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Susan Isaacs
翻译：古淑青
审校：于丽丽
文献: Isaacs, S. (1948) The Nature and Function of Phantasy.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analysis 29:73-97
简 介
一篇对心理-分析理论的贡献的调查文章将会显示，“幻想”这个术语已经在不同时代被不同作者用做了各种不同的含义。该术语的当代使用则在很大程度上拓宽了它最早的含义。
到现在为止，这个概念的拓宽已经超越了其内隐性。是时候更加明确地思考和界定它的含义了。
当一个技术术语的含义以这种方式被拓展的时候，不管是刻意的还是不知不觉的，通常都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因为它们是所必需的事实和理论建构的要求【注2】。这是两个事实之间的关系，即需要更切近的考察材料和需要我们进一步澄清的想法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这篇文章重点关注的是“幻想”的定义；也就是说，会描述一系列的事实以帮助我们从其他重要的系列事实中理解、识别出它并和其他事实产生关联。下面的多数事实将构成这篇关于不同的心理过程之间关系的更仔细的研究。
随着精神分析的发展，尤其是儿童青少年的分析，我们关于早期心智生活的知识也得到了发展，我们逐渐识别出早期心智过程和更晚些的独特类型的心智功能之间的共有的被称为“幻想”的东西，已经引领我们很多人在某种程度上拓宽了如今已经发展了的“幻想”这个术语的内涵。（拓宽术语意义的倾向在弗洛伊德自己的很多作品中也是十分明显的，包括那篇潜意识幻想的讨论。）
被很多不同作者普遍描述的这一特定心智现象证明，通常不是关于术语“幻想”，而是暗示着潜意识幻想的活动。通过把这些现象和与它们相伴而生的潜意识幻想关联起来，它们和其他心智过程的真正关系就能得到更好的理解，它们在心智生活中的功能和充分的重要性就得到了彰显。
这篇文章最根本的不是想建立任何特别的幻想内容。它将把幻想的本质、功能和其在心智生活中的地位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幻想的真实例子只被用作阐述的目的，并没有暗示说这些例子涵盖了这个领域（的所有内容）；它们也不是被系统的选出来的。诚然，即使在生命早期，证明幻想存在的一样的证据为我们提供了一些有关它们独特特征的线索；然而，要把生命之初幻想活动的总体证据和它在心智生活中所处的位置作为一个整体来接受，并不能自发地认为就是要接受任何确定年龄的任何独特幻想。幻想内容和年龄的关系将会在某些另外的延展内容中被阐述；这篇文章旨在为广义的思考铺路。
为了理解心智生活中幻想的本质和功能，就涉及到研究心智发展的最早期阶段，也就是说，生命的头三年。人们有时对完全理解生命最早三年的心智生活的可能性表示怀疑——这与观察行为的顺序和发展是不同的。事实上，我们根本不必要仅仅依赖于想象或者盲目的猜想，即使是考虑生命的第一年。当我们根据从成人和超过两岁的孩子的分析中获得的知识来思考所有观察到的行为，并且被带入了分析原则的关系中时，我们就能得到很多关于早期心智过程的具有较高可能性和某些确定性的假设。
我们关于最早这几年的幻想的观点几乎完全是基于推理的，而且对每个年龄阶段来说都是如此。潜意识幻想总是被推断出来的，不能被这样观察到；其实，精神分析技术总体上来说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推理知识之上的。关于成人个案，这一点也经常被指出来，他并不能直接告诉我们他的潜意识幻想，就此而言，他也不能直接讲述他的前意识阻抗。我们通常非常地直接观察到的是来访者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绪和态度；这些和很多其他观察数据（诸如后面的举例，P90，91）使得我们推论这些内容、这些阻抗或者幻想正在运行成为了可能且必要的。这无论是对孩子来说还是对成人而言都确实如此。
这里所用的数据主要有三类，提出的结论是建立在下面这些证据的聚合基础之上的。
a. 考虑到某些建立起来的事实与理论之间的关系，尽管有很多事实和理论在精神分析思想中是为人熟知的，但很多事实和理论迄今为止依旧是以相对孤立的方式被处理的。当我们要充分考虑这些的时候，是需要那些即将被提出来的假设的，通过这些假设使得这些内容变得更加整合和被充分的理解。
b. 由分析师从与他们的成人以及儿童等各个年龄阶段的来访者的分析工作中获得的临床证据。
c. 关于婴儿和青少年的观察数据（非分析性的观察和实验研究），通过各种方法对儿童发展科学进行的处理。
一、研究方法
A.观察法
在考虑我们的主要观点之前，先简要概括下某些方法的基本原则可能是非常有用的，这些基本原则为我们提供了得出关于幻想的本质和功能的结论的材料，而且还为我们的临床（精神分析）研究和（很多）丰富的行为发展的近期研究提供了例证。
近些年来，有关儿童发展的一些特定方面研究的各种技术已经逐渐形成。一个很显著的事实就是，关于人格和社会关系发展的观察研究现状开始被讨论了，尤其是那些涉及理解动机和心智过程的尝试，越来越多地倾向于关注某一方法学原则了。这些原则把它们和临床研究密切起来，而后在观察方法和分析技术之间形成了一个有价值的联结。它们（技术）就是：（a）关注细节；（b）观察脉络；（c）研究起源学的连续性。
a. 近些年来，所有儿童心理学的重大贡献都可以被看作是被用来说明不断增长的对需要参与到儿童行为的精确细节的理解的例证，这个领域需要探查的可能有情绪的、社会的、智力的、运动的或者操作的技能、知觉和语言。Gesell (1928–40), Shirley (1933), Bayley (1936) 和许多其他人关于早期心智发展的研究用实例证明了这条原则。实验研究和关于社会发展的观察研究，还有由D.W.Winnicott (1941) and M.M.Middlemore（1941）所进行的有关婴儿行为的研究同样证明了这条原则。例如，Middlemore对喂养情境下的婴儿行为的研究表明：如果关注并对相近的细节进行对比，即使是最早的婴儿回应也是如此的不同和复杂，儿童相似的经验通常又会如何影响他们随后阶段的情感、幻想和心智过程，比如，他们被对待和被哺乳的方式。
人们设计了很多先进的观察和实验技术来促进精确观察和行为细节记录。稍后我们将谈及到这条原则在精神分析工作中的重要性和它帮我们识别早期幻想内容的方式方法。
b. 观察数据的脉络记录和摄像原则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在特定情境下，还是某类社会行为，还是游戏中的具体例子，还是儿童在语言发展过程中提出的问题——无论是什么数据都是最重要的。“脉络”的意思是说，不仅仅是更早些和更晚些的同类行为的例子，还包括被研究行为当下的整体情境，要在它的社会情境和情绪状态中进行研究。关于幻想，比如，我们必需留意，当孩子说这个或者那个、玩这个或者那个游戏、做这个或者那个仪式、掌握（或者丧失）这个或者那个技能、要求或者拒绝某一特定的满足的时候所显示出来的焦虑、苦恼、胜利、欢愉、喜爱、或者其他情绪迹象；谁在场——谁不在场——那个时候；什么是他一贯性的情绪态度或者当下朝向这些成人或者玩伴的情绪态度；什么损耗和限制着最近被体验到的满足感，或者什么正在被预期？如此等等。
研究心智生活中特定数据的心理学脉络原则的重要性被越来越多地从学生的儿童行为中识别出来，无论什么行为的心智过程或者功能都会成为研究对象。可以举出很多例子：例如，Florence Goodenough对脾气暴躁的研究【注3】，C.W.Valentine（1930）对恐惧的先天innate基础的研究【注4】；M.M.Lewis（1936）关于婴儿语言发展的研究【注5】；L.B.Murphy（1937）关于小孩子的同情心发展的研究【注6】。
尤其是Murphy的研究，显示出了在研究社会关系时这条原则是多么不可或缺，并且证明了这比任何没有脉络参考而进行的单纯量化的、行为类型或者人格特点治疗的统计学研究结果要丰饶太多。
关注完整脉络中的精确细节的方式非常显著的一个例子是弗洛伊德观察一个18个月大的男孩玩游戏的例子，它揭示出了一个孩子内在心理生活中某一行为片段的重大意义。这个男孩是一个正常儿童，智力发展中等、行为举止良好。弗洛伊德写到：‘他夜间不打扰他的父母；他严谨地遵守着不要乱摸各种物品和不要进入某个房间的指令；尤其是，他从来不会因为妈妈离开丢下他几个小时而哭闹，尽管他和妈妈的连接很紧密：她不但自己喂养他，而且在没有任何外界帮忙的情况下照顾他并把他抚养长大。
然而，这个很乖的孩子偶尔也会显示出一些有问题的习惯，就是把手可以拿放的所有小东西都扔到屋子的墙角或者床底下去，所以收集他的玩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任务。伴随着对兴趣和满足的表达，他同时发出很大声的拉长音的“噢噢呼”的声音，妈妈觉得（和我自己的判断相一致）那不是一个感叹词，而是意味着“去吧”（堡垒）。最后，我发现这是一个游戏，那就是孩子所有的玩具仅用来和自己玩“消失”的游戏（堡垒存在）。有一天，我的观察证实了我的观点。那个孩子有一个木质圆盘，一根线环绕着原盘……他持续地技巧娴熟地扔那个圆盘，用线拽着圆盘，在他自己那个用布盖起来的小屋旁边，以便于那个圆盘消失到小屋里面，然后说着他那有意义的“噢噢呼”的长音再用线把圆盘从小屋里拽回来，用非常高兴的“Da”（在那儿）的声音来庆祝圆盘的再次出现。所以这是一个完整的游戏，消失而后再回来，旁观者一般只是观察到第一部分，而孩子不知疲倦地重复的部分则是从他自己的利益来看是一个游戏，毫无疑问，更大的快乐是和第二部分相联系的。
由此，这个游戏的意义不难了解。这是和儿童了不起的教养成就相关的——即放弃本能的满足——其结果是他可以允许妈妈离开而不会大惊小怪。他用这个游戏补偿自己，通过他自己上演这个一模一样的过程，即客体在他可够到的范围内消失再回来（1922）。
后来，弗洛伊德又留意到了这个男孩行为的进一步细节：“一天，当妈妈外出了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小男孩用‘宝贝，噢噢呼’的方式欢迎她回来，这种（拉长音）方式开始让人感觉很不解。很快就被证实，在这长长的孤独的时间里，他发明了一个让自己消失的方法。他在长长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映像，他的映像几乎贴到地面，然后他就蹲下在镜子面前蜷缩起来，那么那个映像就‘消失’了。”
观察到这个男孩欢迎妈妈回来的声音的这个细节，使得我们注意到孩子使自己的映像在镜子里出现而后消失带来的快乐之间进一步的连接，这是他战胜丧失感的确定证据，这个游戏，是他对妈妈离开的一个安慰。
弗洛伊德还把男孩玩木头轮子的游戏和其他更远一些的事实练习了起来，这些方面可能是很多其他观察者不大会想到的联系，比如孩子和妈妈的日常关系，他的情感和顺从，他能克制自己不去打扰妈妈的能力和允许妈妈离开几小时而不会抱怨或者抗议的能力。如此，弗洛伊德渐渐了解了孩子游戏在他的社会和情感生活中的重要意义，包括这个男孩在把一些东西扔了然后再捡回来的过程中的快乐，他高兴于可以控制妈妈的来去的幻想性满足中。在这个基础上，它可以容忍妈妈在现实生活中离开他，还保留着爱和顺从。观察脉络的原则，像关注细节原则一样，是精神分析技术中的本质元素，无论是对于成人还是孩子。
c. 遗传连续性原则
第三个基本原则，在观察和分析研究中都是有价值的，就是起源连续性原则【注7】（1936）。经验已经证明整个心智发展过程中的所有方面（并不比生理方面少），无论是姿势、运动和操控技能,还是认知、想象、语言或早期逻辑能力，在任何一个特定阶段的发展都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之前阶段的发展，无论在一般情况还是特殊细节方面都在某种程度上被确证超越了之前阶段的发展。这就建立了一个普遍真理，以作为进一步观察的指导和指示。所有发展状态（诸如Gesell和Shirley的那些）的研究都建立在这条原则之上。
这并不意味着发展在整个过程中以一种相等的速度进行。成长过程中肯定会有危机，而且会有由他们的本性带来的在体验和将来成就中的剧烈变化的结合，比如说，学走路就是这样一个危机；但是尽管这是一个相对剧烈的变化，它还是将走路引进孩子的世界，学会真实的走路仅仅是长时间系列的协调性发展的结束阶段。学说话是另一个这样的危机；但是，依旧是在获得这项能力之前个体在每一个细节中都在为此做准备，每个细节都是它的预兆。这样的描述如此准确使得这样界定说话能力简直就是公约【注8】（1933）。一般来讲，学会说话的意思是会使用两个词，这个武断的标准对于比较是有用的，但是并无意模糊发展过程的连续性。正如我们经常看到的，语言发展开始于婴儿在生命最初几周内饿了或者喂养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另一方面，发生在掌握了最初的几个单词之后的改变和发生在这个改变时刻之前具有同样的连续性、变化性、复杂性。
语言发展与我们现在问题的特殊联系的一个方面就是对词的理解比使用它们的时间更长。从孩子显示出来他能理解很多别人对他说的话，或者理解他在场的时候别人说的话，到他还没有达到自己可以使用任何词语的时间点，这个时间的长度是因孩子而异的。在一些高智商的孩子中，理解和使用词语之间的时间间隔大概为一年。这个使用词语比理解词语落后的现象会呈现在整个童年期。很多其他智能过程也表现为在能够诉诸语言之前已经使用了一个比较长的时间。
Lewis关于语言发展的研究给出了从生命第二年开始出现在行为和语言中的基本思维的例子（1937）。Hazlitt等进行的关于儿童晚些年出现的逻辑思维发展的实验研究也表明是同样的原则在起作用（1933）。
这个起源学连续性的普遍事实和它在语言发展过程中的具体例子，与一个重要的问题有着特殊关系：当有意义的冲动首次支配着他的行为和体验时，当时在孩子身上幻想很鲜活吗？或者，在后来他把他的体验诉诸语言的时候，这些幻想变成了唯一可以回忆起来的内容吗？证据清晰表明，这些幻想栩栩如生，伴随着幻想唤起时的冲动。（这个问题和退行问题相伴而生，退行我们将在其他文章中讨论。）
这样，起源学的连续性就成为了一个人所有阶段的所有方面发展的特征。没有理由怀疑它承载着幻想的真实／本质（true），就像是外显行为和逻辑思维的真实一样。事实上，它不是精神分析用来显示本能生命发展的一项重要成就吗？例如，这个连续性在弗洛伊德之前就从来没有被了解到吗？弗洛伊德性欲理论的本质就在于这个发展连续性的细节事实。
或许没有精神分析师会质疑 这个抽象的原则，但是它并不总是被了解到它的含义远大于此。已经建立起来的起源学连续性原则是一个具体的知识形式。它告诫我们接受这个特殊事实：即没有哪个行为或者心智过程是独特的、现成的、或者突然出现的，而是把他们看作是发展系列过程中的议题。我们试图去跟踪它们回到生命早期，甚至到他们胚胎形式的基本阶段；相似的是，我们必须承认这些事实是成长过程的体现，这个过程必须备跟踪到晚些时候和更多发展了的形式。不但研究橡子对了解橡树是非常必要的，而且研究橡树也是为了理解橡子（1911）。
注释：
【注1】选自一本预备将Paula Heimann, Melanie Klein和Joan Rivière结合起来的书中。
【注2】1943年，Ernest Jones向英国精神分析学会的投稿中对这个延展了“幻想”含义做了评论：“我想提醒一下多年前关于“性”这个词的类似情形。批评家指责弗洛伊德改变了这个词的含义，弗洛伊德本人也有一两次同意了它们的这种说法，但是我一直都反对认为他改变了这个词本身的含义的说法；他说做的是拓展了这个概念，通过给他一个更加全面的内容，使得它更加全面。这个过程在精神分析工作中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很多概念，例如，意识，过去是仅仅被从意识层面了解的，当我们把它的潜意识意义加上的时候，它必定要被脱矿的。”
【注3】Goodenough（1937）训练她的观察者不仅记录脾气暴躁的频率和时间分布，而且还记录下脾气暴躁发生的社会和情绪情境以及发生这些情况的生理条件。这样，她就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阐明引起幼儿发脾气的情境的性质，这是以前从未有人研究过的。
【注4】重复Watson关于固有innate恐惧的研究，Valentine关注的是孩子被放置的整个处境以及被施加的刺激的精确性质。他的结论是，在确定儿童对某种刺激的特殊反应方面，环境总是一个突出重要的因素。影响儿童的是一个整体的情境，而不是一个单一刺激。例如，母亲在场或不在场，可能对儿童的实际反应产生非常不同的影响。
【注5】 Lewis不仅完整地记录了婴儿从出生起的言语发展过程语音学记录，而且还记录了特定的语音和言语形式发生的社会和情绪的情境，使我们能够对言语发展动力的情绪来源做一些推断。
【注6】 Lois Barclay Murphy通过一系列对幼儿性格和社会关系的细致研究，对社会发展问题作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她指出，无论是试图对人格整体进行评级，还是对某些特质如同情进行评级，如果不持续地考虑所研究行为的背景是没有用的。幼儿的社会行为和个人特征随特定的社会环境而有所不同。例如，一个男孩在另一个男孩在场的时候会很兴奋和好斗，但是当那个男孩不在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墨菲的工作给我们提供了许多（儿童）情感和动机的掠影，这些掠影可以带我们进入儿童个性特征发展中去。她总结了她对在群体中玩耍的幼儿的“同情行为”的研究：“构成这一特质的行为取决于儿童与每种情境之间的功能关系，当地位的变化为儿童发现自己对所处情境的解释发生变化提供了基础时，行为发生了变化。”在我们所讨论的儿童行为中，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与儿童的安全有关的，它受到与其他儿童的竞争关系、成人的反对、或对伤害另一个儿童的内疚和自责的影响，因此如果脱离开它被呈现的情境而强调同情行为(作为人格的一个方面)，则是无法理解的。
【注7】Joan Riviere 在她的论文《婴儿早期心理冲突的起源》中提到的。
【注8】Hazlitt 在关于“保持力、连续性、识别和记忆”中说：在第三个月左右的时候，孩子就可以以恰当的形式享受他们最喜欢的“藏猫猫”游戏了，这证明了幼小孩子思维的连续性和保持力。如果印象立刻消失，孩子的意识生活便会由大量完全没有联系的时刻组成，那么这个游戏不可能对他有吸引力。但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在某一时刻，他意识到了经验上的变化，我们可以看到他正在寻找刚刚还存在但现在已经消失的东西。
Hazlitt对这些问题的总体态度是，外显记忆来自于早期识别——也就是，“任何能使人产生一种熟悉感的感知过程。”她继续说：“在谈到一个月大的孩子对人类声音的吸吮反应时，人们并没有认为孩子能识别出声音，而是认为这是一种对“声音又出现”了的想法的相应的有意识体验。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种有意识的体验……然而，数周之后，孩子的表达和日常行为中，无数感知方面的例子给我们形成的画面，和伴随着后来阶段的有意识的认知体验相类似，很难抵制作出儿童识别出了词的真正意义这种推断。记录显示，从出生8周起，孩子们就会呈现出被陌生所搅扰，且能被熟悉的面孔所安抚。”
Hazlitt还认为，甚至出现了判断，例如，在第三和第四个月的时候孩子的适应性反应，。Hazlitt毫不怀疑，婴儿最早的反应显示出记忆、想象力、思维等方面的基本素质的发展。她说：“对于这个观点的另一个争论点是，早期判断从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那就是对刺激的惊讶表达，他们并不是因为刺激的强度感到惊讶，而是因为刺激的日常外观以某种方式发生了变化，这种情况在六个月前就相当常见，而且时不时的显示出比这个更早。”
起源连续性定律运作的另一个重要领域是逻辑关系。Hazlit等人的实验研究表明，孩子在他能够用语言表达某些逻辑关系很久之前就能够理解并遵循那些逻辑关系（如一致性、例外、概括性等），他先可以理解简单而具体的术语，然后才能够以更抽象的形式理解它们。例如，当他还不能理解“例外／except”这个词的时候，他就可以按照“所有的……除了…”来行动；同样，在他自己能够使用这个词之前，他已经可以理解和执行“除非”这个词了。
一、研究方法
B .精神分析方法
通过观察行为来获得心智过程发展的证据有三个方法：关注行为的脉络，观察行为的细节以及获取一些发育过程中的特殊信息,这是精神分析工作的重要方面，精神分析工作中随处可见这样的例子。它们实际上就是生命的呼吸。它们能够阐明幻想的本质、功能以及其他心智现象。
在精神分析工作中，对于细节和脉络的观察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或许它们需要被放在一起来讨论。和成人病人工作，就像和孩子工作一样，分析师不仅要去听病人叙述和联想的实际内容所有细节，包括哪些说了哪些没说，而且还要关注哪些是被强调的，以及它们听起来是不是恰当。在当下情绪以及相关联的脉络下，有些内容被重复告知和谈论；
随着工作开展，病人早年生活事件在他的口中发生了变化，病人对他周围人物的印象也发生了变化；随着工作的进展，病人对其早年生活事件的描述、当下所呈现的其生活环境的画面是变化的；这些变化时不时的发生在他们谈到环境和人物（包括他们的名字）时，所有这些都暗示着病人心智中幻想运作的特征和内容。还有谈话时的个性特点，描述时所用的习语以及方式，常用的隐喻以及日常口语风格也都体现着幻想的特征和内容。我们还可以从病人对整个事件中选择哪些事实，又否认哪些事实中去了解幻想的运作（比如，他会否认之前说过的话，否认与他正在谈论的内容相适宜的心理状态，否认分析室中真实存在的事物或事件，否认可以明确从其他已知的有关他个人和家庭史中推断出来的事实，否认他已经知道的关于分析师的信息，或者否认像战争或者爆炸这样的公共事件）。
分析师会留意病人任何时候的方式和行为，如当病人进入和离开房间时，当他与分析师打招呼或者道别时，当他躺在躺椅上时；包括身体姿势和语调的细节，说话的速度及其变化，表达模式中独特的惯例和特殊的变化，心境的变化，以及在他们特定的特性和强度和精确的联想脉络下每个情感的迹象以及对情感的否认。这些以及很多其他的细节，都可以被看做是病人梦境和自由联想的脉络，有助于我们（在其他心智事实中）揭示其无意识幻想。病人内心生活的特有情形在此时已经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当下的问题与其早年真实体验的关系也逐渐变得简明起来。
第三个原则，即基因的连续性因素在整个精神分析工作中是一直固有存在着的。
弗洛伊德关于儿童里比多发展阶段连续性的发现，以及他关于从婴儿到成熟过程中性欲望的连续性和多样性的表现形式的发现，不仅仅得到每一位被分析的病人充分证实，而且，在任何可靠观察事实的概括化的情况下，弗洛伊德的理论已经被证实为是一个进一步理解新信息的可靠工具。
在分析领域关于幻想发展的观察，以及在分析领域关于心理现实与对外在现实的认知之间联系而不断发展的相互作用的观察，和其他领域得到的关于发展的数据和理论概括是一致的，如身体技能、认知、语言和逻辑思维的发展。当我们观察行为的外在表现，以及幻想的发展时，我们要把任何特定阶段和特定情形下的呈献看作是系列发展中既能够被向前追溯其原始的开端，也能够向后探寻到更成熟的进一步发展形式。分析师脑中时刻留意着：在特定时间点上，幻想的形式和内容与本能发展的连续性阶段、自我的成长捆绑在一起的方式。把这个明显呈现（以具体的细节方式）和病人联系起来是分析工作的固有组成部分。
正是通过进入到病人言语和举止的细节和脉络，以及梦和联想的细节和脉络，弗洛伊德揭示了精神生活中根本的本能驱力、以及被称为“心理机制”的多样过程，在这种“心理机制”下，冲动和感觉能够被控制和表达，内在和谐能够得以维持，而且达到了对外部世界的适应。这些“机制”的类型上非常多样化，而且很多种机制受到了密切关注。在笔者的观点中，所有这些各种不同的机制都是与某种特定的幻想紧密相联的，关于这种关联的特征，我会在后文详细阐述。
弗洛伊德的发现几乎完全是从对成年人的分析中得来的，有一些来自于对于儿童观察。梅莱妮·克莱因，在她直接对儿童两年多的分析工作中，通过应用儿童玩实物、他们朝向分析师的游戏身体动作，当然还有孩子的态度和举止、情感的印迹、以及他们对自己所作所感的讲述，或者对他们外在生活曾经发生了什么的讲述，发展了丰富的分析技术资源。这些幼儿假扮的和操控性的游戏证实了各种各样的心智过程（因此，也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幻想），这些心智过程最早是弗洛伊德在成年人的梦和神经症症状中注意到的。在儿童与分析师的关系，与成人和分析师的关系一样，起源于早年生活情境的幻想以一种最清晰、最戏剧化的方式重复和上演着，同时伴随着大量鲜活的细节。
移情情境
发展的脉络、细节、连续性的研究对于理解幻想证据丰硕，尤其是在病人对分析师的情绪关系方面。众所周知，弗洛伊德早就发现了病人重复的对于分析师情境普遍的情感、冲动和心智过程，都是他们在早年外在生活以及个人历史中，曾经经验过的与他人的关系。这种呈现在和分析师关系上的早年愿望、攻击性冲动、恐惧以及其他情绪的移情，得到了每位分析师的证实。
分析师的人格、态度和意图、甚至外在特征和性别，在病人的眼里和感觉中，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在随着病人内在世界的变化而变化着（无论这些改变是由分析师的评论激起的还是由其他外在事件引起的）。也就是说，病人和分析师的关系几乎完全是潜意识幻想。‘移情’现象不仅仅是每个病人，无论儿童还是成人，疾病还是健康，幻想存在和活动的完整证据；它精细的变化同样使得我们能够在分析工作的特殊情境中解译幻想的特殊性质，以及他们对于心智过程的影响。已经证实，‘移情’是了解病人脑中正在发生着什么的主要工具，也是发现和重建其早年历史的重要工具；其移情幻想的展开，对其与早年经验和现今情境关系的追溯，构成了‘治愈’的主要介质。
早期情境的重演和移情中“上演”把我们带回到了远远超出最早期的意识记忆的内容；病人（无论儿童还是成人）常常向我们显示，最生动和戏剧化的细节、感受、冲动和态度，不但和他们的童年相契合，也和他们还处在生命最初几个月的婴儿状态相契合。在他对分析师的幻想中，病人就是回到了他生命最初的那些日子里，去探寻这些背景中幻想并且从细节中理解它们，就能获得作为一个婴儿，他心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牢靠认知。
两岁以下儿童的心智生活
想要了解儿童从第二年末以后的幻想和其他心智过程，我们不仅要拥有从日常生活可观察到的行为中获取证据，还要拥有直接使用分析方法获取的完整资源。
当我们转向两岁以下儿童时，我们用某些已被证实的工具去理解他们对于刺激的反应，他们的自发的活动，他们情感的迹象，他们与人和实物的游戏，以及他们行为的各个方面。首先，我们已经概述了那些观察原则——观察脉络的价值、关注细节的价值，以及要把在任一时刻观察到的信息看做一个时间序列上的一点，从这一点我们可以向前回溯到它们最初的样貌，也可以向后探寻它们更成熟的形式。其次，我们有从直接的分析经验中到心智过程中洞见，这些洞见在两岁以上儿童的心智过程一种相似的行为类型（早期的行为模式的延续）得以如此清晰地表达；尤其是，在对大些的儿童和成年人的分析中，在‘移情’中重复出现的情境、情绪、态度和幻想，都提供了证据。
利用这些各种不同的工具，形成关于幻想、学习、心智发展最早期阶段的一般假设成为了可能，这个假设也有相当的可信性。我们的理解中尚有不足，从事物的本质来讲，要去除这些不足或许需要时间。我们的推论也不像最近的理论发展那么确定。但是这其中有很多部分是非常清晰明确的了，还有更多的部分，需要等待进一步的细致观察，或者需要等待更多与可观察事实相一致的病人，从而产生一个更高程度的理解。
二、幻想的本质和功能
现在我们转向主题：
如前所述，正是在对不同发展线证据整合的基础上，幻想概念在当代的重要性才得以讨论。对于所有这些事实和理论的思考呼唤着对于这个术语应用的修订。
“幻想”术语的通常使用
在精神分析的作者中，这个术语有时仅仅指（和日常用语一致）有意识的‘幻想’，具有白日梦的特质。但是弗洛伊德的发现很快让他意识到潜意识幻想的存在。对这个单词的引用是不可或缺的。弗洛伊德的英文译者采用了单词“幻想”的特殊拼写，它用了ph, 以区分它作为精神分析术语的重要性，比如，把显著而彻底的潜意识幻想，与常用的、表示有意识的白日梦或杜撰的等幻想（fantasy）区别开来。精神分析术语‘幻想’本质上意味着潜意识的心智内容，这个心智内容可能被意识到，也可能不被意识到。
特别是在梅来妮克莱因对于发展的早期阶段的研究工作中，这个单词的意义变得越来越重要。
此外，单词“幻想”常常用来与“现实”这个词对比，后者常被认为与“外部的”，“物质的”，“客观的”事实这些意思相同。但是，当外部现实被称作“客观”现实的时候，这里隐含着一个假设，就是否认了精神现实，它本身作为心理事实也有其客观性。一些分析师趋向于把“幻想”和“现实”比较，以至于低估了幻想在动力学意义上的重要性。病人对于幻想的一种普遍的相关用法是，他们把“幻想”看做一些“仅仅”或“只是”想象出来的什么东西，一些不真实的东西，以和真实的，发生在某人身上的事情相对照。这样的态度同样导致对精神现实以及诸如心理过程重要性的轻视。
精神分析已经表明，理解人类心灵，“仅仅”或“只是”是想象出的品质不是最重要的标准。什么时候以及在何种情形下，“精神现实”是与外在事实和谐一致的，这作为一个整体是理解心理生活的全部问题的一个特殊部分；事实上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但依然“只是”一部分。（这些内容将在后文的观点中多次触及，比如P.90）
弗洛伊德在精神动力学事实的发现开启了心理学理解的新纪元。
他指出心灵的内在世界自身有一个持续存在的现实，这个现实与外在世界不同，有其自身的动力学法则和特性。为了了解梦和做梦的人，他的心理成长史，他的神经症症状或者他的正常兴趣以及他的性格，我们不得不放弃那个对外在现实和意识取向偏爱的偏见，不得不放弃对内在现实的价值贬低，这种贬低在当今西方文明生活中呈现为一种自我的态度【注9】。
较一般观点重要性更进一步观点是，潜意识幻想在正常人和神经症病人心灵中一样，都非常活跃。似乎有时我们会假定：只有在“神经症病人”中，精神现实（比如潜意识幻想）才是至关重要的，而对于“正常”的人来说，它的重要性几乎要被忽略不计了。这种观点与现实不符，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可以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看到这些行为，或者在精神分析工作中也能通过一些媒介观察到这些行为，尤其是通过移情。正常和非正常的区别在于处理潜意识幻想的方式，即处理和改良幻想的方式的特殊心理过程；从现实世界获得直接或间接满足的程度，以及对现实的适应，被偏爱的那些机制允许这些发生。
幻想作为潜意识心理过程的原初内容
到现在，我们已经抵达了熟悉的部分。然而，如果我们把最近的临床信息近一步和弗洛伊德的某特定理论框架去联系的话，我们对幻想功能的理解肯定会向前进一大步。
一项关于从幼儿分析中得出的结论的研究结果认为，潜意识心理过程的原初内容就是幻想。弗洛伊德并未把他的观点概念化为幻想这个术语，但是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概念化本质上在他的贡献的系列中的。
弗洛伊德曾说：“……每一个可意识到的事件都有其相应的初始潜意识阶段……”【注10】（1932）。所有的心理过程都起源于潜意识，而且只有在某种条件下才能变成意识。它们要么是直接起源于本能需要，要么是本能冲动对外部刺激的反应。“我们假设它（本我）在什么地方是与躯体过程有直接联系的，听从于于本能需要，并且给予这个本能冲动以心理表达”【注11】（1933）。（我的斜体字。）“我们必须说，潜意识持续存在于所谓的派生物里，并且受生活的影响，始终作用于前意识，甚至部分会受到前意识系统的影响。”【注12】（1915B）
在当今作者的观点中，这个本能的“心理表达”就是潜意识幻想。幻想是（在初级审查中）心理的必然结果，本能的心理表征。没有冲动、没有本能驱动或反应，就不会被体验为潜意识幻想。
在弗洛伊德研究初期，他特别关注力比多欲望，他说的“本能需求的心理表达”也主要倾向于力比多的目的。然而，他之后的研究以及很多其他分析师的研究，让我们把毁灭冲动也纳入了进来。
最早的心智/mental过程，身体冲动和感受的心理代表如力比多和毁灭冲动，被认为是幻想的最初样貌。然而，在婴儿的心智发展过程中，幻想很快变成了防御焦虑的方式、一种抑制和控制本能冲动的方式、也是对愿望补偿的表达。幻想和愿望实现的关系一直被人们强调；但是我们的经验也表明大部分幻想（如同症状一样）也像愿望实现一样服务于各种各样其他的目的；比如，否认，保证，全能控制，修复等等。当然，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看，所有这些为了降低本能张力、焦虑和内疚的心智过程，同样也服务于愿望实现的目标，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分辨不同过程的特定表现模式及其特定目的是非常有用的。
所有的冲动、感觉、防御模式都在幻想中被经验到，幻想使它们拥有了心智生命，也展示了它们的方向和目标。
一种幻想代表了当下占据心灵的冲动或感受（比如，愿望，恐惧，焦虑，胜利，爱或悲伤）的特定内容。在早年生活中，的确会有大量的潜意识幻想对特定身体区域的贯注表现出相应地特定的具体形式。此外，根据要表达的原始本能冲动的升起、消亡和调整，幻想也相应地以复杂的形式升起和消亡。幻想的世界和梦的内容一样，展现了千变万化、丰富多彩的变化。这些变化部分因外部刺激而发生，部分是各种原始本能冲动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
在这一点上，给出一些特定的有关幻想实例也许比较有助于我们理解，不过，在这里没有对实例之间的特定年龄和时间进行讨论。
当我们尝试给出特定幻想的例子时，我们自然被要求把它们诉诸于语言；不这么做我们就无法描述或者讨论它们。显然，这不是它们最初的性质，不可避免的要引入一个外来元素，这个元素属于发展后期的产物，属于心灵的前意识范畴。（随后，我们会更多更全面讨论幻想及其语言表达之间的关系。）
在这些观察和诠释的原则基础之上——这些原则在精神分析著作中已经得以很好的描述和建立，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当一个孩子表现出对母亲乳房的欲望时，他把这个欲望经验为一个特定的幻想，即“我想要吮吸乳头”。如果欲望很强烈（也许是因为焦虑），他可能会感到：“我想把她全部吃掉。”也许为了防止再次失去她，或者为了他自己的快乐，他可能会感到：“我想让她一直留在我身体里。”如果他正在体验到喜爱的感觉，他可能有这样的幻想：“我想抚摸她的脸，拍她，拥抱她。”在其他时候，当他感到挫败或者被激怒时，他的冲动可能呈现出一种攻击的性质；他将会把这些体验为，比如，“我想要咬乳房；我想把她撕碎。”或者，例如，他特别想小便的时候，他会感到：“我想淹死并燃烧她。”如果这些攻击欲望激起了焦虑，他可能幻想：“我将被母亲切割或者撕咬”；当他的焦虑指向内部客体时，即指向已经被吃掉并且留在了内部的乳房，他也许想要驱逐她并且感到：“我想把她从我身体里扔出去。”当他感到丧失和悲伤时，他会体验到像弗洛伊德所描述的：“我妈妈永远地离开了。”他或许会感到：“我想让她回来，我必须现在就拥有她”，然后试图用自体性欲（auto-erotic）满足的幻想来克服他的丧失、悲伤以及无助感，如吮吸拇指和玩弄生殖器：“如果我吮吸拇指，我感到她现在回来了，在这儿陪着我，属于我，并给我快乐。”当他在幻想中攻击了母亲、伤害并且损毁了母亲之后，如果力比多的愿望再次出现，他会感到想要修复母亲，并且会幻想：“我想把碎片再次拼起来”，“我想让她变得更好”，“我想像她喂养我那样喂养她”；如此等等。
这些幻想的出现和消失不仅仅随着外在环境激起的本能冲动而变化，它们也会在大脑mind中肩并肩地同时出现，哪怕它们是相对立的；就如同在梦中，互相排斥的愿望可能同时存在并被表达。
不仅仅如此：这些早期的心智mental过程拥有全能控制的特征。在本能驱力的压力下，孩子在他最初的日子里不仅感到：“我想要”，而且还有隐秘的幻想：“我正在对”妈妈做这做那，当他想要的时候就会幻想，“我在里面拥有她”。这都使他感到他在真实地满足自己对外部客体或内部客体的愿望和冲动，无论这种愿望和冲动是爱的还是恨的，力比多的还是破坏的。这一方面是由于他的欲望和感觉完全占据了他。在最初的日子里，当他感受到自己的愿望和冲动的时刻，这些东西充满了他整个世界。慢慢地，他才能学会区分愿望和行为，区分外部事实和他对事实的感觉。这种区分的程度部分取决于他当时发展的阶段，部分取决于当时欲望或情感的强度。
这种早起愿望和感觉的全能控制的特征与弗洛伊德关于婴儿的幻觉满足的观点相联系。
幻觉和原初内摄
弗洛伊德（在他对成人心灵的潜意识过程的研究中）假设，在心智生活的开始，“……被想到的（欲望的）任何内容都以幻觉的形式被想象，同样也每晚都发生在我们的梦思中”。他把这叫做儿童“用幻觉满足自己的尝试”。（1911）
那么，儿童的幻觉是什么呢？我们可以假设，由于口欲期冲动的运作，幻觉的内容最初是乳头，然后是乳房，再后来是整个母亲；他幻想乳头或乳房是为了享受它。正如我们在他的行为中所见到的（吸吮动作，吸吮他自己的嘴唇或者长大些后吸吮他自己的指头等等），幻觉并不仅仅停留在一个画面上，而是从细节上带他到去做他打算和他渴求的客体要做的事情，在他想象（幻想）中已经获得了这个客体。也许幻觉在本能张力不那么强的时候运作得最好，也许是婴儿半醒着，刚刚开始感到饥饿，但还安静的躺着的时候。当张力增强，饥饿和吮吸乳房的愿望变得更强烈时，幻觉就易于被摧毁。挫败的痛苦唤起了更强烈的欲望，也就是把整个乳房都吸入到自己身体里面并把它保留在那里的愿望，作为满足的一种来源；反过来，在一段时间里，这又在信念和幻觉中全能地满足了欲望。因此，我们确定地认为，与乳房的联合（incorporation）与幻想生活的早期形式有密切关系。然而，当挫败持续，饥饿感未被满足时，这个内部令人满足的乳房的幻觉有可能毁灭，本能张力变得太强了以至于不能被否认掉。狂怒和暴戾的侵略性感觉和幻想将占据心灵，驱使他做出调适。
让我们进一步看看弗洛伊德对这种情形说了些什么。
他继续说：“由于自体性欲的特征，自我对外部世界没有需要，但是……自我不把本能刺激感知为痛苦的体验智能维持一段时间。由于受快乐原则的支配，（自我）出现了进一步的发展。由于客体是快乐的来源，代表他们自己的客体就被自我吸纳进他们自身了，‘内摄’（根据费伦齐创造的表达）:同时，另一方面，自我把他们自身内部任何引起痛苦的东西推向了外部世界（下文：投射的机制）”（1915A）。
尽管在描述原初内摄时，弗洛伊德没有用“潜意识幻想”这个词，但是很清晰的是，他的概念和我们对最早期生命阶段潜意识幻想活动的假设是一致的。
因幻想而产生的早期发展的困难
我们所熟知的有关小婴儿的很多困难（例如，喂养和排泄，或陌生人恐惧，以及被单独留下的焦虑等）可以与已建立起来的分析性观点很好的整合，如果把它们看作早期幻想的表现，就可以更充分地了解其重要意义。
弗洛伊德对于其中一些困难作过评述，比如，他指出“……当婴儿被放置在一个陌生人而不是母亲的情境中”；在讲了儿童的焦虑之后，他补充道:“他的面部表情和他的哭泣反应表明他也正在感受痛苦……一旦他想念起母亲，他表现的就像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似的。”弗洛伊德还指出“婴儿对事实的误解……”
在这里，这个“痛苦”，弗洛伊德显然不是仅仅指身体上的，而且包含心理上的痛苦；心理痛苦有其内容、意义并蕴含着幻想。在这里提到的观点中，“他表现的就像他再也见不到她似的”指他的幻想是他的妈妈已经被摧毁了（被他的恨和贪婪），并且全部失去了。他对于她缺席的察觉有着复杂而深刻的感觉——他的渴望，他对挫败的忍受，他的恨以及随之而来的焦虑。他“对情景的误解”也同样是对于她缺席的感知的“主观解释”，就像J. Riviere指出的，这种误解是幻想的特征。
在另一种情况中，当谈到口欲挫折，弗洛伊德说到：“看上去，儿童对营养物质的最早形式的欲望看起来要比贪得无厌更甚，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从失去母亲乳房的痛苦中恢复过来一样……也可能，害怕中毒是和断奶联系在一起的。毒药是使人生病的营养物质。另外，也许儿童可以把早期的疾病追溯到这种挫败感。”（1933）
一个孩子怎样才可能“把早期的疾病追溯到这种挫败感”，除非他在心理上in his mind体验到挫败的时候，保留住那种感觉并且有意识的记住它？当他体验到挫败的时候，它不仅在身体上体验到了挫败，心理上也发生了这样的一个过程，也就是说，一个幻想——有一个坏妈妈的幻想，坏妈妈使他遭受痛苦和丧失。弗洛伊德说“害怕中毒可能和断奶联系在一起的”。他没有深入的讨论这个关系；但是这句话表明，存在一个关于有毒的乳房的幻想，正如梅来妮克莱因的研究所呈现的那样（1932）。
又一次，当弗洛伊德说到小女孩对母亲的感情的时候，他指的是儿童“被母亲杀死的恐惧”【注13】
现在说到的“被母亲杀死的恐惧”，显然这是一种儿童对谋杀性母亲的幻想的描述方式。在我们的分析工作中，我们发现，紧随“谋杀性”母亲的幻想之后的是，妈妈被孩子的谋杀意图攻击着。有时，复仇母亲的幻想在后来会被用有意识的语言表达出来，正如Ernest Jones博士报告的那个小男孩，当他的妈妈在喂一个更小的孩子时，他这样谈论她的乳头：“那是你用来咬我的东西。”正如我们对任何一个病人的移情分析工作所得到确认的那样，当时发生的是，这个孩子把他自己的口欲攻击愿望投射到了那些欲望的客体上，即妈妈的乳房上。在他伴随着投射的幻想中，她（妈妈或她的乳房）现在就要咬他了，正如他想对她做的那样。
注释：
【注9】例如：“潜意识（压抑的）过程最令人惊讶的一个特点是：每一个研究者都只有通过行驶强大的自我控制才能使自己适应这个过程；这个结果来源于他们对现实检验的忽视；思想现实被放置在了与外在事实、愿望实现和发生的事件相等的位置上了……然而，一个人必须决不允许自己被误导至把心灵压抑的产物应用于现实的标准；基于他们不是事实的考虑，这会导致低估在症状形成中幻想的重要性；或者因为并没有实际上做错了什么的证据而从另一个来源派生出一个神经症性的内疚感来”（弗洛伊德：“关于心理功能两个原则的构想”）（1911）。“放弃对意识性质的高估是对任何心理事件过程产生真实洞见不可或缺的基础……”（弗洛伊德：释梦，P.562）（1932）
【注10】释梦，P562
【注11】精神分析引新论，p98
【注12】潜意识 P122
【注13】 上面引用的弗洛伊德偶尔指出的小孩子的幻想，正是弗洛伊德天才的直觉领悟方式的例子，当时必然没有科学的支持和解释，他指出的这些后来都被他的后继者从工作和行为观察两个方面证实并讲清楚了，尤其是克莱因的工作和观察。
二、幻想的本质和功能
幻想和言语
现在，我们必须要简要地思考下幻想与言语之间的关系了。
原始幻想，代表着最早期的欲望和攻击性冲动，表达于心智过程中并在该过程中被处理。在此过程中这些原始幻想并不借助于言语表达，也没有有意识的关系思考，而由情绪的逻辑所决定。在后期，这些原始幻想在某些情况下（有时在儿童的自发性玩耍中，有时仅在分析中）变得能够用语言表达。
有大量证据表明，在语言发展很久之前，幻想就已活跃于人的头脑中，甚至到了成人阶段，仍然运用幻想，且不依赖于言语。和情感一样，意义远比说话出现的早早很多，这在种族和童年体验中是相似的。
在儿童和成人的生活中，我们生活、感受、幻想和行为，这些都远远超出我们说出的词语的意义。例如，有些梦像我们展示了生存在仅有视觉内容（terms）的戏剧化世界的样子。通过舞蹈、表演、绘画、油画和雕塑以及整个艺术世界，我们知道有多么丰富的内隐含义在一个形状、一种颜色、一根线条、一个动作、一个团块、一个形式或色彩的成分中存在，或在音乐里的一个旋律和和声中存在。在社会生活中，同样我们也从自己对他人面部表情的既有的和直觉的反应中了解那些内隐的含义，14我们没有语言的直接赞赏有多少，我们感知到的隐含的意义有多少，有时候没说一个词，或者即使是说了些什么。所有这些被感知、想象和感受到的，都是体验的内容。言语是指代（refer to）真实的或无意识幻想的体验的工具，但它和体验是不同的，也不能替代体验。言语可能唤醒情感、想象、行动，并指出情境；言语能做这些是因为它们是体验的标记，而不是因为它们本身是体验的主要材料。
在不只一篇文章里，弗洛伊德清晰地阐述了他自己的观点，他认为言语只属于意识心理，不在潜意识情感或幻想的范畴。比如，他说事实上是我们对真实的物体和人投以爱和兴趣，而不是他们的名字。【注15】（1915B）
关于视觉记忆，他写到：“……相较于用言语思维，它更最大限度地接近于潜意识过程，而且毫无疑问，不论是个体发生还是系统发生上，都早于远远早于言语思维。”
或许，对于不用言语的幻想活动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是癔症症状转换【注16】。 在这些熟悉的神经症性症状中，病人退行到原始的前言语语言期，使用感觉、姿态、手势、内在过程，来表达情绪和潜意识的愿望和信念，即-幻想。这些身体症状的心理特征，最先被弗洛伊德揭示，费伦齐追随其后，现在已经得到每一位分析师的证实；他们的阐述在各种类型的病人中非常普遍。症状的每个细节，都有特定的意义，即表达特定的幻想；形式、强度和身体部位的各种转换反映着幻想的变化，是对外部事件或内部压力的回应。
然而，我们甚至没有依靠来自于成年人和年龄较大儿童的这种令人信服的准则，而是偶尔从幼儿那里可以收集到相当直接的证据，表明一种特定的幻想可能在其内容能够用语言表达之前很久就支配着他的头脑。
举个例子：一个一岁八个月大的小女孩，语言能力发展不良，看见妈妈的鞋子的鞋底开胶了，向外摆动着。小孩被吓坏了，恐惧的尖叫。大约一周的时间，她看见她妈妈穿着任何鞋子，都会退缩并尖叫，有时只能忍受她妈妈穿一双色彩斑斓的居家鞋。这个特别引人不愉快的鞋子几个月内都没再穿。孩子逐渐的忘记这个害怕的事，并且允许妈妈穿任意的鞋子了。在2岁11个月时（15个月后），她突然用惊恐的声音对她妈妈说：“妈妈那双坏的鞋子在哪里？”，妈妈担心再次引发尖叫，连忙说她已经把它们送走了，孩子接着说：“他们好像刚刚吃我了。”
鞋底摆动着的鞋子就这样被孩子看成了一个危险的嘴，在她一岁八个月的时候做出了这样的回应，即使这个幻想还不能被用言语表达。于是，在这里，我们获得了一个最清晰的可能证据，即幻想可以被感知，像真的一样被感知到，在它能被用言语表达出来很久以前。
幻想和感觉体验
因此，言语是较晚发展起来的用于表达我们内在世界幻想方式。当一个孩子能用词语时，哪怕是最初的字词，如“宝贝o-o-oh”，孩子已经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复杂的心理体验过程。
最初的愿望实现的幻想，第一个“幻觉”，是与感觉捆绑在一起的。如果婴儿要存活，那就一定很早就有一些愉悦的感觉（器官-快感）。例如，由于这个或那个原因，第一次的吸吮冲动并不一定导致婴儿的快乐满足，而是唤醒了婴儿严重焦虑。吸吮冲动本身便可能倾向于被抑制或不像应该的那么协调。在极端情况下，可能完全抑制摄食；在不太显著的情况下，则会被“削弱”和发展不良。另一方面，如果通过母亲与婴儿之间节奏的自然统一，或者很巧妙的地处理可能出现的任何困难，婴儿很快就能获得对乳房的愉快满足、很协调的吮吸，随后会自动建立起对哺乳过程的积极态度，并促进生命和健康（1941）。
接触和温度的变化，声音的涌入和刺眼的光等等，都被明晃晃地感觉为痛苦。内在的饥饿刺激，与母亲身体连结的渴望，也都是痛苦的。但温暖的感觉、对接触的渴望、吮吸（吃奶）的满足、免于外界刺激等等，会很快带来快乐感觉的真实体验。最初，全部愿望和幻想的负重都是由感觉和情绪承担的。饥饿的、渴望的、或忧虑的婴儿通过他的嘴、四肢和内脏感受到真实的感觉，这对他意味着，某些事在他身上正在发生或者他正在做他想做或害怕的这事那事。他觉得好像他正在做这做那——例如 伸手够或吮吸或咬乳房，事实上，乳房在他所及范围之外，或好像是被强行而痛苦的剥夺了乳房，又或好像乳房正在咬他。所有这些，最初，很可能并没有图像或其它有形的意象。
关于这一点米德尔莫尔（Middlemore）提供了有趣的材料，这些材料来自于他对一个2岁9个月大的女孩的分析工作，这个女孩子要治疗的是严重的进食困难。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分析过程中，在游戏中她会持续不断的咬。“在这其他事物中间，她会假装自己是一只会咬人的狗、鳄鱼、狮子、能剪断杯子的剪刀，绞碎机、水凝搅拌机”。她的潜意识中的幻想和意识中想象的游戏因此呈现出强烈的破坏特征。事实上，她从出生就开始拒绝吮吸乳房／吃奶，她妈妈不得不放弃尝试母乳喂养，因为孩子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和反应。刚来分析的时候，她吃得很少，而且不劝说就永远不会吃。她实际上并没有真实的“攻击”乳房的经验，甚至连吸吮都没有，更不用说像她游戏中展示出来的猛烈攻击的动物那样咬。米德尔莫尔（Middlemore）认为，扰乱婴儿的身体感觉，如饥饿的痛苦，是这些猛烈的撕咬或被咬的幻想的源头【注17】（1941）。
最早的幻想，来自于身体的冲动，且与身体的感觉和情绪情感交织在一起。它们主要表达的是内在和主观现实，从一开始，他们就与真实但有限而狭窄的客观现实体验捆绑在一起。
最初的身体经验开始建立最初的记忆，外部的真实逐渐地编织进幻想的纹理中。不久之后，孩子的幻想就能够像感觉那样总结出有形的意象了，感觉如视觉、听觉、运动觉、触觉、味觉、嗅觉意向等等。这些有形的意象和幻想的戏剧化表征，会随着对外部世界的清晰感知而逐渐的精细化。
然而，幻想并不是起源于对外部世界的清晰认知，而是源于内在，源于本能冲动。
比如，进食抑制，有时出现在非常小的婴儿身上，在断奶后的孩子和第二年的孩子中很常见，结果证明（在后来的分析），进食抑制的起因是和原始的强烈的贪婪的爱和恨的口欲愿望相关的焦虑；害怕毁灭（通过撕咬和吞没）的恰是自己所爱的客体——乳房，自己如此珍贵和渴望的。
有时有人会认为，孩子在获得把一个人撕成碎片就意味着杀死他们这种意识认知之前，诸如“撕成碎片”这样的潜意识幻想是不会出现在他们的头脑中的。这种观点不符合实际情况。它忽略了下面这个事实，即这些认知是身体冲动固有的，就像是本能的工具，器官的兴奋反应等，在这个例子中，是口。
他的富有激情的冲动将会毁灭乳房的幻想，并不需要婴儿真的看到客体被吃掉或者被毁灭，然后才能得出结论说他能做这个。这个目标，与客体的这种关系，是性格和冲动本身的趋势固有的，也是与之相关的情感中固有的【注18】（1915A）。
再举一个例子：孩子在排尿控制方面的困难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持续遗尿是一种常见的症状，即使是童年中期的孩子。在对儿童和成年人的分析中发现，这样的困难来自于与排尿的毁灭性影响和与排尿动作的危险相关的特别强烈的幻想。（这些幻觉也存在于正常人身上，但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们在失禁儿童中变得特别活跃。）当前，在孩子的幻觉中，尿液是邪恶的潜能。因此他的焦虑源于破坏性冲动。这主要是因为他希望他的尿液非常有害，以至于他开始相信确实如此，这主要不是因为他母亲在他尿床时发脾气，当然也不是因为他曾经观察到他的尿液和他幻想中相信的那样有害，也不是因为他在意识中感觉到了在外部现实世界人们可能被淹死或烧死。
这种情况可以追溯到婴儿早期。在幻想中：“我想用我的尿淹死和烧伤妈妈”，我们了解婴儿的暴怒和攻击的表达，想用他的尿攻击和消灭妈妈，部分原因是因为妈妈让他感到挫败。在燃烧的愤怒中婴儿想用尿液把她淹死，用尿液把她烧死。“燃烧”这个词既表达婴儿自己的身体感觉，也表达他暴怒的强度。当婴儿尿到母亲大腿上时，“淹死”这个词也一样，既表达的他恨这种情感的强度，同时也表达了他的无所不能。婴儿觉得：“我必须要消灭我的坏妈妈。”他通过全能幻想克服他的无助感：“我能，而且我会消灭她的”---他会用所拥有的任何手段【注19】；在排尿施虐最强烈时，婴儿会觉得他可以用尿淹死和烧死妈妈。毫无疑问，“淹没”和“燃烧”也指婴儿也以这样的方式感觉到他被无助的暴怒所战胜、淹没和烧毁。他的愤怒会充满整个世界，如果不能把这些愤怒发泄到母亲身上，不把他的尿液释放到母亲身上，婴儿就会被自己的愤怒毁掉。水龙头里的水，咆哮的火焰、泛滥的河水，汹涌的大海，这些可见可知的外部现实，在婴儿的头脑里与其早期的身体经验、本能目标、幻想等联系在了一起。当这些事物可以被命名，然后他在某些时候就能把这些幻想诉诸于语言了。
婴儿觉得他的排泄物是好东西，他想要给母亲，这种感情也是类似的。在某些情绪或瞬间，婴儿确实觉得他的尿和粪便是妈妈想要的，而且这些礼物是婴儿向妈妈表达爱和感激的方式。当婴儿在合适的时间地点，把这些送给妈妈，而妈妈很高兴时，这些事实当然会强化婴儿认为粪便和尿是好东西的幻想；但婴儿察觉到母亲的高兴不是他认为那些是好东西的主要根源。那些好东西根源于他想把那些他认为好的东西送出去的希望——例如，像妈妈喂养他一样喂养妈妈，来取悦妈妈并且做妈妈希望他做的；也根源于他的器官和身体作为一个整体的好的感觉。婴儿的尿和粪便在爱中就成了力量的工具，就像他的声音和微笑也一样可以成为力量的工具。由于婴儿能掌控用于表达爱或恨的资源太少，所以他不得不动用他所有的身体产物和活动，作为表达他深刻的淹没性的愿望和情绪的方式和手段。在婴儿的幻想中，尿和粪便或好或坏，是根据他排泄瞬间的意图和这些东西被生产的方式来决定的（包括后来的时间和地点）。
这些对自己身体产物的感觉和恐惧，是与所谓的“婴儿性欲理论”相联系的。弗洛伊德最早注意到这些事实，之后这些事实被广泛观察到，那就是幼儿在他们自己的身体能力基础上，有意识的或潜意识的，形成了它们关于婴儿起源和父母性交本质的自发理论。例如：婴儿由食物制成的，父母的性交是在彼此喂或者互相吃。爸爸把好食物放进妈妈身体里，爸爸用他的生殖器喂养妈妈以回报妈妈用乳房喂养爸爸，于是妈妈身体里就有了婴儿。
或者婴儿是由排泄物变来的。爸爸把排泄物放进妈妈的体内，就孩子而言，孩子是爱的，能容忍父母爱着彼此，他可能感觉这是好的，并且是把生命放进了母亲身体里面。当婴儿感到满是恨和嫉妒的其他时候，他完全无法容忍父母的性交活动，他希望爸爸把坏的排泄物放入妈妈身体里——如危险的爆炸物，能从内在毁灭妈妈；或把尿尿到妈妈体内以伤害她。这些婴儿式的性欲理论显然不是从外部事件的观察中得出的。婴儿从来没有看见婴儿由食物或排泄物做成的，也没有看到过爸爸往妈妈身体里尿尿。婴儿关于父母性交的观念是由他自己的强烈情感下的身体冲动推倒出来的。他的幻想表达了他的愿望和激情，即把他们自己身体冲动、感觉和过程作为他们的表达素材【注20】。
早期幻想的这些或者其他特殊内容，比这些内容被孩子体验到的方式和表达模式并不少，是与孩子的身体发展以及他们在特定年龄阶段的感知能力相一致的。这是他们发展的一部分，是随着孩子身体和心理能力的发展而逐渐得以展开和精细化的，影响并受影响于他慢慢成熟的自我。
初级过程与早期幻想的关系
最早的和最基本的幻想，与感觉体验捆绑在一起，是身体感觉的情感性诠释，其特点自然具有弗洛伊德描述的属于“初级过程”的品质：冲动间缺乏协调性，缺乏时间感、缺乏矛盾和否定。而且，在这个水平，没有外在现实的区辨力。体验由“全或无”的反应控制，缺乏满足感被体验为真实的邪恶。丧失、不满或者剥夺在感觉上被体验为真实的、痛苦的感觉。
我们都对“充满空虚”的感觉很熟悉。空虚是真实的，在感觉上；就如同黑暗被感觉为一个真实的东西一样，不仅仅是感觉为没有光明，可能是我们知道的任何东西。黑暗来临，就像一个窗帘或者毯子。光明出现，驱走了黑暗；如此等等。
因此，当我们（言之有理地）说，婴儿感觉没有把痛苦之源移走的妈妈是“坏”妈妈时，我们并不是说他有一个清晰的关于他妈妈没有移走痛苦之源的消极事实的观念。这是后来才被意识化的。痛苦本身是真实的；“坏”妈妈时一个真实的体验，最初并没有被从痛苦中分化出来。大概6个月左右，婴儿能够坐起来并把妈妈看作是一个外部客体，并不是他想要她来，她就会就来的，接下来他可能把他所看到妈妈没有过来和他觉得痛苦或者不满联系起来。
当婴儿想念妈妈并表现的“好像他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时，并不意味着他就有了时间观念，但是失去的痛苦是一个绝对存在的体验，带着一层关于它的“永不”的品质——当心智的发展和时间的经验作为一个外在现实慢慢被建立起来，由此带来分化的知觉和意象。
然而，“初级过程”并不被看作在某一可测量的发展阶段统治着孩子的整个心智生活。它很可能复制了最初几天的战场／field，但我们不能忽视婴儿对外部环境的最初适应，也不能忽视孩子从一出生就同时体验着满足与挫败这个事实。婴儿最初几周及以后不断改进的反应表明，甚至在第二个月，知觉和行为就有了很大程度的整合，带着记忆和预期的迹象。
从那时起，婴儿会花大量的时间在实验性游戏上，同时也花大量时间在适应现实和主动的表达幻想的方式（愿望的见诸行动和抵抗痛苦和焦虑）的尝试上。
事实上，“初级过程”近是一个有局限的概念。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如我们所知，只拥有初级过程的心理装置并不存在，那只是某种程度的理论假设。”21后来他又谈到“延期到达”的次级过程，这个过程乍一看有些矛盾。如果我们把“延期到达”看作充分发展而不是次级过程的开端，即基本的开端，这个矛盾就得以解决。这个观点和我们看到了婴儿的真实发展非常一致，在适应现实、控制和整合方面。
注释：
【注14】 “当一位女士用眼神为一位男士干杯时，男士也用眼睛向她做出了承诺，他们之间会因为既没有用名词也没有用动词而没有交流吗？”——Samuel Butler
【15 】潜意识系统，包含对客体的事物投注、第一个、而且是真实客体投注；通过把一个具体的想法和与之相应的词语一致的语言表达联系起来，前意识系统就源于对这个具体想法的超投注。我们或许可以认为，它是如此的超投注，以至于为我们的大脑带来了更高级的组织、并且使得掌控前意识的次级过程接替初级过程成为可能。（“潜意识”，论文集，IV。PP133-4,1915B）
【注16】 Sylvia Payne博士在B.PS-AN.SOC讨论这个问题时指出了这个联系，1943年1月27日。
【注17】 Clifford Scott在1943年1月27号给B.Ps-An.Soc.的关于这个主题的投稿中写道：成人把身心看作两种不同的体验的方式当然不能承载婴儿世界的事实。对成人来说，观察到吮吸要比记得或者理解吮吸对婴儿来讲意味着什么要容易的多，而对婴儿来讲，身心是不分离的，而是一个未分化的吮吸和幻想经验。即使是那些我们后来能够区分为“感觉”，“情感”等的心理体验在生命早期也是不能被区分和分离的。例如感觉、情感，通过原始的整体体验的发展而呈现出来，那就是吮吸——感觉——情绪——幻想。这个完整的体验逐渐地分化成了各种不同的体验：身体运动、感觉、想象、认知等等。
我们根据弗洛伊德的“自我首先是身体自我”（1927）来回顾它。正如Scott博士说的，我们需要更加了解在潜意识幻想中我们的“身体”意味着什么，以此来思考神经学家和“身体图式”普通心理学家所做的各种研究。从这一观点来看，潜意识的身体图式或者“身体幻想”在很多神经症和各种精神病中起着很大的作用，尤其在是各种形式的疑病症中。
【注18】 口欲爱的目标是“合并和吞没／毁灭，是一种可与废除客体身上任何的独立存在相一致的爱”。
【注19 】抓、触摸、看和其他的活动，同样可以被感受为悲惨的伤害。
【注20】 Scupin记录了一个实例（他自己的十一个半月的儿子），这个例子阐明了依据来自于婴儿自己的基本本能生活的幻想对观察到的现实进行的诠释。“当我们（他的父母）在吵闹逗趣的时候，他突然发出一声狂吼。为了测试是不是我们制造的噪音吓到他了，我们安静的重复了一遍；孩子惊恐地望着爸爸，然后热切地向母亲伸出双臂，充满感情地偎依着她。它给人的印象是，男孩相信他妈妈正在受伤害，他的尖叫是同情性恐惧的一种表达。
一位同事记录了一个两岁孩子的例子：这个孩子因为看到他父母没有打架的视觉证据而得到了安抚。他的孩子常常感到焦虑，原因不明，而且孩子无法从任一方父母那里获得安慰。父母关切和安抚的话语并不能减轻他的焦虑。最初是他们偶然发现，当孩子处于这种情绪中时，如果父母在他面前亲吻对方（不是孩子），孩子的焦虑立刻得到缓解。由此可以推断，孩子的焦虑与他害怕父母吵架的恐惧有关，他对性交的幻想是父母在相互破坏（伤害），他亲眼所见的事实向他确保了父母依旧彼此相爱并且温柔体贴，由此，他的焦虑得到的缓解。
二、幻想的本质和功能
本能、幻想和机制
现在，我们必须要思考我们这个问题的另一个重要方面了，那就是本能和幻想、机制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上的很多困难和某些困惑呈现在了各种讨论中；本节的目标之一就是澄清这些不同概念之间的关系。
例如合并的幻想和内射机制之间的区别就不能总是被清晰地观察到。例如，在讨论吞没的特定口欲幻想或者其他与一个具体客体结合时，我们经常遇到这样的表达：“内射客体”。或者，人们有时候还会说“内射的乳房”，再一次把具体的身体幻想和一般性的心智过程混淆在了一起。但是思考内射机制和投射机制时，这些困难好像就出现了，尽管本能、幻想和机制之间的关系问题可以以一个更加广泛的方式思考，可以考虑心理机制的每一个不同方面。
要特别考虑“内射”和“投射”，这些是抽象术语，是精神生活中起作用的机制或是心智生活发挥功能的方法。它们把这些事实看作是被纳入自体，成为自体一部分的想法、印象和影响；或被看做是自体的一部分或其元素，这些部分是被自体否认或归于他人或群体或外部世界的某些部分。这些共同的心智过程就是“机制”，无论在儿童还是成人中、在日常社会生活中还是在诊疗室中都显而易见，也就是说，是一些特殊的心智生活的运作方式，是用来应对内在张力和冲突的一种方式。
此时，这些心理机制都和某些普遍的幻想联系紧密。把爱和恨的客体、人或人的一部分的幻想合并到（吞没、吸收等）我们自己身上，属于最早的和最深层的潜意识幻想，从它们成为口欲冲动的心理表征开始就形成了基本的口欲性格。上面（P82）已经描述了其中一些口欲幻想，如：“我想要并且正在把她（妈妈或乳房）放入我身体内。”这个特定的合并一个客体和一般的内射心理机制之间的区别应该被清晰地了解。尽管后者（内射）和前者（合并）的关系非常紧密，但后者涉及的面要比前者宽很多。为了理解幻想和机制之间的关系，我们必须更近一步地看看它们二者和本能的关系。我们的观点是，幻想有效地把本能和自我机制连结在一起了。
本能被认为是一个边缘的心理-身体过程。它有一个身体目标，直接指向具体外部客体。在我们的头脑中，它有一个我们称之为“幻想”的表征。每一种人类活动都源自于某种本能；只有通过能满足我们本能需要的幻想，我们才能够尝试在外部世界中实现这些本能需求。
尽管幻想本身是心理现象，但它们主要是关于身体目标、痛苦和快乐的，直接指向某些客体。当与外在的和身体的实相比较时，幻想就像其他的心理活动一样，是一种虚构的东西，因为它碰不到、摸不到或看不到；然而在主体的体验中它是真实的。它是一种真实的心理功能，它不仅在心理的内在世界，而且在主体的身体发展和行为的外部世界都有真实的影响。并且在其他人的心理和身体上都有真实的影响。
我们已经偶然地遇到了许多关于特定幻想的结果的实例；例如，在幼儿身上，诸如喂养和排泄的麻烦和恐惧症等困难；还有那些（被称为）所谓的“坏习惯”、抽搐、发脾气、藐视权威、撒谎和偷窃等等。我们也谈到所有年龄的歇斯底里的转换症状是幻想的表达（1933年）。例如消化道紊乱、头痛、卡他性鼻炎、痛经、还有许多其他心理-躯体变化。但是，除了疾病，一般的身体特征如说话时的语态和语调、肢体姿势、行走步态、握手方式、面部表情、笔迹和特定习惯等，也能证明是直接或间接由特定的幻想决定的。这些通常是高度复杂的，既与内在世界有关，也和外在世界有关，并与个体的心理历史紧密相连。
值得注意的是，在分析的过程中，个体幻想的这种身体表达会以多频繁和在何种程度上变化，不管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例如，在情绪低落的时候，走路的方式和保持身体的方式、面部表情和声音、病人对物质世界和人的整个身体反应，都和他在兴高采烈、反抗、降服、决心控制焦虑等时候不一样。分析过程中的这些变化有时是相当戏剧化的。
在外在世界的生活中，人们可能会经历过扔掉、打碎或者丢失、蹒跚走路、摔倒、以及身体倾向于出事故等各个阶段【注22】。只要环顾日常生活中的人们，在地铁、公共汽车或餐馆或家庭生活中，就能看到身体特征上的无尽差别，例如服饰和言语方面的怪癖、个性和特质等，与这些捆绑在一起的显著幻想和情绪状态通过它们得以表达。
分析工作使我们有机会了解这些不同的细节意味着什么，在病人的头脑中正在发生着怎样特殊的变化——关于他自己的身体及其内容，关于现在或者过去其他人和他们的身体的或社会的关系。在对深层的幻想进行分析之后，许多这样的身体特征会被改变，有时会发生相当大的变化。
同样地，性格和人格的更广泛的社会表达显示出幻想的力量。例如，分析中总是发现，人们对时间、金钱和财产、迟到或准时、给予或接受、领导或跟从、“处于聚光灯下”或满足于与他人之间的工作等等的态度，总是与一系列特定的幻想有关，其发展可以通过与特定情境有关的防御的不同功能得以追溯，追溯到它们最初的本能来源。
弗洛伊德在他的“例外”研究中提到了一个突出的例子，他讨论了很多人所表现出的有趣的性格特征，即宣称自己是例外，行为也就如此——对某些人制定的要求例外，如病人的家庭成员或医生，或者是整个现实。弗洛伊德认为理查三世是最好的例子，在他的讨论中，他深入到了理查德由于道德败坏而表面上简单的反抗行为背后的幻想。弗洛伊德（1915）建议理查的独白【注23】决不仅仅是反抗，而是表示一种潜意识的争论（我们应该称之为幻想）如下：‘“大自然对我犯了一个严重错误，那就是剥夺了我赢得人类爱的形体之美。对此，生活欠我一个补偿，我会看到我将得到它。我有权利成为一个例外，超越那些其他人让自己受约束的界限。我自己可能错了，因为已经有人对我犯了错。”
可以从作者的分析经验中引用的一个例子是，一个青春期男孩因为家庭和公立学校生活中的严重困难而来接受治疗——如肯定会被人发现的很明显的撒谎，攻击性的行为，穿着很不整洁。总的来说，这个十六岁男孩的行为和态度完全不符合他的家庭传统；他们是社会弃儿。尽管分析工作给他带来了足够的进步使得他加入空军，但是在战争爆发后不久，他并不能按照他所处的社会情境正常行事。他在空军里干得很出色，名声也很好，但总是拒绝接受任务。在分析的早期，他孤独而痛苦，完全没有朋友。后来，他能够维持稳定的友谊，并在士官群体很受欢迎，但他却依旧无法适应家庭社会传统，那里层出过著名的军官。
和往常一样，这个男孩的问题，是由很多复杂的外部环境和内在反应原因造成的。他的幻想非常丰富，但其中最为显著的幻想是，他克服对弟弟（最终是他父亲）的攻击的唯一方法是为了他们的利益放弃一切野心。他觉得他和弟弟（一个正常的、有才华的、快乐的人）两人都被父母喜爱和赞赏是不可能的。从身体层面来看，他和弟弟（最终是他和父亲）两人都很强有力是不可能的；这个观念在他想要吞并父亲的生殖器的早期幻想中就深深的扎根在他的脑袋中了；他觉得，如果他自己把父亲插入母亲体内的生殖器吸出来、吞下去并且拥有它，那个好生殖器就被毁掉了，他弟弟就不能拥有它了，弟弟就永远不能长大了，也就永远不会变的强有力、可爱、聪明了——事实上，弟弟就永远不会存在了！通过选择宣称放弃一切来支持弟弟（最终是他父亲）的方式，这个男孩调整和控制着自己对父母的攻击冲动、还有对他们的恐惧。
在这个男孩身上，很多附属的内在过程和外部环境促使他形成了主宰他生活的独特幻想——就是每类事物只有一个美好的东西——那个好乳房、那个好妈妈、那个好的父亲的阴茎；如果一个人拥有这个理想的客体，那另一个人就必定苦于失去它，这对于那个拥有他的人就变的很危险了。这个幻想被广泛地看到，尽管在很多人那里这个幻想在发展过程中被改进和平衡过了，所以它在生活中起的作用小了很多。
相似地，弗洛伊德提出理查的例外主张是我们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的，尽管在大多数人身上它被纠正、修正或者掩盖了。弗洛伊德主张：“理查是我们在自己身上都感觉到了某种东西被无限放大的代表。”【注24】（1915C）。我们认为幻想不仅在神经症症状中，也在正常的性格和人格中发挥着根本性的和持续性的作用，这个观点和弗洛伊德的评论是不谋而合的。
再回到这个吞并幻想的独特问题来；吞并的心智过程或则说潜意识幻想被抽象的描述为内射过程。无论被称为什么，就像我们所看到的这样，它真实的心理效应紧随其后。它不是指真实的生理上的吃和吞咽，而会导致自我的真实交替。这些关于内部客体的“只有”信念，诸如“我身体里有一个好乳房”，或者是“我身体里有一个咬人、折磨人的坏乳房——我必须要杀死它并且除掉它”，诸如此类的，导致了一个真实的效果：朝向外在世界的人的非常深的情绪和真实的行为，以及自我、性格和人格、症状、抑制和能力的深刻变化。
弗洛伊德在他的文章《否认》中讨论了吞并的口腔幻想和早期的内射过程之间的关系。文章中他不但认为：甚至认为的理智功能和现实检验“都是源自于原始本能冲动的相互作用” （斜体字），并取决于内射机制（后面我们将会简短的回到这一点）：而且他还向我们展示了这个过程中通过幻想起作用的部分。关于某判断主张或者否认某一事物具有某特殊性质方面，弗洛伊德说：“最古老的语言，即关于口腔本能冲动，替代性的表达是这样的：‘我应该把这个放入我的身体，然后把他排出体外。’也就是说，它或者在我体内，或者在我体外”（1925）。这个愿望的形成和幻想是一样的东西。
弗洛伊德在这儿生动地称为“口腔冲动的语言”，在其他文章中他称为本能的“心智表达”，也就是说，幻想是身体目标的心理表征。在这个真实的例子中，弗洛伊德向我们展示了幻想是本能的心理等价物。但是他同时构建了内射（或投射）机制的主观面向。如此，幻想是本我冲动和自我机制之间的连结，是一个事物变形为另一个事物的手段。“我想要吃掉它，因此我已经吃了它”这句话是一个幻想，代表的是内心生活中的本我冲动；同时它也是内射机制或者功能的一个主观体验。
如何最好的描述和吞并幻想相关的内射过程，通常我们会说被内射的东西是一个意象或者“无意识意象”。这肯定非常正确；但是这个说法太正式、太贫瘠了，不能如实说明这个复杂现象。一方面，这个描述仅仅是前意识过程，不是潜意识过程。
一个人——无论是心理学家还是其他人——如何才能渐渐了解这个区别，意识到它真正“放入体内”的，他的内在客体，是一个意象而不是一个生理性的具体客体？伴随着一个长期的和复杂的发展过程，概略来讲，这个必须包括下面这些步骤，和其他方面一起：
a.最早期的幻想主要是建立在口腔冲动基础上的，和味觉、嗅觉、触觉（舌头和口 的）、 动觉、内脏以及其他身体感觉捆绑在一起；这些感觉最初和“吸纳东西”（吸吮和吞咽）经验的连结比其他任何东西的连结都更紧密。视觉元素相对来说连结比较小。
b.这些感觉（和意象）是身体经验，最初几乎不与外部世界的、空间上的客体相关。（动觉、生殖器和内脏元素通常不被谈及。）人们给了这个幻想一个具体的生理品质——“月经”，身体内的体验。在这个层面，意象几乎不能与实际感觉和外部感知区分开来。皮肤还没有被感觉到是内在和外部现实之间的边界。
c.感知中的视觉元素缓慢增长，逐渐的就充满了触觉体验和空间分化。早期的视觉图像在品质上仍然非常“逼真”——可能长达三到四岁。他们是非常生动的，具体的，往往与知觉混淆。此外，它们与身体反应长期紧密相关：它们与情绪紧密相连，并倾向于立即采取行动。（这里摘要性的提到的许多细节，心理学家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d.在感知中（和相应的意象）的视觉元素开始支配身体的发展阶段，分化和空间整合逐渐形成，这样就在内在世界和外部世界之间形成了更加清晰的区别，在知觉（和幻想）的整体经验中，具体的身体元素大部分都压抑起来了。在幻想中，视觉的、外部参照元素变得相对去情绪化、去性欲化，在意识中独立于身体连结。它们在狭义上成为“意象”，被认为是外在客体的“在心灵中”的表征（但不是，有意识地，在身体中的结合）。人们“意识到”客体在心灵之外，但它们的意象“在心灵之内”。
e. 然而，这些意象的能量通过 “在其中”来影响心灵，也就是他们对情感、行为、性格和人格的影响，以及从总体上对心灵的影响，在愿望和幻想的完整潜意识中，是建立在它们被压抑的潜意识的身体联系上的，这形成了与本我之间的连结；这就意味着，在潜意识幻想中，它们所指代的客体被认为是在身体里面的，被吞进去的。
在精神分析思想中，我们更多听到“imago潜意识意象”这个词比image意象这个词更多使用。“imago”和“image”之间的区别总结如下：（a）“imago”指的是潜意识意象；（b）“imago”通常指的是一个人或者一个人的一部分，最早的客体，而“image”可能是任何客体或者情境、人或者其他东西；（c）“imago”包括主体与其意象中的人的关系中的所有躯体和情绪元素，潜意识幻想中和本我之间的身体连接，内射过程之下的吞并幻想；而“image”中，躯体和很多情绪元素大部分都被压抑了。
如果我们对病人头脑中其他心理机制运作方式的细节给予足够的关注，则与特定幻想或者某些类别的幻想相关的每一种不同的机制都能被看见。它们总是被体验为幻想。例如，否认的防御机制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主体的头脑里表达：“如果我不承认它（即一个痛苦的事实），它就不是真的。”或者：“如果我不承认它，没人会知道它是真的。”作为最后一招，这个争论可能被诉诸在身体的冲动和幻想中，如：“如果它没有从我口中出来，那就表明它没有在我的身体里面”；或者“我可以阻止任何人知道它在我身体里面。”或者：“如果它作为屁或者粪便从我的肛门中排出来是没问题的，但它绝对不能用言词从我口中说出来。”盲点化防御机制被这样体验：“我看不见的就不用相信”；或者“我看不见的，其他人也看不见，那么事实上它就不存在。”
再一次，强迫性忏悔机制（很多病人沉浸于此）也表明了如下这种潜意识争论：“如果我说了它，其他人就不会说了”，或者“我可以通过先把它说出来而战胜它，或者通过至少表现的是一个好男孩而赢得他们的爱。”【注25】
一般而言，我们可以说自我防御机制最终都是从本能和天生的身体反应中衍生而来的。“自我是从本我中分化而来的”（1926）。
幻想、记忆意象和现实
在刚刚引用弗洛伊德关于“否定”的文章时，我们注意到他的观点，即判断和现实检验的理智功能“来自于原始本能冲动的相互作用”。如果幻想是这些原始本能冲动的“语言”，那么就可以认为，幻想在与现实的关系层面进入了自我的最初发展阶段，并支持对现实的检验和对外部世界认知的发展。【注26】
我们已经看到，最早的幻想与感觉和情感密切相关。无论如何选择性的过分强调他们可能处在情感压力之下，这些感觉都会使体验性的大脑与外部现实接触，并表达冲动和愿望。
外部世界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从很早就持续不断地迫使孩子注意它。第一次心理体验来自于出生时巨大而多样的刺激，以及第一次吸气和呼气——随后是第一次进食。在头24小时内的这些大量的体验一定已经唤起了最初的心智活动，并为幻想和记忆提供了材料。幻想和现实检验实际上从很早的时候就存在了。【注27】
外部感知在某一时刻开始影响心智过程(实际上从出生开始，尽管一开始这些感知并不被体验为是外部的)。最初，心灵处理大多数外部刺激，就像处理本能刺激一样，是通过原始的内射和投射机制来处理的。对婴儿最初几周的观察表明，只要外部世界不能满足我们的愿望，或挫折或干扰我们，它就会立刻被憎恨和拒绝。随后我们可能会害怕它，观察它，关注它，以便保护自己免受它的伤害；但是，直到它通过与口欲满足相联系在某种程度上被欲力化，从而获得某种程度的爱，它才能被玩耍、学习和理解。
我们从弗洛伊德那里得出结论，幻觉满足的失望在某种程度上是适应现实的第一个促动因素。对乳房的幻觉并不能满足饥饿感，不管它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尽管幻想可以使等待满足的过程变得更容易忍受。幻觉迟早会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对真实外部环境的适应措施(例如通过哭泣、寻求动作、不安等对外部世界提出要求，以及在乳头到来时采取适当的姿势和动作)。这是适应现实、发展适当技能以及感知外部世界的开始。失望可能是（促进）适应性的接受现实的第一个刺激,但涉及到孩子目前已经完成的复杂的学习和思考外部现实的延迟满足感和悬念——为了越来越多的遥远目标——当它可以满足自己的本能冲动并呈现在幻想中时，才可以被忍受和持续。学习依赖于兴趣，兴趣来自于欲望、好奇心和恐惧——尤其是欲望和好奇心。
幻想思维和现实思维在发展形态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智过程，是获得满足的不同方式。然而，它们在充分发展时具有独特的特征这一事实，并不一定意味着现实思维的运作完全独立于潜意识幻想。这不仅仅是指他们“融合和交织”【注28】；他们的关系不像这样偶然。在我们看来，没有同时出现的、支持性的潜意识幻想，实思维是行不通的。例如，我们在一生中不断地用耳朵“吸收”东西，用眼睛“吞噬”东西，“阅读、标记、学习和内心消化”。
这些有意识的隐喻代表了潜意识的心理现实。众所周知，所有的早期学习都是建立在口欲冲动基础上的。最初对乳房的寻找、吸吮和抓取逐渐转移到其他物体上，手和眼睛只是慢慢地脱离口才作为探索和了解外部世界的工具而获得独立性的。
在第一年的中间阶段，婴儿会伸手去够他看到的所有东西，以便于把它放进嘴里，开始是试着吃它，然后至少是吮吸和咀嚼它，再往后会去感觉和探索它。(直到后来，他的手和眼睛才独立于嘴巴。)这意味着婴儿触摸、操控、观察和探索的物体都投注了其口腔性欲。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对他们感兴趣。在任何一个阶段，如果他完全是自体情欲的，他就永远也学不会这些。通过眼睛的观察、手指(还有耳朵)的触摸和探索，将事物吸收进其大脑的本能冲动，满足了一些被最初的客体挫败的口腔愿望。感知和智力会为了他们的生活和成长而利用这一力比多资源。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在潜意识幻想中和有意识的隐喻中，手和眼在一生中都保留着口欲上的意义。
在她的论文《婴儿的分析》和《象征形成在自我发展中的重要性》(1926)中, 克莱恩夫人接受了费伦齐（Ferenczi）的观点，认为（原始的）认同，也就是象征的先驱，“产生于婴儿努力在每个客体中重新发现自己的器官和功能”，欧内斯特·琼斯(Ernest Jones)也认为，快乐原则使两个独立的客体由于有趣的情感纽带而等同起来成为了可能。通过阐释临床材料的方式，她展示了外部客体的原始象征功能如何使自我精细化了幻想，允许升华在游戏和操作中得以发展，并建立从内在世界到外部世界的兴趣、到物理事物和事件的知识的桥梁。他对自己身体的愉悦兴趣，他在这个方向上的发现和实验，都清楚地表现在一个三四个月婴儿的游戏中了。在这个游戏中，他表现出（和其他机制一起）这个象征形成的过程，与那些我们后来在分析中发现的幻象关系密切，这些幻想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运作。事实上，外部物理世界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象征形成过程实现的。
分析工作中几乎每一小时的自由联想都向我们揭示了一些幻想的东西，这些幻想促进（主要通过象征形成）并维持发展对外部世界的兴趣和学习它的过程，从这些幻想中能够获得探求和组织关于它的知识的能量。从某一角度来看，无论是实践的还是理论的，每一个关注现实的事例都是一个升华【注29】（1935），这是一个（我们）熟悉的事实。
反过来，这意味着从一开始一些‘合成功能’的测量等价物就被运用到了本能冲动上。如果没有某种程度的对本能冲动的控制和抑制，以及从出生起逐渐发展的本能冲动的满足，孩子就无法学习，无法适应外部世界（物理的或人类的）。
那么，如果智力功能源于原始的本能冲动的相互作用，为了理解幻想或者现实检验和‘智力’，我们需要把心智生活看作一个整体www.psychspace.com心理学空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