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生活：从社会的角度看待身份认同
克劳德 M.斯蒂尔 2017-1-11
《刻板印象》
3 身份的压力占据了我们的思想，挥之不去
随着社会身份权变事件理论逐渐发展成熟，我感觉应该把我们思维中一些内隐的过程逐渐外化。我注意到，大多数我能想到的能够影响我们的思维、感受和行为的身份权变事件，要么像刻板印象威胁一样对人产生威胁感，要么像游泳池限制那样对一个人所能获得的机会有所限制。总之，那些对个人影响最大的身份权变事件似乎都以某种方式威胁着我们或者限制着我们。
有一次我去位于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拉德克里夫研究所（Radcliffe Institute）做一场讲座，回到斯坦福大学的办公室时，上述这些想法一直在我脑子里不断闪现。拉德克里夫研究所的前身是拉德克里夫学院，它位于哈佛广场的一侧，曾是隶属于哈佛大学的一所一流女子学院。现在它已经成为一流的汇聚尖端研究的研究所，全国最优秀的学者和科学家都想在这里申请为期一年的研究项目。不过我这次讲座所面向的大部分听众是哈佛大学和波士顿大学区的高校学生。我讲的内容是社会身份以及与其相关的权变事件。为了强调我们的社会身份具有多元性，我用一页幻灯片列出了9种社会身份，包括：年龄、性别、性别取向、种族、职业、国籍、政治倾向等。我觉得我所列出的这几种社会身份非常好理解。但是在当晚我飞回加利福尼亚打开我的电子邮箱时，有这样一封信正等着我呢：
今天很荣幸聆听了您在拉德克里夫做的关于刻板印象和身份认同的讲座。（目前来说我还是挺喜欢这场讲座的）。我是斯坦福大学1998届毕业生，我目前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对于您所讲的大部分关于权变事件的理论和内容我都感同身受。即使在我没有患病的时候，我也经常担心别人会认为我是个疯子。我花了很多精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的社会成员。但是，当我加入了躁郁症?? 躁狂症和抑郁症循环发作，双相情感障碍的典型表现形式和俗称。患者互助小组之后，我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自由，我能够更加敞开心扉。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在您的问答环节上发言，因为我担心有朝一日我会在面试中遇到今天听过我发言的人，如果面试官知道我患有躁郁症一定会给我减分的。我费劲了心思挣扎自己是不是应该向我的室友们、我的家人和其他人坦白我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事实（现在跟我同住的人都患有不同种类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所以向他们坦白还算比较容易）。在你所列的种族、信仰等一系列社会身份的列表里，并没有包含心理疾病。但是我感觉这是一种线索，它暗示我，心理疾病这种情况总是被忽视，是不是因为心理障碍太过敏感以至于人们都不喜欢提起它。您可以跟别人分享我的故事，但是请隐去我的名字……
我很高兴这个学生在信的最后允许我分享这个故事。因为她的经历正好能够帮我们加深对社会身份威胁的了解。
社会身份威胁没有非常明确的指向性。它并不会聚焦于一种特定的即将发生的坏事。这个学生不知道她公开自己患有心理疾病的事实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是否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会有什么事发生的话）她更不知道这些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会在哪里发生。她只知道她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社会身份将会让她遇到一些事情。尽管我们不知道这些，但这丝毫不会耽误我们去设想一些负面的权变事件，比如说在听众面前、朋友面前甚至家人面前将这一身份公之于众，很可能会立刻引发难堪的情绪甚至引发羞辱感，还可能导致社会拒绝、交流中的尴尬、丢失工作机会、被评头论足、被解雇等。
身份威胁是无孔不入的，它就像是一条被放养在房间里的蛇。这位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学生必须要时刻对她周围的社会环境保持警惕，她时刻注意别人对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的看法。那条蛇究竟在哪里？它的威力有多大？她是否会因此丢掉她的工作机会或者教育机会？是否会遭到排斥？……
无孔不入的威胁令人备受困扰。而且它会让人满脑子都想着带来这种威胁感的社会身份。这就是我想要充分外化，想要让人们充分意识到的观点。某种身份抓住我们注意力的首要方式就是通过身份权变事件引发威胁感，借此我们就能意识到我们是如何运转的，更能明确地意识到我们具有这种独特的身份。在那次讲座的观众席中，一个看似非常平凡的、与其他听众没什么区别的毕业生，她的意识却完全被她患有双相情感障碍这一身份所占据着。身份威胁虽然是扩散性的、朦胧不清的，但是它却非常强大，强大到足以把某一种身份推到意识的最前沿，强大到让人认为这种身份对于她的个人功能运转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因此这一身份就比其他的身份（比如她的性别、种族、宗教信仰、年轻人、斯坦福大学毕业生这些身份）更为重要了（至少在个体受到这种身份威胁影响的过程中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