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宾娜·斯皮勒林:在弗洛伊德与荣格之间

> 萨宾娜·斯皮勒林:在弗洛伊德与荣格之间

米歇尔·吉布尔,雅克·诺
福建教育 2016-6

文章开头提到的,我对萨宾娜的情况了解是从1906年9月23号荣格写给弗洛伊德的信里得知的,当时他在对癔症的治疗里使用的是弗洛伊德的理论:“严重的病例,一位俄国女学生已经有六年的病史了” 。因此,我推断萨宾娜·斯皮勒林出现癔症的症状应该是从她14岁开始的。在1907年举行的第一届国际精神病学和神经病学的国际会议的报告中,荣格定义此病例为“精神病癔症(hystérie psychotique)”(hystérie psychotique) 。

弗洛伊德对此言论有他的看法,在此引用作为参考:“您这位俄国病人让人欣慰的是,她是一名大学生;另外那些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病人,对我们而言太不够清晰了。您和我报告的憋便的故事很是漂亮,因为找不到什么相似的病例。您也许还记得在《性的理论(Théorie de la sexualité)》(Théorie de la sexualité)一书中,我已经肯定了憋便在婴儿时期的出现,是获取快乐的一个源泉。三至四岁这个年龄对于将来的病态性行为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时期……弟弟被挨打时的眼神唤醒了她残留的记忆,此记忆可回溯到一岁或者二岁甚至是那个时候产生的一些幻觉。小婴儿会弄脏抱着他们的大人的手,这个并不少见。但是为什么她没有这个印象?如此来看,被唤醒的记忆停留在第一个阶段关于爸爸所有的温情里。幼儿时期的力比多固定在父亲身上,是很典型的情况,就像是选定了目标;肛门自体爱欲。她所选择的立场应该是可以分解到其他事情上的,她看起来还受到其他事件的影响。是什么呢?肛门的兴奋应该被归类到例如冲动力的症状中,甚至是性格中。这类人常常显示出某些特定的性格行为之间的典型性关系。她们非常的有条理,节省和顽固,这些行为从某种类型上讲是肛欲的升华。像萨宾娜这样的案例,建立在被压抑的性倒错的基础上,终有一天会特别的容易被识破。 ”。

在此封弗洛伊德回复荣格关于这个病例的意见的信之后,萨宾娜·斯皮勒林再也没有以病人的身份出现在他俩的通信里。然而,她后来却成为一个难题的中心点,此难题给我们另外一个迷失中的弗洛伊德的印象。先让我们继续重组萨宾娜·斯皮勒林的一生。

在同一封信里,荣格对弗洛伊德做的这个病例报告,并没有明确说此位女病人是苏黎世精神病医院的患者还是他私自接的病例。但是,我们从萨宾娜·斯皮勒林的自传里推断,当时她正在苏黎世精神病医院接受住院治疗,在这样的背景下,她遇到了荣格医生。至于他们相遇的日子,推断如下:根据她的日记,我们知道她(作为病人)参与到宾斯万格(BINSWANGER)的联想法实验里,那个时候荣格已经对这位年轻的俄国小姐的才华所吸引,并且建议她成为精神病医生。因为联想法研究工作成果出现在1904到1905年间,所以我们猜测萨宾娜·斯皮勒林接受住院治疗也是同一个时期。亚伯拉罕在写给弗洛伊德的两封信里有留下一些线索,让我们可以确定这个时间段:在关于肛门性冲动的观点上,他同意弗洛伊德的观点,认为适用于分析“荣格提供的癔症案例”以及“您已经从他的描述中得知这一事实” 。在之后弗洛伊德撰写《精神分析运动史(Contribution à l'histoire du mouvement psychanalytique)》(Contribution à l'histoire du mouvement psychanalytique)的时候,他写信请亚伯拉罕提供一些苏黎世精神病医院的精神分析病例作为材料;后者回复并提供了1904年12月的一个新病例,以及在这之前的一些病例,其中包括“荣格对一位癔症患者的分析(在此非常肯定是1904年期间的事情) ”。

在资料有限的情况下,让我们惊讶的是,亚伯拉罕讲到两个不同的病例,比较肯定的是1904年萨宾娜·斯皮勒林已经入院接受荣格医生的治疗。苏黎世精神病医院现任院长和我肯定了她的治疗时间,是从1904年8月17日到1905年6月1日。1906年治疗很有可能仍然在继续,因为在荣格写给这位女病人的信里,有提到她的状况良好已经出院,以及在此之后他俩私底下有继续做分析。在康复之后,萨宾娜·斯皮勒林于1906年4月28号在苏黎世注册成为医学院的学生,于1911年完成学院获得学位 ,这份毕业论文“一例精神分裂症的心理内容(Le contenu psychologique d'un cas de schizophrénie)”(Le contenu psychologique d'un cas de schizophrénie)是和荣格一起完成的,随后发表在1911年的《年鉴》 上。在1912年出版的《灵魂的变形及其象征(Métamorphoses de l'ame et ses symboles)》(Métamorphoses de l'ame et ses symboles)以及1952年的修订版里,她的研究被荣格大量的引用。

深深地受荣格影响,或许还有布洛伊勒的影响,萨宾娜·斯皮勒林对一位非常聪明的妄想症女病人的案例做了细节研究。这位女病人说话方式非常荒诞,但萨宾娜·斯皮勒林有着非常细致的观察力,利用了联想法和一些其他的心理学方法,在很短的时间内,成功地破解了这位女病人荒诞话语表象底下所表达的意义。在此解析之后她查阅了诊所的资料,更加肯定了自己对这位女病人的语言破解的推理。萨宾娜·斯皮勒林也采用了典型的荣格派方法来证明病人思想的工作原理和远古神话系统之间的相似性。

萨宾娜·斯皮勒林的研究,深得荣格的赞赏,但是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专业文学领域里,很有可能是因为荣格那个时候以及后来一直都被排斥的原因。

在他们关系的第二个阶段,一些与导师或者说分析师相关的事情促使萨宾娜·斯皮勒林离开苏黎世去到维也纳,度过了大约9个月的时光,因此她认识了弗洛伊德以及参加了著名的星期三座谈会。其实在此之前,也就是在她做精神病病例内容研究之后,她已经开始提出死亡本能这个假设了。但是根据荣格所述,这个研究是在《灵魂的变形及其象征符号》出版之后着手进行的,特别是其中关于“双重母亲”的那章启发了他的学生走向死亡本能的研究工作。

1912年,仍然是在《年鉴》上,萨宾娜·斯皮勒林发表了第二篇令人瞩目的工作成果《破坏作为成长之因》 ,但此后一直到1931年期间,她在研究方面做出的贡献所造成的影响力,以及在思想的原创性上和此成果相比,却不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在此篇文章中,她似乎预知性地提出很多和1920年弗洛伊德在《超越快乐原则》中提及的几乎相同的观念 。弗洛伊德非常诚实地承认过这一点,即使他承认他并没有很好地理解她所想表达的东西。维也纳精神分析协会(Société psychanalytique de Vienne)的管理者曾经很含蓄的替弗洛伊德辩解:“从一开始,我们对此的印象是,斯皮勒林在荣格的影响下,在弗洛伊德之前,就得出了关于生命冲动(pulsion de vie)包含着两种对立的本能的假设,即:生命本能和死亡本能。具体地说,弗洛伊德证明了她其实没有维护这一理论,而是转向思考性冲动,即生命本能或者说创造本能,这种本能自身却包含着一种毁灭。” 然而我们不能毫无保留的相信这个说法:1920年,弗洛伊德只是改进了在星期三会谈里面强烈置疑过的萨宾娜·斯皮勒林的想法。这也不是弗洛伊德唯一一次把不是自己的原创性想法纳入融合到自己的体系中去。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因为文章写作的时间太早了,但在我看来,当时萨宾娜·斯皮勒林没有弗洛伊德那般的迷茫。在此文章的结尾处,她总结到她所采用的例子显示了“同样以心理学的观点来看,依照生物学提供的资料可以总结出,生殖本能包括了两种对立的要素,它由生命本能和毁灭本能所组成。” 。

萨宾娜·斯皮勒林的第二项研究工作没有引起什么回应,关于当代死亡本能的历史溯源,我们仅仅会提到这是从弗洛伊德的思想里流传下来的 。保罗·费德恩(PAUL FEDERN)却为这篇文章做了很长一段总结以及非常正面的评价:“这项工作在我看来,平行般地展现了结论具有的客观性和作者本身具有的敏感性以及丰富的情感联想,对人类作此思考分析非常重要,如同神话分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