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施琪嘉老师之前在心里程主办的网络课程的文字稿,在原稿基础上进行了整理,来源:施琪嘉茶吧。
断奶。断奶是几个月断呢?是喂的时间越长越好,还是越短越好呢?母乳喂养断奶和人工喂养断奶的时间有差别吗?甚至有的人在网上建立一个群——“母乳喂养群”,她们的喂养时间传说或者是坚称要超过4岁,这个好不好?是不是喂得越长越好?
各位晚上好,今天我们开始讲有关亲子关系的一系列话题,我们的第一个话题是从心理象征意义上来说,可能我们一辈子都是在一个断奶的状态。
所以,要谈断奶的话,我们要从奶说起。奶的意思当然是跟乳房有关系的,所以它其实是有两个成分在里面,一个就是奶妈的奶,就是乳房,一个就是营养的奶,就是奶水。因此,断奶的意思到底是断奶水还是断乳房,这个很多人其实是不太清楚的。一般地,我们会认为,或者说在80年代,我当医生的时候,当时提倡母乳喂养,会特别强调母乳的营养,也就是奶水的营养,尽量地要用自己的母乳来喂养,孩子如果缺少母乳的话,可能在早期会容易感冒。
事实上,的确也有这样的一个情况,奶水里面含有IgG(免疫球蛋白G,Immunoglobulin G)和IgM(免疫球蛋白M,Immunoglobulin M)。我们说,免疫球蛋白在母乳的前6个月,也就是生产后前6个月的奶水里面是有的,所以从奶水的功能来讲,它的营养成分其实不是那么高,但是它具有免疫功能,就是抗感染、防感冒,以及增强你的抵抗力这种功能。因为前6个月的奶水有这两个因素,所以前6个月的奶水还是有用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的话,奶水一开始无关乎营养。从进化史上来说,为什么奶水这么重要,为什么在非洲和部落里面喂奶的时间是比较长的,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食物的短缺,所以奶水就变成了营养的重要来源。在我们中国,100年前或者说80年前的时候,如果有食物短缺的情况,那么奶水还是很重要的,其营养成分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心理的重要性,因为缺少食物。现在食物不是那么缺了,所以奶水的营养功能退居第二,因为它总还是有那么一点营养,但是免疫功能是有的。
免疫功能被研究出来以后,大家认为营养作用要往后退了。你要是喝奶的话,在前6个月奶水还是有免疫功能的。即便如此,大家可以看到,在现在食物比较充分的情况下,有很多家庭是这样,只要小孩子的肠道受得了,那么从他三四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增加辅食,比如菜泥、各种肉汤。你会发现,孩子只要有一天能够消化肉汤、鱼汤,他第一次喝肉汤、鱼汤的时候全身一激灵,觉得比母乳要好喝多了。所以从营养成分的角度来说,它的作用可能在前半年内基本上就够了,而且主要是以免疫功能为主。
精神分析领域的客体关系理论对婴儿进行了研究,最早的研究追溯到小孩,比如说梅兰妮·克莱因(MelanieKlein),在英国做的一岁以前的小孩子的研究。所以在这方面,有一系列的客体关系理论学家对小孩子很早期的状态进行了研究。除了梅兰妮·克莱因以外,勒内·斯皮茨(René Spitz)这个人用录像记下了母亲和婴儿之间的互动,而且把这个录像一祯一祯放的时候,发现孩子其实有很强烈的情感需求,并且有很强烈的和照顾者之间的沟通愿望,照顾者当然主要是母亲。
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男性,就是达尼尔·斯坦恩(Daniel Stein),他特别细微地研究了母亲和婴儿,特别小的婴儿之间,互动的各种各样的形态、情感以及意义。除此之外,大概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的约翰·鲍比(John Bowlby)以及加拿大的艾斯沃斯(Ainthworth)这两个人基本上在同时,分别对比较幼小的儿童进行了观察,这些观察发现,婴儿也好、儿童也好,他们对母亲或者照顾者有强烈的情感的依附,他们称之为依恋关系(Attachment Relationship)。
这个依恋关系表明了我们以前的认识,就是断奶不是断的奶水的奶,而是断的乳房的奶,所以这个着重点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需要奶,不仅仅是需要奶水的营养部分,而且是需要母亲提供乳汁的乳房的这一部分,是那个奶。所以民间有很多针对乳房的一些说法,比如,有奶便是娘,胸大胸小,奶妈。你们仔细回忆一下会发现,其实它们指向的不是奶水,而指向的是乳房。关于乳房的意义,在依恋关系中,曾经是美国心理学会主席的Harlow做了著名的猴子实验,这个猴子实验里面,把一个小猴子,刚出生的小猴子,从母亲身边分开,其实他这样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因为他先是做老鼠实验,但是老鼠又脏又臭,他当时还是在他的系里的那栋楼里面,空调通风设备不是很好,臭气熏天的,而且经费比较贵,但是养猴子便宜,而且气味小一点。小猴子生出来以后,如果营养不好会容易死掉,所以他就干脆把生下来的猴子单独拿出来到另外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去养。
问题就出现了,他发现这些小猴子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他拿过来的时候就设计了两种猴子,一种猴子叫做热猴子,就是用一个绒布包成猴子的形状,让猴子在一个房间里面对着这样一个母亲,我们叫做热母亲。另外一个模型就是包着铁丝的这样一个猴子,就叫母亲,但是这个母亲有个功能,就是在它的上1/3的地方,插一个奶瓶,里面有奶水,换句话说它是有营养功能,我们会发现这个猴子大部分的时间都趴在没有奶水的这个热母亲的身上。
也就是说,它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没有奶水的但是有比较毛茸茸感觉的这样的猴子妈妈的身上,只有它肚子饿的时候才会回到铁丝的猴子身边吃几口奶水。这样,母亲的功能就被分为两种了,一种是哺育性的母亲,就是满足生理的需要,你饿了就喂你奶,第二种母亲是安抚的母亲或者说情感的母亲,这个情感的母亲没有生理的营养功能,但是有精神的营养功能。你会看到,猴子在一天24小时之内,除了睡觉,剩下80%到90%的时间都停留在情感母亲的身上。
这个图就是Harlow的图,我找了一张,大家可以看到,这就是他用来做实验的小猴子,有奶瓶子的“母亲”就是一个冷母亲,用铁丝编制的,可以提供奶水,但是这个猴子平时并不怎么待在它的身边。而且我们会在实验中增加一些变量,比如说把这个猴子放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这个猴子跑进去以后,就非常地紧张,这时如果它的热母亲,也就是带毛茸茸的猴子也在的话,它马上就扑到它身上紧紧地抱着它,如果把这个猴子拿开,它就全身发抖;这个时候,你要是把冷母亲递过去,把冷母亲推到上面去,它看一眼,也不会扑上去,也不会抱紧冷母亲。所以这个实验,不仅仅通过乳房把母亲分成了两个部分,而且把它的功能也进行了区分。第一个部分就是我们以前认为的奶水充足,奶妈是提供营养的,这个作用对孩子来说很重要,现在看来也许还没有那么重要,除了免疫以外。另外的情况,我们以前认为要奶水,胸很大的、奶水很多的,比如农村的保姆,她提供足够的营养,妈妈可以安心地睡觉,其实你在这个时候就错漏了你对孩子安抚的最好时机。
其实孩子要的是什么呢?要的是母亲,要的是代表母亲的这个乳房,它的恒定性。如果你把这个乳房换来换去,然后你以为你给他提供了很好的营养,可是他心情不好。你要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它主要的感受是什么?就是恐惧和害怕,他的情感完全被新的环境,出生以后的环境所笼罩,所以母亲的声音、味道,包括她的温度,就是这种稳定性,对孩子来说特别重要。我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如果你生了两个孩子,双胞胎,一般的情况是母亲会非常累,不可能同时一边喂左边一边喂右边,可能是一个个来喂,但是一个个来喂的话,可能就没办法睡觉。
所以她们的做法是,要不我就这个星期我带一个,我只能带一个孩子,就把另外一个双胞胎放在外公外婆或者爷爷奶奶家里去,那就用其他的方式来喂养,这样的话这个母亲才能睡觉。但是为了公平起见,下星期又把那个双胞胎拿回来,把这个双胞胎拿过去,这种轮替,母亲虽然一个个的体力上过去了,为了公平一个个来喂,但是对于孩子来说,孩子的心理上是有非常大的恐惧的,因为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好不容易热了被窝,闻熟悉了味道,又换了一个地方,这个变化对孩子来说是极其恐惧的,因为他不熟悉这种变化,而且过一个星期又换了。
在这儿,我已经逐渐地让大家明白,就是我们喂奶的意义,其实奶水的营养成分已经退到其次,那么乳房的意义就变得非常重要。而这个乳房在小孩子还没有形成大脑可以把母亲作为整个人来看的时候,他满眼里看到的都是乳房,嘴巴里面塞满了乳头,看到的是一大片的乳房皮肤,可以感觉到、闻到乳房的味道,所以对于孩子来讲,乳房就代表着母亲,代表着一个稳定的、恒定的能够给他照顾的,情感的依恋对象,所以这种感觉是比较重要的。
了解这一点以后,我们知道勒内·斯皮茨做了很著名的实验,他对两类孩子进行了观察,这两类孩子都有这样的特点,就是孤儿,找不到父母,比如说二战以后找不到父母的,跑到孤儿院去养了,还有的是孩子的母亲犯罪了,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可能在法律下让她养一段时间,就把她关到监狱里面去了,这种孩子迟早是会离开母亲的。我们发现,对于没有母亲的孤儿,和有母亲的监狱的孩子,我们同时给他喂养到6个月,就是一个是人工喂养,一个是母乳喂养。
孤儿院里的孤儿由固定的替代母亲的育儿所人员来喂养,要住监狱的母亲是母乳喂养,但是这些母亲过了几个月要回到监狱里面去,这个孩子的母亲就离开了。我们会发现,其实在6个月以前,人工喂养和母乳喂养的效果是一样的,就是这个孩子的发育,各方面对外的接触,身体发育、食欲是一模一样没有差别的,那么差别发生在什么地方呢?差别发生在母亲撤走了以后,当母亲撤走以后,这个孩子就出现了生长发育的停滞,这个时候营养还是在那个地方,还是可以给他提供奶水,但是由于母亲撤走了,所以这个孩子从6个月到9个月之间的时间里就退到了3个月的样子,因为他完全不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