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月亮
作者: 王道还 / 3970次阅读 时间: 2016年9月09日
来源: 臺灣大學科學教育發展中心 标签: 达尔文 月亮 华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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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月亮
王道还
2009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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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中国人自古对于月亮就有特殊的情感,我们以月亮的盈亏来记日子,我们也以月亮的盈亏来比拟人间的沧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谁说不是呢?难怪李白要举杯邀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了。不过,「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亮还有一面,从未面对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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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英国生物学家华莱士;右图:华莱士之蛙,出自其1869年出版之著作《The Malay Archipelago》。心理学空间-A `!rhp;\(r$x`

g1v"m.Y.w)EQ0达尔文与华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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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2dX&TD0天择理论是现代演化生物学的基础。达尔文发明天择理论,为生命史的研究开创了新的篇章,史称「达尔文革命」。几乎所有的教科书都这么说。这样干燥的叙述,虽然缺少血肉,也有它的优点:它要言不烦、简明直截、无可推委。反正我们对达尔文的认识,早已累积了大量的知识,并已转化为各种不同程度的报导文字, 广为流传。所以对达尔文的生平与科学勋业,一般人都能说上两句。「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达尔文可以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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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H,Py D+P0不过,第一个以公开 的论文形式向科学界宣布天择理论的,并不是达尔文,而是华莱士(Alfred R. Wallace, 1823-1913)。华莱士其人,大家知道的不多;教科书或一般的科学史对他的着墨最多只能算是素(速)描。简言之,华莱士在演化论史 上扮演的是个「催生」的角色:催促达尔文生产日后当选「改变历史的书」的《物种原始论》。《物种原始论》问世后,当然也就没有他的事了,可应了古人的那句话:过河拆桥。所以每隔几年总有人攘袂而起,为华莱士打抱不平,要纠正「历史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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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p0O`'uJD0华莱士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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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W,@(g#\EbL0华莱士与马尔萨斯心理学空间"U1u7g K/X7Hh H2})|.e

/we$o2U*I$o.o0先从1858年谈起吧!这年,华莱士到马来群岛快要四年了。采集生物标本是他赖以维生的行当,他一箱箱地把采集到的甲虫、蝴蝶、剥制好的鸟类标本,寄回伦敦给一位生物标本经纪人,这人让他预支了款子去「探险」的。经纪人出售这些标本后再分润他。这个工作并不好做。以甲虫来说吧,他一箱得装上一千只,还得 一一标明采集地点。心理学空间TCbEw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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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他到达香料群岛中的特内岛(Ternate Island,在西里伯斯东方、新几内亚西北方)。找了一个供日后数年居停、整理标本的处所,他就到附近的岛屿探访采集。途中疟疾发作,于二月底回到特内岛休养。每天寒热交缠,难以行动,只好卧床冥思。一天,恍惚悠闇的思絮里,马尔萨斯《人口论》中的论证,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眼前柳暗花明,「物种变化」 的机制豁然开朗。心理学空间/s.g)ngD+a

v~'` w!U3V5o0马尔萨斯的书他十多年前早已读过,这会儿让他产生感触的,是马尔萨斯对于「野蛮人」的讨论。马尔萨斯肯定了人 口的「自然增长率」是几何级数之后,必须说明为什么那些「不文明」的人种,人口一直很稳定,没有成长的迹象。根据他的看法,是「战争、疾病、饥馑、灾害」等因素,箝制了他们的人口成长。华莱士立刻想到,它们不仅是「人」口增长的箝制因素。自然界生物族群的大小,同样的要受环境箝制,而不由生理性因素(如生殖力)来决定。关键在能不能禁得起环境的考验。每一个物种,成员之间总有差异,各有不同的形性,它们适应环境(以及环境变化)的潜力也不同。环境一旦发生变化,比较不适应的,必然很快遭到淘汰。而存活下来的成员又会再繁殖出新的变异,它们同样要接受环境的考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生存着的族群可能与原先的母群在形态上发生很大的差异;新种于是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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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b)LsO-S*w0事实上,在这整个论证中潜伏着莱尔《地质学原理》的基本观念:地球的表面自古就因各种地质作用而变动不居。生物的生活环境也因此时时变动;环境的变化是生物演化的原动力。马尔萨斯让他想到适应与生存、繁殖之间的因果关系。一群个体中,那一个能成功地生养众多,那一个不行,并不是「没什么道理的」、「只是幸运罢了」。否则,我们怎么解释普遍可见的生物适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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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W4IB/ck0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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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1Ezn&f9C;|U2r0华莱士没有浪费时间,病体初愈即动笔写作。他的文笔简净,不到四千字便完成一篇历史性的论文。他把这篇论文寄给达尔文,看看达尔文是不是同意他的「创见」。要是达尔文认为值得的话,就请转交莱尔过目。三月九号,这封信先送上一艘荷兰船带到新加坡,再越洋送回英国。不久,华莱士复原,即动身到新几内亚。 他是第一位登上新几内亚的自然学家,在那儿他停留到八月。心理学空间1[)Y^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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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的照片(摄影/Julia Margaret Cameron)心理学空间(uX/D!|;Qa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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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也就是六月十八日,达尔文收到华莱士的「厚」信。他正为着村里流行猩红热,家里也有人感染而忧烦。华莱士的论文对达尔文而言,不啻晴天霹雳。 他立刻给莱尔写了一封信,把他的感受描写得淋漓尽致:我从来没遇上过这么巧的事。即使华莱士读过我1842年的手稿,也写不出更精简的摘要了。甚至连他使用的词儿都是我的书中专章的题目。心理学空间;](E(\5?D;e?6u

(VX\I$C9^~|M0令达尔文懊丧的,是「他的理论」要给人「抢」先发表了。两年前他的良师益友、名地质学家莱尔已警告他,要他赶快发表他的理论。否则,难保没有他人想出同样的结论。达尔文听从了这个建议,全力以赴了两年。只是这部书似乎愈写愈长,因为他不只是要提出个「假说」而已。他还想尽可能地呈现这个假说的魅力,以大量的、不同性质的资料来证明:生物演化是个事实,而演化的机制是天择。要把二十年间搜集累积起 来的资料整齐排比,再「吾道一以贯之」一番,本来就是件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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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0C#`_]f2b,I0微妙的安排心理学空间vs FH*d6r2Lv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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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的论文让达尔文产生的懊丧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二十年的心力,眼看就要「为他人作嫁」。将来大家记得的:是达尔文以坚实的证据,巩固了华莱士在科学史上的地位。(1957年 吴健雄并没有得诺贝尔奖,不是吗?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而已,达尔文献身科学,自费研究,无怨无悔,图的不过是个历史地位。比起欺世盗名、曲学阿世之辈,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令后学者思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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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6jO W7o0值得我们留意的是:华莱士并没有请达尔文安排发表他的论文,而是达尔文认为他有 「义务」推荐这篇论文发表。什么义务?这是基于「学术为天下之公器」、「真理为学术之准绳」的认知,以及「同行必须互相扶持」的道义,所产生的义务。缺少了这种认知与道义,科学社群就没有存在的可能。心理学空间]({x+ZOO4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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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日,达尔文一岁半的么儿夭折了,死于猩红热。他还有个女儿仍在和白喉挣扎。达尔文心力交瘁,还得配合莱尔、虎克的「阴谋」,以保卫他的「优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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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eR b f,QY`*v*J0莱尔与虎克决定:华莱士的论文必须发表,达尔文的权利必须保障。他们两人都知道达尔文的研究、理论以及进展。达尔文比华莱士早想到物种演化的事实,与天择理论。他早在1842、1844年就写出了他的理论的大要。他并且在1857年秋写信给哈佛大学的植物学家葛雷(A. Gray, 1810-1888年),简要地叙述了他的理论。心理学空间!ku0i5V!LJ

9qu\R%sr#J$q0所以莱尔与虎克决定:达尔文1844年手稿的摘录、他写给葛雷的信的摘录与华莱士的论文一并发表。心理学空间.q/o~1Gl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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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的地方也得讲究。伦敦地质学会不适合,那儿「反理论」气息浓厚;动物学会也不适合,因为「反演化论」的大老、皇家外科医师学院解剖学教授、大英博物 馆自然历史部主任欧文(R. Owen, 1804-1882年)在那儿坐镇,不宜自找麻烦。尤其是他才在六月十七日让赫胥黎在皇家学会的演讲,给公开修理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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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学会是成立得较早的「自然研究」(natural history)学会,比起新兴的小老弟,它老大多了。不过最近虎克、赫胥黎已开始插手会务,弄个有争议性的题目到那儿,也许可以帮助它快点儿恢复生机。 时间上林奈学会也最合适。它的例行聚会才延期到七月一日(礼拜四)晚上举行,真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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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尔与虎克联名推荐了达尔文与华莱士的文稿。他们说明:这两位先生彼此不知对方的研究,却想出相同的理论。他们也从未发表过他们的理论。六月三十日上午十一点,他们成功地把达尔文与华莱士的文稿塞入议程。莱尔与虎克很费了点心思安排宣读的顺序;达尔文的在先,当然。心理学空间#D;d ||k V;E

]Er nG4q0那天晚上出席的大约有三十来人,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次历史性的聚会。文稿宣读完后,莱尔与虎克当然表示支持,但没有人有异议,也没有人提出讨论, 根本没有反应。虎克后来的解释是,因为所提出来的理论太「新奇」了,大家心理没有准备,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也许。当晚,林奈学会的副会长、哲学家边沁的侄子、植物学家乔治(George Bentham)本来要宣读一篇论文,主张「物种不变」。由于莱尔与虎克的「插花」,让达尔文与华莱士的理论占用了时间,挤掉了他的论文。他当时并不完全信服,不过从此他对「物种不变」的观念产生了怀疑,那篇论文他拆散改作了后才发表。心理学空间k&{nN!|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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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可能是个例外。林奈学会会长后来在年度报告中明白地说:这一年没有出现什么惊人的发现,足以造成科学革命。达尔文的两份摘录与华莱士的论文,后来刊登在《林奈学会学报》(八月二十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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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达尔文将他正在写的「大书」搁置。立刻着手一本较短的「摘要」,尽快出版。这便是1859年问世的《物种原始论》的来历。心理学空间6Aai,ky+z9D![3P Q

s+rgLC-s7W0阴谋论心理学空间W&T``6f`

@'U3k~WfI*HL01858年达尔文与华莱士在《林奈学会学报》刊出的作品,是天择理论第一次在科学界公开发表。尽管在学会宣读时似乎没有明显的反应,他们的理论刊出后的确受到当时重要自然学者的注意与评论,而且评论并不完全是负面的。作品在学报上发表比在学会中宣读更为重要,从这个例子也可以看出。没有人信服,但也没有 人认为他们的理论「荒谬」。《物种原始论》的出版预告刊出后,书店的预约就超过了初版印行的数量。所以达尔文得立刻准备出第二版。这是他们的作品没有遭到漠视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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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F UJS!Mz d!X0天择理论至今仍是生物演化论的基石。论功行赏我们该「华、达」并重,为什么反而似乎只对达尔文情有独锺,漠视「华仔」呢?在某些人看来,其中必然有「阴谋」(注)。心理学空间zbF6RF {

t h5zI2W,?7ZZ7N7Bd0「阴谋论」的证据,「莫须有」得很,也许有,也许没有。其实也无关紧要。达尔文至死都认为天择说是他最重要的学术成就,天择说至今仍是生物演化论的基石。华莱士呢?心理学空间9r m?#i[2|~S:n9@

6c X7k/N+K?G Y D0人在自然界的地位心理学空间^T9o']!D8jSZ3B

@3dkBh*m__K0华莱士是「叛徒」,他认为天择理论不能解释人的演化。心理学空间? sS]Q8V'wh6Hc

.K;N{rs+G~0或许,达尔文一开始就搞错了,华莱士也错了,我们都错了。华莱士1858年的那篇论文,与达尔文的理论,相似只在表面,骨子里各有千秋。心理学空间bw4VU9q0N

Sy/Trw\5v5W(VI01862年初,华莱士结束了长达八年的东南亚热带探险,回到伦敦。夏天,他与达尔文第一次会面,从此展开了两人持久的友谊。几年后,达尔文对他们的友谊开始感到锥心之痛,因为他与华莱士发生了难以调和的争论。关键在「人在自然界的地位」,以及天择理论的适用范围。心理学空间'K0|%Y{DA-u

$_P(FH0aD0达尔文在《物种原始论》中并没有讨论到「人」。他只暗示:人也不例外,是自然(演化)的产物。没有人「误会」达尔文的弦外之音。《物种原始论》引起的争论,几乎全绕着「人」在打转。有那么多与「自然研究」无关的人,毫不避讳地发表高见,觉得义不容辞,就是因为「人」是演化论的根本问题。人、人性以及道德的源头,全成为必须讨论的问题了。这些问题一点也不抽象,全有现实意义。像我们今天讨论总统制还是内阁制一样,着眼点不在抽象学理,本来就是人事缠夹。任何人要是说什么对事不对人,反倒显得做作,更加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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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自然」本身是「自有永有」的,人是自然的产物,那么上帝就是「人造」的,而不是什么上帝造人了。教会、国王、贵族、平民之间的传统关系,就失去了理论根据。换言之,人间秩序势必得重新界定。(怎么界定是另一个问题,就像一个「革命民主」政党不想革命了之后,该怎么「民主」就成了问题。)从人跟猿猴像还是不像,可以讨论到国家的政治体制合不合宜。 这样的「上纲上线」,在别的学门中还真少见。兹事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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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X&[u:Y8l01863年,莱尔出版《古人》,赫胥黎出版《人在自然中的地位》,分别从地质史、考古学与解剖学讨论人「这种动物」的自然史。莱尔的书很教达尔文失望,莱尔只是提出证据指出人类的历史比过去想象的要长。他的证据包括与绝种了的动物化石一并出土的人类石器。他以人类学家研究的「野蛮人」作模型,讨论古人的生活形貌。他并不肯定天择是主要的演化机制,更不愿直截了当地说:人的祖先可能是类似猿猴的生物。莱尔虽然与达尔文过从甚密,对达尔文的支持也不遗余力,但他的晚年是在「天人交战」中度过的。他不愿相信繁复瑰丽的生命奇观是 「盲目演化」的产物。在达尔文的「朋友」中,他绝非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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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胥黎的书颇令达尔文满意。基于解剖学,赫胥黎主张:人与猿的差异,大于猿与猴的差异。伦敦著名的比较解剖学家欧文曾认为:人与猿的脑有根本的差异,赫胥黎以坚强的证据推翻了这个论断。对主张演化论的人,这当然是一场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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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5b ~:m9D,K0华莱士与天择理论心理学空间Bq A[0qr

[e X['k/mI01864年,华莱士在伦敦人类学会发表演说。在达尔文眼中,这新成立的人类学会是个恶名昭彰的处所,只有种族主义者在那儿出没。「人类学者」相信各个人 种并不平等,鼓吹奴隶制度,因为不同的人种属于不同的「物种」。本非同根生,相煎又何妨。达尔文、赫胥黎都是老牌的伦敦民族学会的会员。「民族学者」根本憎恶那些持种族偏见的「人类学者」,绝不相信有什么科学论证能支持奴隶制度。这会儿华莱士出面作调人,第一次显示出他对「人的问题」的立场。心理学空间km{;g!Zj F/S

!J/~5U%Y*^$a0华莱士中道而行,左拥(人类学者)右抱(民族学者)。他主张人类各种族本是一家人;不过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演化超越了猿的阶段后,各种族就已在演化的路途上分道扬镳。人与其它的动物不同,人能呼群保义,分工互助。所以人类的演化,是群体之间的竞争。有道德、有组织的群体会兴盛;否则遭淘汰,像那些让欧洲人压榨的种族一样。不过,文明发达之后,人类宰制了环境,天择已失去作用。人类的体质虽然仍有种族的差别,已不受自然力量的操纵。人体已停止演化,人智仍然精进不已。最后人类会进化至大同世界;自由、平等、国家消亡、自治共荣。心理学空间7l&PV.S,E+i

+O(rX wS5DG]~0对这样之推衍,达尔文想必啼笑皆非。他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的理论竟然与无政府主义乌托邦理想那么契合。当然,他最不满意的,就是「体质/心智」的二分法。心理学空间"E4d:o ^&M8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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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5年华莱士参加了伦敦最著名的女灵媒主持的灵交会。他开始对当时锋头正健的有灵论(spiritualism)发生兴趣。不久,他承认有个更高的有灵实在,还在自家办灵交会。他并出版了一本小册子:《超自然的科学面相》。此后,华莱士与达尔文对天择的认知,差异愈来愈大。四年后,达尔文写信给华莱士,说道:我希望你还没有把我俩的智识结晶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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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5dv j~vX&Z ~6Y0比达尔文还要达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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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b+f N&V)q@0达尔文可不是杞人忧天。在「人的问题」上,华莱士已干下了这桩歹事。不仅干了,还振振有词,说他「比达尔文还要达尔文。」从达尔文钟爱的前提,推衍出一个达尔文不能接受的结论,能怪谁呢?有了这种「同志」,还要担心什么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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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华莱士,任何一个生物形性都有功用,这样才会受到天择的青睐。天择并无远见,任一生物形性的功用,也不至于「过分」,总不会高于维持生物生存的底线 太多。人类的大脑,很明显地是太聪明了。以野蛮人的生活需求,比猩猩稍大一点的脑子就够用了。而他们的脑量与文明人没有什么差异!天择怎么可能创造出超过实际需要那么多的器官?同样的例子还有人的双手。万能的双手,是科技工艺、现代文明的功臣。野蛮人没有善加利用,简直暴殄天物。可见手的万能,与生存无涉。「天才少见」的事实,在华莱士看来也是「高等心智功能」与「在自然界讨生活」没有关连的证据。否则,人人都该很天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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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WL4K'ra1uR@M:IJ0所以人的演化必然受到「超自然」力量的关照,因而产生智慧与灵性。天择理论适用于人以外的生物的演化,也可以说明人的体质的演化,不多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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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化之道心理学空间&vS3GS JZ*H H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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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对天择的理解,反映了当时人对达尔文的理论,有思想上的障碍。想了解达尔文的知识环境,与其从他的敌人下手,不如看看他的朋友们的想法。其实,华莱士1858年那篇论文与达尔文的理论,互相呼应的地方,并不能掩盖两人的差异。生物演化的过程,华莱士强调的是:环境变迁。环境变动不居,生物族群时时暴露在环境的压力下,「不适者」出局,整个群体存活。这个过程重点在环境扮演的翦除「不适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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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马尔萨斯让达尔文领悟到:有限的环境使任何一个生物族群的内部,都得发生生存竞争。无论环境变不变迁,生殖力的(人口增长的)压力,必然迫使族群成员追逐有限的资源,互相竞争。假如「繁殖」是生物的定义的一部分的话,那么「演化」就是生物世界的基本特征。所以「适应」并无客观标准,「能够有效利用资源以求生存与繁殖」只不过是必要条件。在生存竞争中没有固定的「门坎」,就像大专联考一样,最低分由录取人数决定。要是录取的最后一名考九十五分,考九十四分就不及格,生存竞争中没有什么「六十分」的。自然界的竞争极为惨烈,诗人讴歌的「平衡」是以狙杀与流血来维持的。古人云:天地之大德曰生 (《易经》);又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演化之道正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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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变异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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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的朋友们,对天择理论最不满意的地方,几乎都与「生物变异」有关。人类养殖动植物,已有长久的历史,对于生物的变异性,当然不陌生。达尔文之前,持「物种不变」观点的人,不惮指出:物种的变异性有其限度;北京犬与德国狼犬的差异虽然很大,仍属同一物种。华莱士认为生物变异是生物演化的原料,但是他采取的极端功能论的立场,等于以另一种形式复活了「生物变异的有限性」的观点。华莱士没有考虑到「量」变可能导致「质」变,不然一根羽毛怎么可能压垮一头骆驼?还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生物的发育过程中,初期条件的些微差异,可能导致巨大的后果。心理学空间k1V/q1yw@9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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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的例子,显示反对「天择说」的人不必然反对「演化论」。假如生物演化的原料是变异的话,就必须解释生物变异的起源。许多人相信上帝在演化的世界中扮演一个积极的角色。上帝指导变异的发生,从而引导演化的方向。这样看来,达尔文的「天择说」根本没搔着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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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在《物种原始论》中「预告」他将讨论人的问题。但是他写作《人的自然史》(Descent of Man, 1871年)之前,花了很大的力气,整理人类养殖动植物的经验,以讨论生物变异与遗传。结果就是1868年出版的《家养动植物的变异》(两册)。可见变异问题对他所造成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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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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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yG4UL){_Rc0有些学者为华莱士抱屈,他们描述华莱士的地位像是达尔文的月亮。这个意思是说华莱士因人成事、没有独立的地位,贡献也未受到适当的肯定。我们中国人不这么看月亮。我们自古对于月亮就有特殊的情感,我们以月亮的盈亏来记日 子,我们也以月亮的盈亏来比拟人间的沧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谁说不是呢?难怪李白要举杯邀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了。不过,「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亮还有的一面,从未面对人间。把华莱士比作月亮,再适当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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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K {9i7}&F5^ d$t0有许多书强调华莱士与达尔文共同发表天择理论。这是事实。但是还有更多的事实,这么强调的学者并不明白。我们经常发现:当更多的事实出现了之后,原先的事实,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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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Z;oQI0(注): 代表性的例子,请参考A Delicate Arrangment by A. C. Brackman (New York: Times Books, 1980)。不过请务必参考David Kohn的书评,"On the origin of principle of diversity", Science, 213:1105~1108, Sep. 4, 1981.心理学空间-`r.R/Ya],s2dw

:Ez%B!Yu!Nj E8|0参考书目:The Ant & Peacock by Helena Cronin, New York: Cambridge Univ. Pr., 1991.心理学空间d3Yh:U&`"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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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科学月刊》1993年5月号心理学空间.jOC^9N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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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部分转载自:通俗科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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