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合隼雄《佛教與心理治療藝術》书摘
作者: 河合隼雄 / 24475次阅读 时间: 2010年3月25日
来源: 心靈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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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二節、佛教與我心理学空间g4p6h/GB: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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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成爲一個榮格心理分析師時,我從未想到我以後會深深地迷戀佛教。從我幼年時起,我便對佛教隱隱地持有一種排斥態度。我總認爲佛教很不吉祥,甚至有點邪惡。大多數日本人因出身於佛教家庭而成爲佛教徒,但他們並不像基督教徒一樣,必須每週到教堂參加牧師主持的彌撒或禮拜。除非家中舉行葬禮,否則我們極少會想到自己是一個佛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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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首次踏上美國的土地時,要填寫的表格中有一欄是「你的宗教信仰」,我記得我當時猶豫良久才寫下「佛教」兩字。有些日本人則寫「沒有」,這些人在西方人眼裡,便有了「無神論者」之嫌。這種假設造成了極大的誤解,因爲當時「無神論者」幾乎等同於「共産主義者」。日本人在精神信仰上,不會執著於某些特別的宗教,這便是誤解的根源,我會在後面對此加以分析。總之,像其他日本人一樣,我是一個「糊裡糊塗的佛教徒」。心理学空间MzC$O ~7M7A2~T1IW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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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佛教所持的消極態度是有緣由的。我年僅四歲時弟弟就去世了。當人們擡走他的棺柩時,我大哭不已地撲了過去,聲嘶力竭地喊道:「不要扔掉它!」弟弟的夭折,使我母親極爲悲痛。她整日淚流不止,誦經不斷。我當時一定是極爲悲傷地立於母親之側。我長大後,母親仍多次提及此事,這故事聽得多了,我便形成了自己的記憶,但後來形成的記憶情景,我想是我自己塑造的。由於兒童時期的此一經歷,在我成長過程中,佛教和誦經似乎總是引起我內心與死亡有關的不安與焦慮。那種對死亡的恐懼至今還宛然在目。我記得在我弟弟去世後好多年,我常屏住呼吸,閉上雙眼,心裡想著「死亡就是這樣吧」或者「你已失去所有知覺,什麼也不知道了」,這些恐怖的想法使我惶惑不已。佛教似乎無法拯救我,相反地,它使我一味感覺到死亡的存在和我的在劫難逃。在這種不祥之兆的籠罩下,我與佛教的間隔與日俱增。我只知道我家是信奉佛教的淨土宗(Jodo),而對其創立者法然(Honen)及其學說毫無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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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h|2aK Lm0 父親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喜愛禪宗的格言是「日日是好日」;另一句格言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父親不止一次地向我講述佛祖達摩面壁九年的故事,我對達摩敬佩不已,我想他一定開悟了,因爲他不懼死亡,而我卻時時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之中。心理学空间 uJz1]7ULH7\Hn

:K6y#d ^y4MX0 我日漸長大了,雖然尚不知禪宗的「真諦」,但卻期望著能達到「覺悟」的境界。這對我太重要、太有吸引力了,因爲我認爲「開悟」就可以讓所有的焦慮和恐懼瞬間煙消雲散。 心理学空间Uj [(d*M3B ab$wl

xd)\cK0 在我長成翩翩少年時,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日本軍力日漸強盛,學校每日灌輸的理念就是「好男兒志在沙場,爲國捐軀」。雖然都市中知識階層反對這種理念,但在我們的農村,這種想法卻大行其道。但非常糟糕的是,我怕死的念頭一點也沒有減輕,我不想死,也厭惡殺人,因此從沒想過要去參軍。作爲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孬種」,我不敢向別人坦承我的想法:「對不起,我怕死,我不敢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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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b.d;U DL0 我懷著崇敬的心情,目睹了我的初中同窗好友們立下爲國捐軀的誓言,毅然踏進陸軍學校和海軍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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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絲毫沒有這種以身報國的願望,更爲自己的軟弱困惑不已。終於,我寫了封信給我大哥,他當時在醫學院讀書:「大哥,我該怎麼做才好呢?我怕死不想當兵,爲此我羞愧萬分。我知道你和父親都是學醫的,對死亡已經覺悟。我不喜歡醫學,但我想報考醫學院,你們對此有何看法?」心理学空间7q%di:c AE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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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立即給我回信,信文如下:心理学空间:Q+v/R L3M3?3_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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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死亡的恐懼是一種天性,你無需爲此感到羞愧。盡忠報國不限於投筆從戎。只要從事你喜歡的工作,你就可以對國家有所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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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學醫,你可以理解身體的消亡,但你仍無法理解死亡對人的意義。要理解這一點,可能要花費一生的時間。就此而言,學一樣東西與學另一樣東西不會有多大區別。對於死亡,我和父親都還談不上什麼開悟。所以,不要擔心,你在從事你喜歡的工作的同時,可以慢慢對此再予以思考。心理学空间(@(m,x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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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中,讓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父親和我都還談不上什麼開悟」。原來,即便是父親這麼一個顯得意志堅強、無所畏懼的人,都還沒有開悟。當我讀到死亡的意義需要一生的探索時,我怯懦的羞愧心理蕩然無存。哥哥在信中談到的恐懼問題,也是事實,即使在這樣的年紀,在未開悟之前,我依然怕死。自始至終,關於死亡的問題一直伴隨著我。心理学空间"Qt8fa[ Z!^7\h

n f:B.z Z6RA x0 最終,與佛教的接觸不期而至,而地點卻是在美國。爲了與我生於斯長於斯的東方宗教相遇,我竟不得不遊學西方——先是美國,後是瑞士。我隨後談到的「十牛圖」和曼荼羅(Mandala)都是我第一次到美國後,我的第一個心理分析師馬溫?斯皮格曼博士(Dr. Marrvin Spiegeman)介紹給我的,我對這些很著迷,但坦白說,我也覺得它們很可疑,或者至少有些神秘。www.psychspace.com心理学空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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