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呈现病理性模式,面质是最重要的。面质投射性认同而不是通过诠释来回避,解释本身就是一个防御,自己情感呈现的部分反倒不去面对。经典精神分析比较强调解释,那四种投射认同模式还没成长到神经症水平,强调此时此地的情绪冲击,不去用理智分析稀释。理智分析并没有错,但是对现场感受的敏感更重要。
诠释靠认知和语言,无法触及本质上是前语言的事情,婴幼儿靠非语言沟通。
面对性欲投射的“我不会和你上床”,依赖的“我不会引导你的生活”,权力的“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来达到成功”,迎合的“我不欠你任何东西”。我们要传递给来访者这种清晰的信息,用做法而不是语言(诠释分析)去体现。
一个人有不成熟的防御机制,也是他的生存需要,再不成熟怎么也防御了一把。他来咨询是想换更高层次的防御机制,我们怕他改变后不适应,又希望他尝试去改变,博弈是讲这个,急不出来的。也不是说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到哪里,带着一定张力,又有一定自由度,这对咨询师也是考验。你越想破他的模式,越强化他的防御,像小孩子逆反一样,会变本加厉。
解析从哪个角度不那么重要,关键是有否触动来访者的情感反应,各种反馈增加了多种视角,没有完全的对错,目的是获得洞察和成长。面质有时候让人感觉到攻击性,但这不是你能预测和防范的,有时候你温和地共情也会让他有这种感觉,主要是来访者的个人反应。
面质负性移情
负性移情:坏的、贬抑的、抛弃、失望、排斥的……张力积累到一定程度,总要摊到台面上。
焦点:低落的情绪、外在的压力,是不是把指向你的推到了外面?看上去跟你无关,但在你面前讲其实还是跟你有关。有时候不能就事论事去回应,他对你的不满可能说不出口,只能借那些事情说指向你的不满。“看来你对我很失望,你来治疗是希望我理解和帮助你,但你仍然觉得没有人理解你。”他也是潜意识的对你不满,我们察觉到就有责任把它摊开来,但不见得你说的都是对的,也有可能是你误解了来访者,可能是我们的反移情部分,需要面质澄清。
面质中有同理的成分,如果是真诚的,就会有帮助,特别是对感到愤怒和被抛弃的患者。患者不再感到被误解。
患者会无视自己矛盾的情绪:分裂的(全好与全坏的客体)。治疗师的应对:接受全好的角色?治疗室里会暂时平静,但会导致治疗师接受理想化的角色,并使患者把所有不愉快的感觉分裂开,并投射到亲密关系上,家庭关系恶化。治疗是帮助患者处理治疗外的关系,不是为了治疗气氛舒适。
负性移情比较容易引发脱落,负性移情是否得到很好处理是治疗是否取得进展的关键,很多坏的东西冒出来要逃的。未了结的事宜,欧文亚龙还会放下手上的事,去找许多没结案的案例,对TA有许多理解感受想说,对20年后TA会怎样非常好奇,对人性的部分很希望搞得很通透。到底什么状态中咨询师不仅有这个想法,还会做这个事?想想的很多,真的去操作的很少。我们咨询师是否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为什么不可以?当然会有争论。总有理由,不能说我怕你20年后再发病,你可以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有时候会侧面打听他过得怎么样。这是理想化的部分,希望能把没有澄清面质的问题在治疗中处理整合。
负性移情如果被忽略,治疗会过早终止。科胡特强调治疗师要先做好妈妈,没到火候时去面质会引发来访者更强的攻击;科恩伯格说无限止对来访者好是共谋,越补充缺失越是回避冲突,是害怕攻击,强调面质。临床工作总是折衷的,不可能一刀切,要看情况。
边缘性人格的人,有时候会出现短暂的现实界限模糊,甚至有短暂精神病性症状,伴随强烈愤怒情绪和见诸行动。这种个案如果早期不讨论,他的界线会更模糊。要去面质现实部分,否则他会越来越走到幻想层面,他说好就好,说坏就坏,当场会翻脸不认人。通俗来讲,你不能把他当成年人处理,他没有整合能力,需要你给他提供可不可以的框架,要从最基本的道理一步步告诉他,在治疗早期就要不断把他拉到现实中去面质,促进他整合客体的好与坏的部分。你感到他是婴幼儿,要提醒他现实,边缘性人格退行非常快,会退到很原始的阶段。只有神经症水平的人才能承受不直接的回答,阶段低的人会解读成敌意、羞辱、拒绝,要看来访者的人格类型和心理发展水平。
强迫症的人痛苦程度很高,求助愿望强烈,人格障碍的人是感到自己没问题都是别人有问题。强迫症很会自我批评、自我反省,不敢对权威攻击是强迫症的问题。如果很早起去处理负性移情,他会很难承受。强迫症非常顺从、听话,对你很客气,如果一上来就探索压抑,说这是隐藏对权威的攻击,他会不能承受社会已经认同鼓励的部分。一开始他需要你从积极的角度去认同他,否则他觉得你是在否定他。只有先期共情足够,后来才有可能去面质负性移情的部分,才会表达出对你的敌意。强迫症如果能表达对权威的敌意,对他来说是颠覆性的,他原来是反向形成,过分尊重。
自恋的人需要互相理想化很长一段时间,我是如此独特的来访者,碰到这样优秀的咨询师。没有比较长的时间,咨询师说我没什么特别的,他是无法忍受的。非常需要把自己提升到一个境界,你对他说你把我顶到一个高度最后还是要对我攻击的,他是无法接受的。他会觉得你很阴暗,明明我们两个人很好你要想得那么坏,你们咨询师心灵都扭曲的,你们天天看坏事情,好事情不会看的啊。你有时候还会觉得他讲得对的,早期阶段你会跟他共谋,你想跟他谈某些问题你就会问不出来,会让你调整原来的风格,这样才能符合某种理想的标准。被别人理想化好像很舒服,但是你想舒服多久,就准备好要痛多久。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做这样的个案非常有挑战。需要面质负面的东西,点到为止,带有评论又有共情,你要非常小心地呵护他的自尊;你不点,他又觉得你没水平。来访者非常敏感,垫了七床被子下面有豌豆都能感觉到,这种能力是从小练出来的,照料者不回应也不许你不满意,他要动用全身能力察觉场上的局面。我们接这样的个案要非常小心谨慎,爱心、耐心、理解力、敏感度……几乎要达到国母的水平。
面质见诸行动
一种防御机制,归在不成熟的防御机制里面(防御机制一般分成四个等级:原始的、不成熟的、神经症的、成熟的,一般正常人就是混合使用后两种。)
突然在治疗中情绪爆发,也有在治疗外见诸行动,在治疗室里没跟你发火,在外面跟别人发火。很小的事发很大的火,人的情绪非常失控,是他内心某种东西承受不了被勾出来了,内在的攻击性的外在呈现。
见诸行动是各种混乱有害的行为,语言表达是更成熟的方式,用语言描述极端情绪是更合适的方式,但他体验还没体验到情绪就爆发了。
治疗时间外的行动化都对治疗有象征性的关联,如果保持这份敏感,多半都会找到线索,千万别把自己太不当回事了。来访者可能意识层面也不觉得你很重要,但潜意识层面你对他是有很大影响的。
领悟
我们好想领悟,但是死不开窍。
我们不能小看顿悟的作用,但顿悟本身是有积累的,跌打滚爬迷惑了多少年,各条路都探索、尝试、思考过。顿悟也会反弹的,但顿悟至少提供给我们一个全新的角度。
一个人之所以苦恼,大概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倒霉,一个人如果理解了大概会释然很多,帮助来访者更好领悟理解自己的内心,不能指望一下子治愈。强调逐渐有所领悟的过程,一步步接近,一个人能把现在与过去结合起来看,能够看到一些潜意识的部分,包括潜意识对行为的影响,早期冲突对目前人际关系的影响,对内在世界有更深的理解。
认知上的理解,有时候是一种阻抗,抗拒改变。有些来访者对自己分析得很透彻的,他已经把自己批评透了其实是阻止你批评他。道理知道不等于灵魂深处被触动,情绪上没有领悟。本能上触动都是让人难过的,情感上受到冲击。
真正的领悟相当于第三只眼,观察内在(seeingin)能力,一个人正在痛苦地倒霉,还能跳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有理智有情绪,介于认知上的理解和情绪领悟之间。
假性好时光
移情性康复,逃到治愈中。很多自由联想、很多顿悟。满足了双方的自恋,好像都找对人了。我们有时候真的很相信来访者,与来访者贴的很近,他遭遇了那么多事能不出问题吗?我们会认同,他用某种片面的诠释去解释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好时光
通俗来讲就是不打不相识。经受过负面冲突的治疗关系,一开始有敌意,但内在部分能够暴露,没有掩饰。治疗师的某些话虽然让人难受,但发现真的是这样,使人顿悟改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这样可能会让他对自己有全新的看法。
修通
我们都有打通自己任督二脉的欲望,精神分析中也确实强调这部分。领悟会导致修通,修通会强化领悟。
修通是增强自尊的。有些心结打不开,我们会很羞辱难受地活着。跟我们的过去和解,释怀、放下。放不下的时候就不要放下,好好纠缠纠缠,不能刻意要求自己放下;真的要放下时你不想放下也不行。当然这是指向父母的,如果我们不能与过去、与父母和解,一直会有精神枷锁束缚着。现在能站在一定高度去相对客观理性地看待,能回顾面对以前不堪的部分,这是会促进一个人自尊的。
真正对一个人有帮助的,还是需要三年以上的长程治疗,否则很难促进一个人内核的改变。但我们有时候不得不受到现实的局限,越来越多发展出很多聚焦的短程,短程总比不接受治疗好,哪怕是虚拟或短程的方式。只有体验是安全的,才有可能去承受更大的界限感。
在医学领域中,短焦首推认知行为治疗,因为这个疗法这方面研究最多,精神分析似乎在科学性方面拼不过认知行为治疗。精神分析在接受3个月、6个月时评估疗效不明显,在3年5年后才显现出一点改善。随着生活的发展,突然想到这问题以前咨询师跟我探讨过,受过生活检验的领悟不太会波动,很多疗效不是即刻显现,很多成长不见得都在你面前完成。治疗中的改变,必须在真实生活中活出来。但这真的蛮难预测的,如果都能预测,就没有苦命的人了。
结案
结束是你想逃避还是来访者想逃避?做精神分析真是纠结啊,没办法检验。到底谁说了算?还有很多潜意识,似乎没法讨论。你不要指望太干脆,是一个过程。
不可能轻易答应来访者说下次不来了,我们强调尽量邀请来访者再多看几次,分手也要分得清晰一点,不要分得那么简单化,吵了就分。吵架分手是可以防御分离痛苦的,其实内心很不舍,用吵架的方式来冲淡离别的痛苦,不是嘴巴上说不稀罕就不稀罕。
有时候要结束总是结束不了,拖延,总感到还有哪些地方没弄好,这也可能是咨询师的问题。结案的过程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要散伙,再做一些努力。到底是谁提出来的,要做充分的讨论。如果要转介,要做妥善的安排。还要考虑一般指标,症状有否减少,人际关系是否改善,工作生活如何。
结案:可以从PS位置到D位置,能够承受矛盾性,承受哀悼、失落的部分,可以从俄狄浦斯期进入到生殖期的部分,能够整合。很多结案并没有达到这种状态,受到很多客观因素限制没好也结束了,尽管不满意,也要做很好的安排。我的一个经历,有一个个案做了一年两年,没有很好,也没很差,有点改善,过了三四年又看到他了,他坐在别的医生面前,我心里强烈的酸味,原来我们在一起还可以的呀,很吃醋的感觉。想问不好意思问,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又到我这里来,他的反馈是不好意思找我,觉得不好了对不起你,其实来访者不好也说明你的失败,不找你是无法接受面对失望的部分。如果结束时安排好以后再来找你的可能,那就不会这样。
不结束不会有新的开始,结束一段关系,肯定是希望有更好的关系。有戒断、哀悼,当初再大的期望也只能搞成这样,可能远远不能达到理想。承受分离才有可能成熟,我们咨询师能做的也真的很有限,不得不面对结束,希望他可以内化。当然内化是逐步发生的,咨询师与来访者互动,会潜移默化对他发生影响,以后他生活中碰到某些情景时会考虑如果是我的咨询师会怎样想怎样做,然后就会变成自己的能量。
藕断丝连说明分离还没处理好,有时候明明说分了,又要加一次,一加就没完没了,一看就是纠缠的。有些来访者问半年一年后有问题再来可以吗?这是开放的,有些时候来访者是需要汇报他这半年的近况,让你见证一下,有什么不可以?不要怕来访者粘你,如果没有做好分离,你不想他粘你也不可能。
案例:有时候你觉得她很有趣,太单纯太直接,完全不设防;强势起来又很可怕,有时候太有心计。很难想象太矛盾的两种东西整合在一个人身上,黑白完全捏不起来。这种人很多想法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别人可能根本没答应什么,她觉得自己不用说你也应该心领神会这样做,你不做她会很失望,她的期待是心身百分之百交融,要求同步回应,这是共生阶段的要求。孪生,在你身上看到另外的自己,你们俩合为一体。回到与母亲的关系,关键是内心对母亲是否有认同,贬低母亲,理想化父亲。她其实想看到一个人真的很没有面子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是更严重的攻击还是逃走了?正因为你们孪生,她才更想看看“另一个自己”的反应。不引领不行,狂引领也不行,刚开始基本上是贴着她的节奏在走,似乎是她在引领,她掌握了咨询的节奏,还有一段理想化的路要走,所谓匹配指的是这个。
爱在精神分析诊疗室
诊疗室里有没有真爱?一个来访者在治疗室里爱上治疗师,如果我们马上分析,可能也是防御,要充分体验并呈现出来。人际关系、真爱都是移情。有些个案比较清晰,应对起来不那么困难;有些个案就会应对困难,但也可能是走到来访者内心冲突或模式里最关键的部分。诊疗室里的“爱”很早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来访者想确认你是因为职业责任喜欢TA还是真喜欢TA?很想验证背后的本质,曾被好几次逼问爱有百分之多少,必须要弄个恰当的数字,否则好像在敷衍搪塞一样。回答不回答都可以,关键不放过背后的东西。不是说回答了张力没有了,就不像精神分析了。对于神经症水平的技术上倾向于不回答,前语言期的倾向于先回答,再看看反应。
有设置,来访者就感到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心思没有百分之百放在TA身上。原始母亲全神贯注,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回应孩子的诉求,失落是必然的。节制、不回答都是为了让来访者体验面对挫折、节制会有哪些反应,在治疗室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