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银幕,女性镜像
文 / 张泠
秋日,寒鸦,枯原,悲戚的男子,被抛弃的小狗…。每次想起这电影场景,都倍觉凄凉阴郁,即使在因兴趣和研究看了这许多年电影之后。这已成为童年的创伤性电影记忆,后来才知,这部电影是改编自鲁迅小说、水华导演、王心刚和林盈主演的《伤逝》(1981)。原作《伤逝》是格调悲哀甚至悲观的小说,周作人解读为鲁迅感怀兄弟失和而作。此外,更直接讨论的困境,也是鲁迅在文章中多次提及的,则是「娜拉出走之后该如何?」。涓生和子君的悲剧,是性别和权力的悲剧。
二十世纪初,女性身体的适度解放与强化(如宣传废「缠足」、「束胸」等)起初并非为了女性主体性,更多是「欲强一国,必先强一国之母」之民族主义逻辑——女性首先作为母亲这一生理和传统属性,可以健康地行动、劳作、哺乳,才能孕育强壮的下一代,以强古老「落后」中国。。
中国女性从二十世纪初至今的生存与精神状况,女性形象如何在银幕上被呈现,这种再现如何映射并再造女性在现实中境况及相关讨论话语,与中国一个多世纪来经历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变革密切相关。二十世纪初,五四「新文化」运动及伴随的国族现代性话语中,作为中国男权传统的受害者及被侵略和侮辱的弱小民族的象征,女性的解放被与「反帝反封建」及男性知识分子的启蒙话语密切关联起来。女性身体的适度解放与强化(如宣传废「缠足」、「束胸」等)起初并非为了女性主体性,更多是「欲强一国,必先强一国之母」之民族主义逻辑——女性首先作为母亲这一生理和传统属性,可以健康地行动、劳作、哺乳,才能孕育强壮的下一代,以强古老「落后」中国。当然,获得受教育机会使得部分女性自主意识增强、受到男性知识分子鼓励与启发,而远离长幼、性别、尊卑分明的传统大家庭礼法,和包办婚姻、进入个体自由更不受控的现代都会空间,也为女性争取自我表达、恋爱婚姻、工作谋生等自由选择提供了条件(如女作家萧红、丁玲等)。然而,「五四」前后被广泛讨论的「娜拉」不堪忍受作为丈夫的附属品,离家出走去追寻个人自由和价值的乌托邦,为鲁迅先生提出质疑:娜拉出走之后呢?她可能只有两条路:要么被迫重回丈夫的家继续屈辱生活;要么沦为妓女:女性身体成为可贩卖之物,或者,生存的唯一出路。因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状况和话语环境并未为女性提供经济和精神独立的可能性,单身女子或单身母亲被消费、凌辱与被污名化的状况比比皆是。1949年以前的中国电影中也有数量可观的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