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一九八四

> 生于一九八四

郝景芳
电子工业出版社 2016-6
9787121286599
45.00

序言

第零章

有时候我宁愿相信,人生的诸多不顺,只是因为最适合你的那条路尚未出现。

人最终要走上一条由自我意志推动的路。那种自我意志你可能一时看不清,却能感受到它和周围磕磕绊绊的摩擦。摩擦越剧烈,人就越痛苦。而你越痛苦,就越说明周遭处境和你的意志之间不匹配。于是你不得不改变你的处境。很多时候,是痛苦而不是欲望,推动着你在一个个处境之间跳来跳去,直到最终安定下来。在那之前,你不知道要往哪儿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捉住,不知道在哪儿撞墙死掉,但你知道,不动是无论如何不成的。

当你停下来,你就成为了你。那时你才知道,一切纠结,一切转折,都只是自我意志在拣选它的归宿。

今天我终于能回忆一些事情了。想起它们也没有那么不快乐了。一旦不再从那些事情中希求什么,它们看起来也就没有多严重。其实它们确实没多严重,是我一直以来对它们要求太高了。

我清楚我目前的口吻和态度仍然不是最终唯一确定的。此时的我在更改过去的我,未来的我又会更改此时的我。一个一个我在时间的轴线上将不断自我否定,再自我生成。我只能用现在的口吻将这一切草草记下来,然后对自己说:你看,你自己,或者说是我自己,就是这样生成的。

后记

写这个小说始于我对那一年的兴趣。幼时不懂历史事件的意义,长大之后慢慢学一点,才感觉出一些事情和时间节点的重要。有时候,某些时点就是平行宇宙的分岔点。试着想想在那个分岔点上如果事件以另一种方式转变会怎样,是一件意味深长的事。

从这个角度上看,一九八四年是平行宇宙的一个岔口。《一九八四》是岔口可能的一种结局,而我们当前的世界是另一种结局。现实和小说有非同一般的相互映照,它们似乎不同,但又有着内秉的亲缘逻辑。它们是最远的距离,却又在某处有着亲如兄弟的相似。一九八四这个年份发生的事情对中国影响很远,城市开放、口岸开放、银行业和企业改革。吴晓波在《激荡三十年》里把一九八四称为公司元年。Y字形的历史走到这一点,和小说终于在陌路的两端彼此相望。

对我来说,这是绕不过的写作引力。

这是一本非自传的“自传体”小说。写作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点是,这是唯一一个说谎话受到褒扬的行业。至于我个人经历过的事情和小说中的事情有多大的相关性,我想说的是,有一些心境,如果你经历过,就知道那些外在的相似与否不重要。事件的细节只是服饰上的冠带,事件的感受才是服饰下的躯体。

对于内心中经历过的痛苦感受,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痛苦的来源,也不是痛苦的类型,而是自我对痛苦的意识以及之后的反应。有时候我们会误解痛苦的意义。我们走不出痛苦,不仅因为痛苦过于深重,也因为我们沉溺其中,缺乏走出的动力。时常听到“痛苦孕育深刻”、“苦难造就伟大”之类的说辞,这对经历痛苦的人有一种诱惑的误导。可是实际上,痛苦并不是让人沉溺的东西,也不是让人用来自我标榜,或者向世界索取报偿的东西。人的命运由自己负责,世界并不负责为你的痛苦给你补偿。最终是人对痛苦的跨越,而不是痛苦本身,标示了人的价值。只有走出痛苦才能肯定它的意义。

对人如此,对国度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