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復原,可能嗎?
復原是可能的,而且不只理論如此,是對你來說它是可能的。因為我跟成千的倖存者一起工作,並與其他跟倖存者工作過的治療師討論過,我們都見證了復原的真實!我們看到許多倖存者的成長和改變,他們創造出更健康、更滿意的生活。成長和改變是你可預期的,這不是快、慢或簡單的問題,而是真實可見的。
很多人向我尋求專業上的諮詢,因為他們知道我都是跟一些童年時期有過性創傷的成人倖存者(特別是男性)工作。他們從很多管道知道我,他們來見我都是為了處理與虐待有關的議題,他們總是帶著一種急迫性。我們不難了解為什麼他們會有那樣的感覺。
倖存者多半從童年時期就活在痛苦和困擾當中,為了走出這個經驗,他們已經用了很多方法來幫助自己。有些人用麻痺自己的方式來處理痛苦(透過藥物、酒精、性、食物、上癮或強迫的行為),有些則透過宗教信仰、心理諮商、精神科用藥、通靈巫術、哲學、工作坊和自我成長。有些人透過不斷的工作,並讓自己與非倖存者一起相處,以避免想起痛苦的經驗。
他們暴食或過度節食,他們修習瑜珈以尋求寧靜,他們透過跑馬拉松來放鬆,或學習武術來保護自己。當他們覺得無法承受時就企圖逃離,有些人一年要搬好幾次家。有些人改變他們的外表、工作、朋友及生活模式。有些人不斷地透過學位的取得(常出現在心理學或者助人領域)來獲得自我了解。他們逃避(或是追求)男性、女性、孩童、權威者、老人、朋友及情人。有些證明是有用的,帶來一些釋放、學習和舒服感,但還是有一些部分是失落的。他們不斷地嘗試,想找出一個可以擺脫感覺的方法。
別懷疑,這些清單中有些對你而言是熟悉的。不論你試著用哪些方法、策略來幫助自己生存、忍受、認同、融入,或讓自己感覺好一些,我們都要為這些策略與努力獻上敬意!你不需要去忽略它們,而是正視它們幫助你活下來的事實。欣賞你過去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預備好去接受下一步的復原步驟。
當你在復原過程中,它必須是一個有意識的決定,需要透過很多的靈性探索才可到達。倖存者已經試著用每一個想得到的,如繞過、跨越或避開感覺的方式,但卻不得不承認要處理侵害及其造成的痛苦,唯一的途徑就是直接勇敢地面對,實際去感受那些不舒服的感覺。這並不是容易的事,即使沒有人因為感覺而死,但它確實可以讓人感覺像是要死了一樣。(有些人選擇了死亡,而不是去面對這個他們以為會是一輩子的痛苦。)它需要巨大的勇氣和決心,尤其是當你覺得沒有任何保證能說明這個方式會比你過去嘗試的方法更有效。復原計畫的初始不會讓痛苦立即減輕,事實上,在你覺得自己變好之前,會經常感覺到事情變得更糟了。而它會持續證明你已經走在從倖存到能夠生存,使生命更加豐富的軌道上了。
對於酗酒者而言,他的復原工作是必須先承認自己對酗酒是無能為力的。他必須走出想像自己可以控制一切的幻覺,如此才能帶來療癒。控制對於倖存者而言也是重要的。就像酗酒一樣,倖存者的復原必須要放棄嚴謹控制自己的感覺和熟悉的逃避方法。他會經驗到自己的保護屏障被恐怖、憤怒、悲傷感所淹沒。他必須冒險依賴他人的經驗、判斷…以及關心。當感覺到不可思議的危險時,他可能需要思考、反應和採取行動。當一個倖存者第一次進到我的辦公室,他所感覺到的焦慮、緊張、害怕的程度往往是如此之高,會讓整個會談室充滿著暴烈的氣氛。他克服了想要取消會談或爽約的衝動,他也可能掙扎著要破門而出。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你覺得來這裡的感覺如何?」這樣可以讓他感覺被釋放,也更能確定自己所感受到的不舒服的害怕──「他要強迫我去感受」。我會細心地傾聽他的回答,而且我會相信他。他給予我一些他焦慮程度的指標。
面對懼怕和不信任,倖存者決定往前。事實上,他可能感覺到已經嘗遍所有的方法,這是他最後能做的了。他並不想來這裡,是他需要來這裡,因此他必須來,而且知道這個過程是可怕與困難的。他希望能夠盡快地結束會談,回到昨天他習慣的狀態。可以理解地,飛快復原的期望是不切實際的。兒童性侵害的復原是個長期、持續的過程,是需要時間的。我也期待有其他可能發生,但我知道沒有其他的路。(我的辦公室裡有很多「魔法棒」,我希望揮揮棒就能讓人實現願望,解決問題。但這個魔法棒似乎有些缺陷,只偶爾引發了他們的笑意,可能這樣就值得了吧。)雖然我了解個案急迫的感覺,我試著不受他影響。我試著幫助他們了解復原歷程的真實樣貌,如此他們對復原才會有切實的期望,才能忍受復原的陣痛!他們同意會談的架構、規範和再保證。他們對復原不再過度想像(「其他的人已經通過這一切,表示這些對他們非常有效,所以……」),而是放入實際會有的恐懼。這個看法允許他們為自己設定特別的、真實的目標──一些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東西。
除了沒有耐心之外,倖存者在復原過程中還會經驗許多憤怒和怨恨(「我還要去經歷這麼多的痛苦真不公平!畢竟我已經是個受害者了。加害者都不用花錢、花時間去面對他們傷害他人的痛苦感覺。這都是他卅她的錯!」)這些感覺很不幸地反應了事實,如果倖存者等待加害人的道歉、悔改,他可能要等一輩子。事實上就是不公平,他需要知道復原必須靠自己。(這並不是說他必須孤獨地面對這個歷程,而是他的復原並不能依賴任何人採取行動或者不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