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处理矛盾和对立的方式很值得注意,但是却往往被忽视。就梦而言,似乎从不存在着‘不' 。梦似乎偏爱将对立变成统一,或者将对立的事物表现为统一的事物。无论是什么元素,梦都似乎更加随心所欲地用对立的方式表现出来,从而乍看起来,根本无法确定含有对立要素的任何元素在梦中是否存在——无法法确定究竟是积极思想,还是消极思想。”
古时候的解梦之人似乎常常利用一个概念:梦中之物和现实刚好相反。现代研究梦的学者有时候也承认这种可能性;最起码认为梦有意义,可以解释。此外,倘若我假设那些追随我用科学来解释梦境的人已经证实了上述论点,我想也不会有人反驳。梦境有一种奇特的倾向:往往忽视反面因素,利用同样的方式来表现对立的事物;这一点我直到偶然读了语文学家卡尔·阿贝尔(Karl Abel) 的一部著作之后,才弄明白。1884 年,这本著作出了单行本,翌年被收人作者的《语文论集》中。该著作很有意思,除了大部分例证外,我在此处将全文引用阿贝尔的一些关键段落。我们从书中获悉一些惊人的信息:我刚刚描述的梦的行为和我们所了解的最古老的语言中的一个特点一模一样。
阿贝尔首先强调埃及语言的古老,认为它在最早的象形文字出现以前,就早已经存在。接下来他写道:
“如今在埃及语中,在这个原始社会唯一的遗物之中,有很多双义词,两个含义恰巧相反。假若我们可以想象存在这样无意义的话语,那么请让我们假设的话语中有个词同时表示‘强壮'和‘赢弱',假设在柏林有个名词同时表示‘光明’和‘黑暗’,假设有个慕尼黑人称啤酒为‘啤酒’,而另一个人却用‘啤酒'来称呼水,那么这就是古埃及人常用的而让我们感到震惊的语言惯用法。如此一来,又怎能怪别人摇头感到难以置信呢? ……”
"从这些以及诸多类似的具有悖反意义的例子来看,毫无疑问,在任何语言中,最起码都有大量的词汇既表示一事物,同时又表示其对立面。尽管难以置信,这却是事实,我们不得不认真对待。"
接下来,阿贝尔进行反驳,反对将这种现象解释为恰巧有两个词同音不同义,同时还驳斥了那种将这一现象解释为古埃及人大脑不发达的企图。
"古埃及绝不是无意义词语之家;相反,它是人类理智发展的摇篮之一……当我们今天承载着文明之人还在屠戮生灵用以祭祀嗜血的偶像时,古埃及人就已经有了纯洁而尊严的伦理道德,制定了‘十戒’中的大部分律法。一个在黑暗时代点燃了正义与文化之火炬的民族在日常语言和思想中,不可能愚蠢透顶懂得制造玻璃并且能够利用机械抬起或移动巨石的人绝不会愚蠢到将某一事物同时看作是其本身和其对立面。诚如是,那么对古埃及人使用如此奇怪而充满矛盾的语言这一事实,我们又该如何解释呢?……如何解释他们常常用同一语音载体来表述对立的思想,将南辙北辙的事物用最牢固的方式捆绑在一起?”
在进行解释之前,我们有必要提一下古埃及语言的不可理解的特征的另一种表现。“在古埃及词汇中,最古怪的莫过于除了具有悖反词义的词汇外,还有一些合成词,由两个具有相反词义的词素组成,但是却形成一个只具有其中一个词素意义的复合词。因此,在这种奇特的语言中,不仅有同时表示‘强壮’和‘赢弱’或者‘命令’和‘服从’这样的词汇,也有‘老少’、‘远近’ 、‘‘里外’这样的合成词,这些词尽管由具有相反意义的词素构成,但是却仅仅表示‘少’、‘近’和‘里’……所以,在这些合成词中,矛盾的概念被有意绑扎在一起,并非像汉语中偶尔出现的那样,是为了产生第三个概念,而是用合成词仅仅表示矛盾体的一个意义——即使没有其对立面,这一部分也可以表示同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