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对女性阉割情结形式的认识已经越来越全面广泛,但对于情结性质的整体认识并没有取得相应进步。我们收集的那些目前已经耳熟能详的资料,让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地认识到整体现象的显著特征,所以,现象本身就成为一个问题。人们对迄今为止观察到的女性阉割情结形式的调查,以及从中得到的暗含推论表明,迄今为止的主流概念所基于的某种基本观点,可以简略表述如下(部分内容我逐字逐句地引用来自亚伯拉罕关于这一问题的研究):很多女性,包括孩童和成年人,都或暂时或长久地受到由性别事实带来的困扰。由于不愿做女性而反映在女性精神生活中的种种表现可以追溯到她们幼年时期对获得阴茎的向往。在这方面存在固有缺陷的不愉快想法增加了她们消极的阉割幻想,而积极的幻想则来自对心仪男性的报复性态度。
自恋者而言,这一点好像是昭然若揭而无需解释的。不过,至今为止从调查中得出的结论——总计有一半的人对自己的性别不满,并且只有在良好的情境下才可能克服这种不满——不仅对女性自恋者,对生物科学来说都无疑是非常不满的。所以,问题就出现了:女性遇到的阉割情结的形式不仅对于神经症的发展,而且对于性格形成和具有正常目的的女性命运都有重要影响。这仅仅是出于对阴茎向往的不满,是否真的是事实?或者可能是由其他力量提出的一个托词?而这种动力是我们早已从有关神经症形成的研究中有所了解。
在这一系统阐述中,我们已经假设了一个显在的事实,即女性因为她们的生殖器官没有阴茎而认为自己处于劣势,这构成了问题本身——或许是因为对男性气质我想这个问题可能会从几个角度受到非难。这里我仅仅希望从纯粹的个体发育的角度提出看法,以期能对问题解决有所帮助。其中的某些看法是在过去多年的实践中逐渐积累起来的,在那些患者当中,很大一部分是女性,总体来讲在她们身上阉割情结是非常明显的。
根据当前主流的概念,女性阉割情结的核心完全集中于阴茎嫉妒情结。实际上,男性气质情结一词是作为同义词来使用的。那么首先表现出来的问题是:即使主体不存在男性化的生活方式,也没有心仪的兄弟使这种嫉妒易于理解,女性的经历中更没有“偶发灾难”使得男性角色看起来更吸引人,我们怎样观察到这种作为几乎不变的典型现象的阴茎嫉妒的发生?
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可能是引起问题的真相;一旦问题提出来,答案本身几乎会自发地从我们足够熟悉的材料当中显现出来。假定我们以阴茎嫉妒可能的最为频繁直接的表现形式当作起始点,例如想象如同一个男人那样小便,对材料的重要详细审查很快就会显示,这种需要是由三种成分构成的,有时其中一种有时是另一种会更重要些。
我可以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为这部分是“尿道性欲”,人们对这一因素已充分强调,因为它已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想评价源于此的嫉妒强度,我们必须首先意识到对自恋的高估,这其中排泄的过程是由儿童控制的。全能幻想,尤其是虐待狂的幻想,实际上更容易与男性尿液的喷射关联起来。作为这一观点的例子——这仅仅是许多例子中的一个——我可以引用别人告诉我的一个男子学校一个班级发生的事情:他们说,当两个男孩子尿射成为一个十字时,那一刻他们头脑中所想到的人将死去。
现在即使确定在小女孩身上会出现一种与尿道性欲相关的劣势感,但是,正如至今为止在很多方面做的那样,如果我们直接把每一个症状、每一次想像男人一样撒尿的幻想归因于这~因素,那么我们仍然将这一因素所起的作用夸大了。相反,产生和保持这种愿望的动力常在很多其他的本能部分发现——首先是在主动和被动的偷窥中被发现。这种关联源于小便时的情境。每次小便时男孩可以展示性器官,窥视自己的身体,甚至被允许这样做,这样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他对性的好奇,至少他自己的身体在此时被关注了。
根植于偷窥本能的这个因素在我的一个患者身上特别明显,她想像男人那样小便的愿望曾一度占据了她整个临床心态。在这期间她每次进行分析时都会谈到,她曾经看到一个男人在大街上小便,曾经有一次她情不自禁地惊叫:“如果我可以向上帝要一件礼物,我仅仅希望自己能像男人那样小便一次。”她的联想超出了所有怀疑的可能:“到那时我就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真正被造出来的。”男人小便时可以看到自己,女人则不可以,这一事实对于这个仍停留在性器期的患者,是她非常明显的阴茎嫉妒的主要根源之一。
就像女人生殖器的隐蔽性对于男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谜一样,男性,由于其生殖器的可见性成为女性强烈嫉妒的对象。
焦虑感。她表达出倒退回小女孩的想法:“我希望我也有个像我父亲那样可以在每次小便时显露出来的性器官。”
尿道性欲与偷窥本能之间的密切联系在另外一个患者身上也是十分明显的,这个女患者我想称之为Y。她用一种非常特殊的,即像她父亲站着小便一样的方式来手淫。她得的是强迫观念性神经症,最主要的病因就是偷窥本能;在手淫时一有被人看见的念头,紧接着就会产生剧烈的并且,我认为这个因素在女孩过分拘谨和窘迫的案例中都有重要作用,我进一步推测,至少在我们的文明民族中,男女两性穿着的不同也可以追溯到这种特殊原因——女孩不能展示她的性器官,而展示倾向的存在使她退回到将整个身体都用来展示进而满足欲望的阶段。这就可以当作线索来理解为什么女人穿着低胸上衣,而男人穿着礼服大衣。我也想到这种联系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释在谈论男女两性观念不同时首先会提到的标准——即男性比较客观,女性比较主观。这一现象可以解释为,男性调查研究的冲动可以在探究自己身体时得到满足,随后这种冲动就可能或者肯定指向于外部客体;而另一方面,女人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所以想释放自己就难得多。
无意识的)的连接上,它把允许男孩握着生殖器小便的事实解释为允许其手淫。
最后,我所假定的阴茎嫉妒的原型还有第三个因素,即被压抑的手淫欲望,作为一种规则这种欲望被深深隐藏起来,但实际上却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因素可能要追溯到一些观念(大多是这样一个患者在亲眼目睹了一个父亲因女儿用手抚弄阴部而责备她之后,愤愤不平地对我说:“他不允许女儿那样做,但他自己每天却要那样做五六次。”你可以在患者Y身上很轻易地意识到同样的观念连接,对Y而言男性小便时的方式成为决定她手淫形式的首要因素。此外,在这个案例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只要她潜意识中保持着成为一个男人的愿望,她就不能完全从手淫冲动中解脱出来。我想我可以从这个案例的观察中得出一个相当典型的结论:女孩在克服手淫时会遇到相当特殊的困难,因为她们感觉由于自己与男孩不同的身体构造,允许男孩做的事情却不公平地不允许她们做。或者,就我们面对的问题来说,从另一方面讲,身体构造的不同可能很容易增加一点受伤害的痛苦感觉,所以这个可以用来在后面说明逃避女性身份的证据,即男性可以在性生活中享有更大自由,的确是基于童年早期的真实体验。凡?奥普尤森在他有关女性的男性化情结的著作中,着重强调了他在分析男性化情结、幼儿的阴蒂手淫、尿道性欲之间存在的紧密关系时留下的强烈印象。在我的分析中可能可以找到这种关系的踪影。
这些分析回答了我们刚开始的疑问,阴茎嫉妒为什么是典型事件,可以简单总结如下:小女孩的自卑感(正像亚伯拉罕在一篇文章中指出的那样)绝不是先天原生的。与男孩相比,她受到了很多满足某种本能要素可能性的限制,这些本能要素对前性器期具有重要意义。实际上,我想如果我把它当作一个事实来讲,可能可以表达得更准确些:从儿童这一阶段的发展来看,小女孩在与男孩比较某种满足的可能性时,总是感觉处于劣势。除非我们深刻理解处于劣势的事实,否则我们很难理解阴茎嫉妒几乎是女孩生活中不可避免的现象,并且只能使女性发展越发混乱复杂。当她成年,性生活中很大一部分转移至成年妇女——我意思是当她成为母亲时——这并不能对处于早期阶段的小女孩有任何补偿,因为它仍处于直接满足的潜能之外。
这里我想打断一下思维路线,现在我要开始第二个更为广泛的问题:我们一直讨论的情结真的附于阴茎嫉妒之上吗?阴茎嫉妒是这种情结背后的根本驱动力吗?
俄狄浦斯情缮,像母亲那样把父亲当作爱恋的对象。
从我们观点角度考虑这个问题,我们不得不思考是什么因素决定了阴茎情结是被或多或少地成功克服,还是出现退缩性强化以至于出现固恋。对这些可能性的思考迫使我们在案例中更加密切地审视性能量的表现形式。我们会发现,那些渴望成为男人的女孩和妇女,在她们生命早期,经常会非常明显地经过一段极端强烈的恋父时期。换句话说,她们首先试图用正常的方法,即通过保持对母亲最初的认同来控制我们知道在这一阶段,有两个可能的方法可以使女孩在不损害自身的情况下克服阴茎嫉妒。她可以将对阴茎的自淫自恋欲望转化成女人对男人(通常是父亲)的欲望,准确地说,是借助她自己对母亲的认同来完成的;或者转化为与父亲生育小孩的肉体欲望。至于健康或不正常女性接下来的爱情生活,任何一种态度的起源,或者至少一种起源在性格上都是自恋的,并且拥有占有欲的本质,对此做出的反映是有启发意义的。
在目前正在考察的案例中,很明显这种女性化和母性化的发展已经到了非常显著的程度。和我引用的其他例子一样,神经症患者Y 承受着阉割情结带来的压力,有许多强奸的幻想。意念中实施强奸的人有着完全清晰的父亲形象,因此这些幻想必然被解释为最初幻想的强迫性重复。在这种重复中患者直到后来的生活,依然感觉自己步母亲的后尘,和母亲一起将父亲的整个性行为占为已有。值得注意的是,从其他方面讲,这个患者非常清楚,在分析之初她有将强奸幻想当作事实对待的强烈倾向。
另有一些案例用另一种形式向我们展示了这种固执地把最初的女性幻想当作现实现象的存在。另外一个患者,我称之为X ,她列举了难以数计的直接证据来说明她与父亲的爱情关系在她看来有多么真实。例如,一次她回忆父亲为她唱情歌,伴随着回忆,她发出一声幻想破灭的绝望吼叫“但是这一切都是谎言!”她的症状之一也表达了同样的想法,这里我引用它作为整个类似群体的典型:那时她强迫性大量吃盐。在她幼年时,她的母亲由于肺出血被迫吃盐,她潜意识将之解释为这是父母亲性交的结果。所以这个症状潜意识宣称她希望像她母亲那样从她父亲那里获得相同感受。这也同样意味着她将自己看作一个妓女(实际上她是个处女),并使她感觉有一种迫切需要,要向她新的爱恋对象做某种坦白。
大量明显观察结果向我们表明,必须意识到,作为生物演化进程在个体发育中的重复,儿童在认同母亲的基础上,在早期阶段建立一个将父亲的全部性爱据为己有的幻想是多么重要。进一步讲,在幻想中这种感受表现得栩栩如生就好像在遥远时代就已经成为事实,那时的女性都是其父亲的主要财产。
我们知道这种爱情幻想的必然结果就是被现实否定。在随后由阉割情结主导的案例中,这种挫折感经常转化为一种深深的失望,在神经症中留下深刻印记。这样在现实感发展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骚动。人们经常有这样的印象,对父亲依恋情感的强度过于强大,以至于很难承认这种本质上并不真实的关系,在另外一些案例中一开始就有的幻想的附加力量使得人们很难正确把握现实,最后,与双亲真实关系的不融洽导致沉溺于幻想之中。
这些患者感觉就好像她们的父亲真的曾是她们的情人,但后来对她们不忠或者抛弃了她们。有时这再一次成为质疑的起始点。我仅仅是在想象整个事件吗?或者它真的是事实?我很快就要谈到的一个患者Z,她的怀疑态度在重复性强迫症中暴露出来,当一个男人被她吸引,她就会表现出焦虑,害怕她可能只是在幻想对方的喜爱。甚至当她真正订婚结婚时,她还不得不反复确信整个事情不是想象。在百日梦里,她想象着自己遭受一个男人的攻击,她一拳打在男人的鼻子上将他击倒在地,用脚踩住他的阴茎。继续幻想,她希望指控他但忍住了,因为她担心他会宣称这场景是她想象出来的。当谈到患者Y,我说过她曾怀疑过强奸幻想的真实性,并且这种怀疑与她与父亲的最初感受有关。她很可能描绘出一种方法,通过这个方法使源于此的怀疑延伸到她生命中的每个事件,并最终成为她强迫性神经症的基础。她的案例和其他很多案例一样。分析的过程可以证明,怀疑的起源比我们所熟悉的患者性别的不确定性有更深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