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和鱼

今早上班走过汾河东岸的滨河公园,老远就看到漪汾桥下聚了一堆人,还有一辆面包车停在傍边。走近一看，原来又有人放生，河边平台上放了十多个箱子，里面全是鱼呀、乌龟呀等水生动物，有十余个女人，手里拿着经书在唱经……

这让我想起不久前，大约一个多月吧，我带着两个宝贝和他们老妈一起区汾河源头的老龙头玩，在那里也看到几个女人放生。因为他们就在水边玩，所以有时间看完放生的全过程：

先是这些人把买来的鱼和乌龟等所在的箱子和塑料袋放到水边，有几个塑料袋怕这些活物跑了，还扎得紧紧的。就这样放到水边，然后三四个女人拿出经书，好像是佛经吧，就开始念起来。念完一大段，一个年龄稍大似乎是头领的女人说：“再念一段长的，好好替他们祝福”。就又是一大段的念经，前后将近一个小时。

念完了，一个年轻女人就要放生，那个老女人又说：“别着急，我再送他们一段长生经”，说完就又念了起来。其余的女人也不得已又跟着念起来。我和孩子们在水里都玩得累了，她们的经还没念完。孩子喜欢看鱼，就在傍边等着。又将近一个小时了，经终于念完了。老女人似乎也念累了，长出一口气道：“放了吧”。

于是那些被从人们的贪吃的嘴里救出来的水生物，才有机会回归自己母亲的怀抱。但老女人见年轻女人抓住箱子往水里倒，又来劲了，“不行，用手拿着，一条条慢慢放”。于是她就蹲在水边，从箱里的水中捞出一条鱼，拿在手里，又开始了对鱼儿的叮咛，足足有五分钟，她的唠叨才算结束。鱼儿下水了，半天不动弹，估计是缺水了。缓了半天才慢慢地游走。因为她怕乌龟，也许是因为乌龟的头像男人的家伙吧，她倒很干脆地把箱子倾倒水里了，小乌龟因为是水陆两栖，很快就潜入水底游走了。小家伙们看得直乐。

那几条放在塑料袋里的鱼，似乎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箱子占地方，所以箱子里的生物倒先被放了，最后才轮到她们。本来塑料袋很小，又被紧紧地系住了袋口，不仅里面的水很少，里面的氧气更缺。而那几条鱼就在这样的缺水小空间里，暴晒在阳光下，近两小时，当袋口打开的时候，鱼儿似乎不动了，年轻女人的脸也变得不好看了，但老女人横了她一眼，“还不快放”，小女人赶紧把鱼和袋子全放到水里，然后再把袋子捞起来。

鱼儿渐渐地沉了下去，除了一条小鱼呆了好久才慢慢游走外，有两条稍大的鱼，不一会就慢慢地浮出了水面，白色的肚皮朝着天，在浅水里特别晃眼……

儿子看到鱼不游走,就喊:“爸爸爸爸，那鱼儿在水上睡觉呢。”女儿问我：“爸爸，那鱼怎么露出了白色的肚皮，不游走呢？”我当时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最后觉得还是应该把真相告诉她：“宝贝们，那俩鱼死了，他们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死掉了？你不说那些阿姨是放生的吗？她怎么会把鱼儿弄死呢？好可怜的小鱼儿，”她就盈盈地哭了起来。我无法解说清楚给她，只能把她搂在怀里，给她安慰。

是呀，放生怎么反而把鱼弄死了呢？

后来我想，也许就在那可恶的塑料袋身上，因为是它让他们缺水少氧；可一想又不对，鱼儿是自己跳到塑料袋里面去的吗？肯定不是，是有人放进去的。如果仅仅在塑料袋里呆一会，很快就把他们放到汾河里，那他们就可以快乐悠悠地活着。所以最终的造恶者，就是那超度的佛经。

佛经有错吗？不见得。其实就像一些安慰的话语，本来是可以给人带来安慰和快乐的，只是这些做得要在时候。如果这些放生者先把买来的活物第一时间放回到河里，再诵经祝福，我觉得鱼儿呀、乌龟呀真会感念他们的；可是为了让别人看到他们放生仪式，非把鱼儿拘在缺水无氧的塑料袋里，非要把鱼儿捉离了水聆听所谓的福音，恐怕那些对他们不是福音，而是死亡的诅咒了。因形害义，祸莫大焉。

不知今早的这些鱼儿和龟儿，能否有这样的福运：不再遭受训经而亡的苦命？似乎看到一只泡沫箱里有冰，难道冰镇的鱼也可以复生吗？果能如此，所有人当高呼万声“阿弥陀佛”。

其实，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生必有灭，方能达到生态平衡。一味地追求不杀生，则世上万物何以平衡？我不仅想到了童话故事《木偶奇遇记》里说的一个故事：“狐狸饿了吃掉鸡，没有什么，是只好狐狸，因为这是自然界的食物链；但是狐狸不饿却故意咬死鸡，那就是坏狐狸，因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贪婪或仇恨而破坏世界。”

那些贪图名誉的放生人，你是哪一类呢？

倒是走在汾河边，看到那拦河坝上站着的一行白鹭，我突然生出一些感慨：十多年前，汾河还是一条臭水沟，不但蚊蝇乱飞，而且臭味远扬。别说人，就是鸭子也不会来；只有那些吃屎的狗、拱臭的猪在这里肆掠。而今，修建了汾河公园，不仅随处可见野鸭在水面悠游；而且这高贵的白鹭也成了我们的邻居。

这里面没有人成为别人纪念的英雄，也没有人像放生者那样通过一定的仪式让别人看到自己，有的只是环境的净化和生态的改变，让臭水沟变成人间仙境，让白衣仙子落户在我们身边。

所以说，行动永远是第一位的，只有行动才能改变我们的世界；而诵经唱道，是第二位的，永远不该干扰到第一位的行动的目标。只有这样，才会有自在悠然的白鹭，而不要再有被拘起来听经亡命的鱼儿。

费建法  2018-08-18午5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