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确定性遇到生命：生命度对概率表达的影响
作者: 杜雪蕾 徐洁虹
我们生活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上，几乎每天都在对不确定性作出预测。这种概率预测能够对决策起到辅助作用，是人类得以生存的关键工具之一。一般而言，有两种概率表达方式可以对不确定性作出衡量，即文字概率（如“可能”）和数字概率（如“70%”）。
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上，存在两种客体——生命体和非生命体。人们从婴儿时代开始，就对这二者的认识产生差异。都说语言是思维的载体，那么这种认知概念上的区分也许将在言语表达上有所反映。而且前人也发现，不同类型的不确定性的确有着不同的语言标识。所以，我们猜测，人们在选择概率表达的方式时，可能会受到预测对象的生命度的影响。
数字概率伴随经典概率理论的兴起和发展，力求将数学思维应用到随机事件的结果预测上。但是，数字概率的计算需要满足一定的限制条件，如“客观性”和“随机性”。就像一颗骰子，自然抛起之后，出现任何一面的可能性随机且客观。相比于非生命体，生命体不太可能符合这些条件。以人为例，其本身拥有丰富的情感、目的和偏好，其行为也经常受到主观因素的影响。因此，我们预测，数字概率更适合表达非生命体的不确定性。
与数字概率相比，文字概率的意义更富有弹性。不同的人、不同的环境下，文字概率的解释可以在一定限度内自由变化。这就比较符合生命体（尤其是人）的特性，自由运动且时刻变化着。因此，我们预测，文字概率更适合表达生命体的不确定性。
据此，我们设计了4个实验来对上述预测进行验证。前3个实验都采用迫选的实验范式，在不同情境下检验假设。以实验1为例，请被试预测一只老鼠或者一颗弹珠从洞1出来的可能性，发现相比于弹珠，更多的人喜欢用文字概率预测老鼠；相比于老鼠，更多的人喜欢用数字概率预测弹珠。我们又分别用文字概率或者数字概率告知被试一未知物体从洞1出来的可能性，发现呈现文字概率时，更多的人认为是老鼠在球里面；呈现数字概率时，更多的人认为是弹珠在球里面。这表明，人们更愿意将文字概率与生命体联系起来，而将数字概率与非生命体联系起来。
实际生活中，人们通常是以自由表达的方式来进行预测。因此，实验4采用自由表达的实验范式，在不同情境下进行预测，对前3个实验的结果进行检验。我们让被试分别预测生命体或者非生命体发生某事的可能性，然后将他们的预测写下来，编码之后发现：当情境易于构建数字概率时，人们更愿意用文字概率表达生命体的可能性而用数字概率表达非生命的可能性；但是当情境不易于构建数字概率时，人们尽管存在上述倾向，但差异并不显著。另外，我们分别给被试呈现一件用文字概率或者数字概率描述的事件，请他们写一个该事件如此发生的理由，编码之后发现：当事件用文字概率描述时，人们更多想到与人有关的理由；而当用数字概率描述时，人们更多想到与人无关的理由。
实验4中“写理由”题目示例
以上结果表明，文字概率更兼容于生命体的不确定性，数字概率更兼容于非生命体的不确定性。除了“数字概率局限性”的解释外，也许还有另一种解释，即文字概率更适合表达变化的不确定性。因为生命体是一直处于变化之中的，人们对生命体的认知也主要集中在其变化万千的心理特征上。而文字概率，由于其弹性的存在，能够给潜在的变化留有空间，具有容纳变化的能力。因此，这两者达到了一定程度的契合。而数字概率和非生命体也因其变化性的欠缺而联系在一起。
本实验中，我们首次发现文字概率除“方向性”（directionality）、“内/外归因”（internal/external attribution）、“自我-他人解释”（self-serving interpretation）外的第四个语义特征：生命性（animacy）。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上，大部分的不确定性都是生命体所带来的。因此，生命性这个特征必定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值得今后深入研究其对不确定性决策的影响。
本实验的研究结果对实际生活中的风险沟通有一定的指导价值。以医疗领域为例，在诊断结果不甚明朗时，医生经常需要向患者及其家属传达“患某疾病可能性”的信息。根据我们的发现，如果该信息出自于医疗仪器，那么比较适合用数字概率来表征其可能性；如果该信息主要出自医生的临床经验，那么文字概率是比较合适的表达方式。如此表征更符合人们的心理预期，有可能会促进他们对风险信息的理解与接受。其他领域亦然，数字概率可能更适合应用到天气预报的公告中，而文字概率在一些涉及到生命体的博彩活动（赌球、赌马等）中应该更易被接受。但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实验目前只验证出文字概率-生命体和数字概率-非生命体的联系，今后的研究还需要检验该联系对人们实际日常决策的影响。
该研究部分受国家基础研究计划 (973项目, 2011CB711000),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 (31170976)，中国科学院知识创新项目 (KSCX2-EW-J-8)的资助。研究论文已发表在Judgment and Decision Making期刊。
Du, X-L., Liu, S-H., Xu, J-H., Rao, L-L., Jiang, C-M., & Li, S. (2013). When uncertainty meets life: the effect of animacy on probability expression. Judgment and Decision Making.8(4), 425-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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