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纽带的建立与破裂

> 情感纽带的建立与破裂

约翰·鲍尔比
世界图书出版有限公司 2017-9

前言/序言

作为父母,该如何把“依恋理论”变成自己的育儿经?

一位七个月大的男孩在母亲的鼓励下,在床上努力地爬向母亲所在的地方。每当他快接近母亲时,在一旁观看的父亲就会一把把他举起来,放回原来的地方。孩子没有哭,继续看着母亲,努力地爬。中途他似乎爬得有些累,一头倒在床上,歪头看着父亲,似乎是在寻求他的帮助。母亲上前去抚慰孩子,父亲再一次把孩子抱走,孩子仍然没哭。后来父亲把孩子抱起,举高,如此反复。以上所述来自一段教学录像。观看录像的学员很多都表示这个父亲把孩子当成了玩物。值得一提的是,发言的都是女学员。

约翰·鲍尔比所著的《情感纽带的建立与破裂》《安全基地》等一系列书的出版是一件大事。最近在《中国新闻周刊》登出的一篇报道中,国家计生委负责人谈到,我国近几十年的GDP呈几何级数增长,而在母亲如何当母亲的教育上投资为零!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说明国家开始重视如何教育母亲养育孩子。在“做母亲”这件事上,虽然母亲没有直接经验,却不乏间接经验,比如潘光旦在20世纪40年代所写的一篇文章《新母教》(见《潘光旦文集》),就是写如何教母亲做母亲的。

我在本文开头对录像内容的描述中隐含了一个话题,那就是父亲的角色也很重要,这一点也是鲍尔比在本书中所述的话题之一。鲍尔比不认同弗洛伊德的死亡本能概念。他认为,我们不可一概用死亡本能来解释孩子表现出的消极行为。父母给孩子提供的养育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孩子的表现。母亲应该尽量陪伴在孩子身边,和孩子一起互动,而父亲不应该一味去“阉割”孩子,而应该多给予孩子鼓励和肯定。

我们可以从本文开头对录像内容的描述中看出父亲和母亲在养育孩子方面的差别,母亲倾向于接纳孩子,害怕孩子失败,而父亲倾向于鼓励孩子探险,承受挫折。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父亲和母亲都要在孩子身边。

在开头那段录像观察中,我还想请大家注意一个现象,那就是父亲的“托举”。巴林特曾经把具有一定危险性、会让个体产生暂时失控感后又复归安全的活动描述为震颤活动。父亲的“托举”对于孩子来说就是一种震颤活动。当父亲把孩子高高举过头顶,母亲一般会在一旁非常担心地看着,孩子则会兴奋地尖叫,要求再来一次。这种不同的陪伴态度塑造了孩子不同的品质,让他同时拥有了女性的细腻和男性的阳刚。

鲍尔比把这种对婴儿的观察应用于治疗中,他认为治疗效果并不取决于治疗师做得多么好,而取决于治疗师和来访者共同建立的关系的质量。

一位病人曾经和我建立了一段长期的治疗关系。一次,她气冲冲地来见我,说她对女儿很失望,因为女儿没有达到她的要求,走路噼里啪啦的,说话声音也很大。我问她怎么看起来气冲冲的。她愣了一下,然后对我说,自己就是气冲冲的。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她说她其实是对我气冲冲的。我让她接着说。她说,有些想法怕自己说了后我会把她转介给别的治疗师,于是选择不说,憋在心里,憋出了“火气”,所以转嫁到了女儿身上。

就这个话题我们谈了一个月,再回到这个话题时,她说现在自己很高兴,很轻松,就是觉得有些话可以讲,不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有些事可以做,天不会因此塌下来,有些人可以得罪,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会因此坏到哪里去。

杰里米的评论很有意思,他说鲍尔比的长寿使他能见证玛丽·安斯沃思对他理论的巨大贡献。玛丽·安斯沃思数年前来过中国,专讲心智化,其中一个细节让我很钦佩,那就是她找出以前的录像仔细看,进而发现了紊乱型的依恋关系。这种关系的外在表现通常很细微,转瞬即逝,比如孩子捂嘴的动作或者突然跌倒的行为。其实,对于特别小的婴儿,成人在一旁静静地观察远比直接去评论和干预他或她的行为更为恰当。现实生活中,太多自以为是的父母却往往帮孩子做决定和替孩子思考。

读鲍尔比的书还能学会一种方法,那就是观察法。作为父母,在开口或采取行动前,最好先观察。下面这个例子可以说明父母这样做的好处。一个孩子头撞在桌子角上咧嘴要哭,他的母亲立即扑过去,大声地问孩子撞疼没,摔着没。作为对母亲的回应,孩子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试想一下,如果母亲看到孩子咧嘴时,反应不那么快,而是观察一下孩子的反应,她很可能会发现,孩子会继续他的游戏。

在对一名男婴、一名女婴为期一年的观察中,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母亲也希望加入讨论组,看看老师怎么讲,同学怎么反应。这两位母亲都是我的学生,她们自愿加入这个为期一年的网络母婴观察项目。我准许她们进入讨论组后不久,她们都自动退出,因为群里的其他母亲每次都会挑出她们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横加指责。是的,每次!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要承受孩子投射过来的愤怒,还要承受众人投射过来的不满(当然,众人的不满可能来自他们对自己父母的不满)。

读鲍尔比的书不仅能让我们更好地去行使父母的职能,还可以使自己不那么焦虑、内疚和自责。父母不是天生的,现学现用,活学活用,从来都不晚!

施琪嘉

武汉心理卫生研究所所长

德中心理治疗研究院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