣格及布雷勒(Eugen Bleuler;1857-1939)习精神分析术(当时的荣格仍然是佛洛伊德的钦定接班人),并开始翻译佛洛伊德、荣格及布雷勒的主要著作,包括佛洛伊德的名著《梦的解析》及《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1911年他主导创立纽约精神分析学会及美国精神分析学会,与国际精神分析学会保持一定距离,并极力反对佛洛伊德训练及容纳不具医师身分(包括心理学家乃至「俗人」分析师[lay analyst] ,例如安娜‧佛洛伊德与艾瑞克森)的治疗成为精神分析学会会员的主张。他对美国精神分析学界乃至整个精神医学界的影响力在1929年至1936年间达到颠峰。】
精神科医师,家人世代经营疗养院。他一生致力于推动精神医学医疗与教育的改革,并努力推动小区心理卫生。他是多伦多大学精神科专科医院的创院院长。目前在多伦多以药酒瘾研究而享盛名的克拉克研究院就是以他为名。】
1908年3月琼思再度出事。这时他已因四处宣扬精神分析术的功效而小有名气。他兼职的一家神经科专科医院正好住进了一个十岁的女孩,一只手无故麻痹。他的主管说,既然你那么相信佛洛伊德的理论,你何不去看看你能不能问出病因。琼思果然发现小女孩发病之前,学校里有一个年纪比她大的男生意图非礼,女孩用一只手把他推开。这之后她的那一只手就痲痹了。他没有想到,这女孩一回病房就宣称「琼思医师跟她讲脏话。」一经调查,医院院长发现以前已经有人对他有过类似的抱怨,随即将之解职。这个事件广为人知,琼思名誉扫地,在伦敦已无容身之地。幸好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多伦多大学的奥斯勒医师(William Osler;1849-1919)⑨及克拉克医师(CharlesClarke;1857-1924)①联袂到伦敦寻才。他们对琼思的履历十分中意,相谈甚欢。虽然多伦多大学的神经精神医学部两年后才会开张,他们马上邀请他先到克拉克医师的疗养院工作。【⑨奥斯勒医师是加拿大人,先后在McGill University及宾州大学等名校任教,也是霍普金(JohnsHopkins)大学医学院的创始人之一。他力倡临床教学,致力于医学教育改革,著作等身,被公认为是现代医学与医学教育之父。①克拉克医师是加拿大多伦多的哈姆雷特
虽然不曾有过结婚仪式,琼思与萝琦那时候已经出双入对、形同夫妇了(琼思在介绍萝琦时,也常直称她为琼思夫人)。不幸萝琦从未去过新大陆,对加拿大有无名的恐惧。或许部分因为这个因素,他们的多伦多之行一延再延,直到半年后的十月才成行。这期间琼思先到Salzburg参加第一届国际精神分析学会大会,首次面见佛洛伊德,聆听他长达三小时的演讲,「如沐春风」。会后他又与布列尔联袂到维也纳造访佛洛伊德,参加那出名的星期三晚上讨论会。接下来这两位北美洲精神分析学未来的领导人又一起去布达佩斯拜访法郎克齐医师(Sandor Ferenczi;1873-1933)。②从那里琼思独自回到慕尼黑,去拜见不久前在阿姆斯特丹开会时结识的葛罗斯和克雷培林,白天在克雷培林的医院实习,晚上到葛罗斯流连终夜的咖啡屋,接受他的分析,也经过他在那里认识许多文艺界名人,包括小说家劳伦斯(D.H. Lawrence;1885-1930)及其夫人。琼思那时渐渐发现葛罗斯身陷严重的药瘾问题(海洛因[heroin]及古柯碱[cocaine]),生活糜烂、关系复杂、婚姻濒临破裂。五月初葛罗斯被迫到苏黎世住院,接受荣格治疗,反而对荣格产生无可挽回的影响。直到六月底葛罗斯翻墙逃出疗养院,回到慕尼黑,这期间一个多月,葛罗斯托琼思治疗其妻Frieda。琼思照顾过了头,后来在他的自传里,对他这一段美好时光多有隐射。【②法郎克齐是犹太裔匈牙利人,极早就加入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行列,贡献匪浅。晚年因对医疗的时限及治疗师的主动性想法与佛洛伊德不符而遭排斥。他对兰克(OttoRank;1884-1939)、罗杰士(Carl Rogers;1902-1987)、乃至法国的拉冈(Jaques Lacan;1901-1981)等人,都有重大的影响。】
从慕尼黑回伦敦的路上,琼思绕道苏黎世再访荣格。之后不久,他又动身去巴黎,师从沙考的得意门生Pierre Marie(1853-1940),④在那里学习了六个星期。至此琼思可以说在神经医学、精神医学及精神分析学等各方面,该学的都学到、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他也终于说服了萝琦,出发「西征」去了。他们一家六口除了两人之外,还加上琼思的两个妹妹以及萝琦的两个女佣。琼思在临行前写给佛洛伊德的信上,戏称他自己这一趟行程是「妻妾成群」。琼思及家人在多伦多的适应并不怎么好,琼思后来形容那个地方是文化及学术的「沙漠」,虽然是言过其实,不过他们应该是相当寂寞的。但是寂寞也有寂寞的好处。琼思认真工作,心无旁骛,论文(多半还是神经科的题目)一篇一篇出炉。同时他也随时抓住机会,到处宣扬精神分析理论。加拿大之外,他一有机会就往波士顿跑。他的精力与热情,改变了北美许多学界名人对精神分析术的疑惧。琼思最引以为傲的是,时年62岁的美洲神经医学界泰斗普特南(James JacksonPutnam;1846-1918)本来对佛洛伊德学说还模棱两可,居然被29岁的琼思说动了,由此转而成为精神分析学坚定的支持者。【④Marie是沙考事业继承人,以研究脑下垂体及脑内分泌系统出名,也是Charcot-Marie-Tooth disease的命名人之一。】
潜意识里本来就已有强烈的恋母弒父的冲动,那么他的叔叔就有如他的替身,替他完成了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如此想来,也就难怪他的复仇之举,会是那么地难上加难了!因为杀了叔父,等于是又一次的弒父,也等于是杀了自己。琼思一生里大多数著作,常被批评为缺少创意、流于通俗,但是至少他的这一篇哈姆雷特,应该可以说是道道地地的经典之作。
1909年秋的另一件大事是佛洛伊德与荣格的北美洲之行。此行两人在麻州克拉克大学的演讲极为成功,奠定了精神分析学在北美发展的基础。学术大老终于亲眼目睹佛洛伊德本尊,发现他律己甚严,并不是洪水猛兽,都松了一口气。琼思在与佛洛伊德会后长谈,依依话别之后,对精神分析学的信念益深。佛洛伊德也终于对美洲的重要性有具体的了解,益发看重琼思。两人自是书信往返,如胶似漆。受到佛洛伊德的鼓励,琼思深入探讨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的心理意涵。在这剧本里,哈姆雷特的叔叔杀死了他的国王父亲,又占有了他的母亲。身为王子,哈姆雷特理当为父复仇。但是哈姆雷特始终犹疑不决,到底缘由何在,一直是个千古悬案。但是如果从伊底帕斯情结的角度来看,疑团似乎就迎刃而解了。如果我们认为哈姆雷特在琼思对女人的魅力,跟着他飘洋过海,似乎有增无减,四年内谣言与报怨的密函,四处传播。这些信的内容充满了写信的人对他的爱慕渴求,但是并没有真正指控他勾引或非礼。但是蹊跷的是1911年他在芝加哥开会时有一位妇女从加拿大追踪而至,在大庭广众之前企图枪击他。这威胁严重到他不得不请全天候的贴身保镖。他又主动提供美金五佰圆(相当于他一年的薪资)给对方,而更加让人起疑。
不幸的是,他的魅力对他的「妻子」萝琦似乎愈来愈不管用了!萝琦的吗啡成瘾问题日趋严重,心情也愈来愈低沉。她在自杀与离异之间来回摆荡,把他搞得七荤八素。1911年秋琼思去德国威玛(Weimar)参加国际精神分析学会第三届大会时,向佛洛伊德尽情抱怨,没有想到佛洛伊德居然主动提议,让萝琦接受他本人的治疗。琼思以为要劝说萝琦答应,得要大费一番工夫,没想到萝琦马上就同意了!恰好此时琼思在多伦多大学也已晋升副教授,足以载誉而归,回英国重起炉灶,他们就此告别「新大陆」。
赔了夫人又折兵
琼思的确是「载誉归国」。他人还在路上,伦敦已经有两个病人在等他来做长期精神分析。那一年秋天,他的《精神分析学论文集》(Papers on Psycho-Analysis)问世。作为英文精神分析学的第一本专书,这本书十分畅销,其后多次再版,琼思的名声也就跟着继续水涨船高。他回欧的时机也真是恰到好处。就在那一年,阿德勒与Wilhelm Stekel医师(1868-1940)⑤相继出走,连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的会刊《Zentrablatt》也一起被绑架掉了!同时荣格在苏黎世蠢蠢欲动,荣格所控制的国际精神分析学会及其会刊《Jahrbuch》也随时可能沦陷。琼思倡议组织「秘密小组」(“Secret Committee”),护卫佛洛伊德。小组成员包括他自己和柏林的亚伯拉罕医师(KarlAbraham;1877-1925)⑥、布达佩斯的法郎克齐医师及维也纳的兰克心理师(Otto Rank;1884-1939)与萨克斯(Hans Sachs;1881-1947)⑦。他们保证绝不乖离佛洛伊德的理论,彼此互相审查论文,他们之间的信件同时分寄所有成员。他们还定期秘密集会,检讨其他精神分析学会成员的「忠贞度」。为了暗中标识他们的特别身分,佛洛伊德特地给他们每个人一个镶刻希腊字母的戒指,随身携带。多年后这个秘密小组的存在被发现,事关学术及思想自由,引起许多争议与非难。【⑤Stekel医师是佛洛伊德最早的学生及同事,也是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的创会会员。他对梦的象征意象十分专精,对《梦的解析》一书之写成颇有贡献。他在性功能障碍的问题也颇有着墨。与佛洛伊德决裂后他自行开业,另立门户。1940年他在伦敦服药自杀。⑥亚伯拉罕是犹太裔德人。他在苏黎世Burghölzli医院实习时得识荣格,而开始接触精神分析学。1907年他赴维也纳从学于佛洛伊德,1910年回柏林开创柏林精神分析学会,自1914至1918年间担任国际精神分析学会会长。许多德国及英国第一代的精神分析师都是他的学生。⑦萨克斯原为律师,在涉猎精神分析学文献多年后,于1910年加入维也纳的星期三定期聚会,1912年成为《Imago》杂志总编。1920年移居柏林,从事治疗及督导。他的学生包括佛洛姆(Erich Fromm;1900-1980)及Michael Balint(1896-1970)。他于1932年移居波士顿。】
萝琦在维也纳接受佛洛伊德治疗,果然进步神速。没有多久她结识了一位陪其父亲从美国中西部到维也纳接受精神分析治疗的诗人,也姓琼思(Herbert“Davie”Jones),开始与之谈恋爱。与此同时,琼思医师在等待萝琦「病愈」归来的中间,也纠缠上了萝琦的女佣丽娜。这个四角关系到了次年春天终于曝光,萝琦结束了她与琼思医师七年的恋情,佛洛伊德理直气壮地认为他的介入让他们两人的人生都有了新的转机。但是为了补偿琼思,他任命琼思为秘密小组的主席,同时也建议他去布达佩斯找法郎克齐做为期两个月的分析。到了八月底分析结束,琼思回到伦敦时,他感觉自己已是一个新生的琼思,可以与已为人妇的萝琦和平相处。萝琦还坚持继续出资并亲自监工,把琼思的诊所整修得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