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与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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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兰迪·拉森,戴维·巴斯
人民邮电出版社 2012-8
9787115288363
25.00

人格的动力

由于焦虑使人感到不愉快,所以人们试图消除其产生的条件。这些使个体免于焦虑的努力称为防御机制,防御各种形式的焦虑。

焦虑的类型

弗洛伊德认为有三种类型的焦虑:实因性焦虑、神经性焦虑和道德性焦虑。

实因性焦虑即恐惧。这种焦虑多发生于个体受到一种真实的外部威胁时。例如,对大多数人而言,当他们抄近路,走进一条小巷子,遇到一个拿着刀,长相凶猛,看起来颇具攻击性的男性时,就会产生实因性焦虑。在这种情况下,自我受到外部因素的威胁,而不是内在冲突。与实因性焦虑不同,其他两种类型焦虑的威胁来自于内部的冲突。

神经性焦虑是产生于本我与自我之间的直接冲突。具体来讲,其危险性在于自我会因本我中不被接受的欲望而失控。例如,当一位女士感到被某人吸引时,就会感到紧张,甚至仅仅想到性唤醒也能使她感到惊惶。那么,我们可以说她正经历着神经性焦虑。再举一个例子,如果一位男性过分担心自己会在公共场所脱口说出不被接受的想法或期望,这也是神经性焦虑的表现。

道德性焦虑是由自我和超我之间的冲突引起的。例如,一个人由于没有达到某个“特定的”标准(即使是不可实现的标准)而长期感到羞愧或内疚,这就是一种道德性焦虑。一个患有易饥症且进食失调的女性可能会跑3 公里或做100 个俯卧撑来为自己吃了“被禁止的”食物做出补偿。总是折磨自己、低自尊、感到没有价值和羞愧的人最可能经受道德焦虑,这些症状的产生是由于一个过于强大的超我,而这个超我总是提醒人们不要辜负那些越来越高的期望。

自我在试图平衡本我的冲动、超我的要求和外部世界的现实时,经常会遇到困难。本我说:“我现在就要它!”超我说:“你永远都不能要它!”可怜的自我夹在中间说:“也许吧,如果我能解决的话。”大多数时候,三者之间的交流和对话处于人的意识之外。有时,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间的冲突通过一种伪装的方式表现在思维、情感和行为中。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这些冲突经常在梦中得以表达。当然,也可以通过催眠、自由联想(说出进入你意识中的任何东西)和投射评价工具(如墨迹测验)来引发。

防御机制

在这三种类型的焦虑中,自我的功能是应对威胁、防御危险,以达到减轻焦虑的目的。自我通过运用各种形式的防御机制来完成这一任务,防御机制能够使自我控制焦虑,甚至是实因性焦虑。尽管内心的冲突会频繁地引起焦虑,但人们能成功地防御它们且不必意识到焦虑的存在。例如,在转换反应中,一种冲突转换成一种症状,内心冲突以身体症状的形式表现出来,即表现为身体某一部分的疾病或虚弱。奇怪的是,这些人自身对症状可能表现得很冷漠,他们对挥之不去的头痛或腿部失去知觉并不感到焦虑。症状没有给他们带来焦虑,反而帮助他们逃避焦虑。不难看出,防御机制具有两种功能:(1)保护自我;(2)减少焦虑和痛苦。现在我们着重讨论弗洛伊德经常谈到的一种防御机制——压抑,人格心理学的研究者也对这个概念给予了充分的重视。

压 抑

在早期理论中,弗洛伊德使用压抑这一术语来指阻止不可接受的思维、情感和冲动进入意识层面的过程。压抑是所有其他形式的防御机制的先行者。压抑在一定意义上是防御性的,一旦个体意识到社会不允许的内容,通过压抑能避免可能产生的焦虑。弗洛伊德从临床实践经验中得出结论,他认为人们更容易回想起愉快的事件,而压抑不愉快的记忆。

弗洛伊德最先提出了压抑概念,并把它作为一种普遍地协助自我防止潜意识中的冲动进入意识层面的策略。人们今天仍然在使用这一术语,指“被遗忘的”愿望、冲动或事件,正如本章开始提到的那些“被压抑的”创伤性记忆。后来,弗洛伊德又划分出几种更具体的防御机制。所有这些形式的防御机制均包含有一定程度的压抑,为了缓解焦虑、保证自我对心理系统的控制,个体有必要否认甚至扭曲某些现实。

其他的防御机制

弗洛伊德的女儿安娜作为一位卓有成就的精神分析家,在理清和描述其他的防御机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她认为,为了防止自尊的下降和保护心理存在不受威胁,自我能够使用一些极具创造性且非常有效的防御机制。下面将详细介绍其中几种防御机制。

弗洛伊德的学生费尼切尔对防御机制的理念进行了修正,他更关注这些防御机制在保护自尊方面的作用,即人们对自己都有一种提升偏好,拒绝接受对自我不利的观点。显然,认识到自己的性欲望和攻击冲动无疑会给自我观带来沉重打击,尤其是在维多利亚时代。但是,在现代社会,还有其他威胁到自尊的事件,例如失败、窘态和被群体排斥等。许多当代心理学家认为,人们普遍抵制威胁自尊的事件。当代许多关于自尊维持的研究几乎都可以在精神分析的防御机制概念中找到根源。鲍迈斯特和他的同事们对有关自尊保护和防御机制的研究进行了评论和回顾,必要时我们会使用其综述中的一些例子。

否 认 当现实情境极易唤起焦虑时,个人可能会求助于否认这种防御机制。压抑是指把一种经历排斥在记忆之外,否认则是指坚持事情不是自己所看见的那样,拒绝自己所看见的事实。一位丈夫在被妻子抛弃之后,还坚持在晚餐桌上为妻子留出位子,并坚信她随时可能会回到他身边。相比承认妻子已经离开这一事实,每天晚上设置这样一个情境可能会让他感到舒服一些。否认的程度也会逐渐降低,因为在否认的情况下,当一个人对唤起焦虑的情境进行重新评估时,他不再觉得那么可怕。例如,那位男性可能坚信他的妻子是由于某种原因而不得不离开他,这并不是她的错,只要有可能她将会回来。也就是说,他否认妻子的自愿选择,而承认整个情境的真实性。

否认的一般形式是把令人不快的反馈看成是错误的或不相关的。当人们受到管理者的消极评价时,有些人会拒绝这一评价,而不是尝试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他们不接受个人应该承担的责任,不反思自己应该做何种改变,却总是一味地抱怨没有好机遇和环境。实际上,把失败归因于外部不能控制的因素,把成功归于自己,这一现象非常普遍,心理学家们称之为基本归因错误。我们可以把它解释为否认的具体形式之一。

健康心理学家也对否认很感兴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一天抽两包烟而不担心自己的健康问题?一种解释是他否认自己对香烟危害的易感性,或者否认吸烟与疾病有关,或者否认自己

想活得长久和健康的愿望。鲍迈斯特等人得出结论,人们经常弱化各种不健康行为的危险性。

否认还常常表现在白日梦和幻想中。在白日梦中,个体总是幻想事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在一定程度上,白日梦否认事实真相,而聚焦于臆想中的事物。这样做可以降低或防止个体目前所处情境中潜在的且易唤醒的焦虑。例如,一个人做了难为情的事,通过白日梦,她就可以想象自己没有做过那么愚蠢难堪的事情。

替 代 在替代中,带有威胁性的或不被接受的冲动从最初的源头转向不具有威胁性的目标和对象。例如,一位女性和她的主管在工作中发生了争执,虽然她对主管非常生气,但因为主管毕竟是上司,且在工作中管理自己,于是她的自我使她克制了自己的愤怒情绪。而回到家中,她可能对丈夫大发脾气,或朝丈夫叫嚷抱怨,或不断地挑剔他、贬低他。尽管这种方法可能会导致夫妻间的问题,但是它避免了对公司老板发脾气所带来的麻烦。有时,替代具有多米诺效应,配偶的一方训斥另一方,另一方训斥他们的孩子,孩子又去虐待他们家的狗。作为一种防御机制,替代通常被用来转移攻击本能的方向,也可以把性本能从不被接受的对象引向被接受的对象。例如,一位男性可能对工作中的一位女下属产生了强烈的性冲动,但是这位女士并不喜欢他。他没有直接骚扰这位女下属,而是把这种性能量转向妻子,重新发现妻子还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弗洛伊

德甚至认为,在某些时候,害怕的对象也可以通过替代得以转移。例如一个男孩原本害怕他的父亲,但转向了害怕马。

虽然这些例子看上去包括了意识和对如何表达不被接受的情感时的决策权衡,但替代过程却发生于意识之外。虽然故意地转移愤怒可以用以控制情境,但这并非替代。真正的替代是一种无意识的方法,用以避免一个人对某一客体或事物的不适当的或难以接受的情感认知(如愤怒或性欲望)。然后,把那些情感宣泄在其他合适的或可接受的个体或事物上。

研究者们已经研究了攻击性冲动的替代。在一项研究中,实验者使实验组的学生经历挫折(控制组的学生没有经历挫折)。之后,所有被试都有机会攻击实验者、实验者的助手或其他的参与者。结果发现,对每一个被试而言,虽然他们对实验者、助手和其他参与者的攻击是等同的,但受挫组的被试更具有攻击性。其他的一些研究也验证了这一结果。有一个这样的研究,让被试1 激怒被试2,然后给机会让被试2 攻击被试1 或其他的没有激怒过他的被试。结果表明,被试2 变得更具有攻击性,且在不同的攻击目标上似乎没有区别。

这些结果能够证明替代吗?鲍迈斯特等人认为不能。愤怒的人的行为更具攻击性并不能证明替代是防御性的。虽然替代是一个有趣的动力概念,但很少有实证证据来支持这一观点,即冲动像封闭系统中有高强压力的液体,能通过替代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加以释放。

合理化 另一种常见的防御机制是合理化,这一防御机制在受过教育的人中得到较多使用,例如大学生。合理化是指为社会所不能接受的事情找出可以被大家接受的理由,用一个容易被接受的解释来取代真实的原因,从而达到减轻焦虑的目的。例如,一个学生在一门课程的学期论文中获得了很差的成绩,他可能会坚持认为是老师没有很清楚地指导他如何写论文。或者一位女士的男朋友和她分手了,她可能会对朋友们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他。与那些不是特别巧妙的或如人所愿的理由相比,类似这样的说法在情感上更易被接受。

反向作用 在试图压制一种不可接受的冲动时,一个人可能总是做出与内在冲动相反的不安行为,这种策略被称为反向作用。例如,设想一位女性对她的上司很生气,我们讨论替代时描述过她。假如她没有采用替代来转移气愤,她的自我可能会无意识地求助于反向作用,她可能会对上司过分地友好,表现得特别恭谦、体贴。

有研究者提供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反向作用的例子,他讨论了“以仁慈杀人”这一概念。假设一位男士非常生女友的气,但他没有意识到这种情绪,没有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有多生气。外边正下着雨,他把自己的伞给女朋友。女朋友不要,但他坚持给她。她坚持不拿,他也一直坚持让她拿。此处,他用显而易见的好意替代了他的敌意。但是,他的坚持不懈和对女朋友愿望的忽视体现了他的攻击性。按照精神分析的观点,使用防御机制时,人们可能会有意掩盖他们的愿望和目的,但在不经意之间,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根据反向作用的防御机制,精神分析师能够做出这样的预测:人们有时会做与你认为的他应该做的完全相反的事。因此,当某人过分坚持某件事时,我们就应该对该事件敏感。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某人对我们过于友好而又说不出原因。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真正的目的也许就是行为的反面。反向作用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过分的或坚持的行为。

投 射 投射是指我们把最令自己苦恼的特质和欲望强加到别人身上。把自己的一些不被接受的品质“投射”(归因)到其他人身上。这样我们便会憎恶他们,而不是憎恶自己,因为他们

具有那些不被接受的特质和欲望。同时,我们可能会诋毁有问题的倾向或特性,却不承认自己具有这样的倾向和特性。他人非常不幸地成了靶子,因为他们拥有我们不喜欢的品质,而我们自己也拥有这些品质。例如,一个小偷经常担心别人偷他的东西,并认为其他人是不值得信任的。一位妇女否认自己对性感兴趣,但是她坚信她认识的所有男性“心中只有性。”与其他已婚男性相比,那些行为不检点的已婚男性更可能怀疑妻子的忠诚度。一个人如果极不喜欢与人交往,或者非常容易不安,则反映了他(她)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和冲突。一个人如果经常侮辱别人,叫别人“蠢货”,那么,很可能说明他(她)对自己的智力没有多大的信心。

另一个例子是那些参加了反同性恋运动的人。一些人在公开场合中对同性恋表现出道德上的愤怒,甚至主张采用暴力的方式来反对同性恋的人。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洛特于1998 年6 月在电视讲话中说,同性恋与酒精依赖和盗窃狂是相似的病。与此同时,基督教的原教旨主义者正在进行一个空中电视广告,宣传同性恋是一种疾病,同性恋者应该接受治疗。帕特•罗伯特逊是基督教广播电台中的原教旨主义的布道者,他说飓风可能会袭击奥兰多和佛罗里达州,因为那里最近聚集了同性恋者。恐惧同性恋的人是在将投射作为一种防御机制来抵制自己有问题的性取向吗?

在现代心理学的研究中有一种类似于投射的效应,被称为错误一致性效应。罗斯等首次对这一效应进行了描述。它是指人们认为其他人和自己相似的一种倾向。也就是说,外向的人认为其他人也是外向的,有良知的人认为其他人也是有良知的。简言之,认为其他人具有与自己一样的喜好、动机或特质就是错误一致性效应的表现。

研究者们认为,对不受欢迎的特质的错误一致性效应可能是一种自我防御。例如,如果只有某一个人的信用卡逾期不还,这意味着他是惟一一个缺乏道德的人。但是假如他认为许多人的信用卡也逾期,或者接近逾期,那么这种错误一致性信念就可以保护其自我概念。一些青少年通常用“嘿,每个人都这样做”来开脱自己的不良行为,尤其是“我也不是特别差,因为每个人都这么差”,这很明显地体现了错误一致性效应的防御作用。

升 华 在弗洛伊德看来,升华是最理想的防御机制。升华是把不可接受的性本能和攻击本能通过某种渠道转化为社会期望的行为。一个常见的例子是,当你十分气恼时出去劈柴,而不是发脾气或采用如替代这类不适宜的防御机制。观看足球赛或人格的精神分析取向拳击赛比直接打某人更合理。爬山或自愿参军打仗可能是对死的愿望的一种升华形式。弗洛伊德一度语出惊人:所有的性能量被升华足以建成纽约的一栋栋摩天大楼。不被接受的冲动的升华可以解释一个人的职业选择(如运动员、殡仪业者、急诊室护士)。升华的积极特征是使本我倾向在有限的范围内得以表达,从而自我不必再投入能量抑制本我。弗洛伊德认为,文明的最高成就归功于对性本能和攻击本能的有效升华。

日常生活中的防御机制

生活给予我们每个人许多心理上的碰撞和伤痛。不能获得我们想要的工作,熟人说了一些伤感情的话,感到自己不讨人喜欢等等。简而言之,我们总要时时准备着面对那些无法预料的或令人失望的事实。在应对这些事件以及由它们引起的情绪时,防御机制可能会起到一些作用。每个人都不得不处理面临的压力,在一定程度上,防御机制帮助了我们,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但是,也不难想象因防御机制使用不当而使事情变得更糟的情况。人们可能会回避具有过分投射倾向的人,而经常采用替代策略的人可能几乎没有朋友。另外,防御机制的使用耗费了大量的心理能量,以至于人们不能有效地从事其他事情。你如何识别防御机制带来的问题?此问题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回答:如果个人的建设性能力受到抑制,或者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的能力受到限制,则说明某种特定的行为会带来问题。假如工作或人际关系受到负面影响,那么你可能就要考虑心理问题了。有许多人赞成直接面对难题并积极采取行动。但是,有些问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或者根本没有直面它们的能力、勇气和资源。在这种棘手的情况下,防御机制可能是非常有用的权宜之计。一般而言,偶尔使用防御机制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和社会生活。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成熟的成年人有能力有效地工作,并且能够发展和维持满意的人际关系。要成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必须经历人格发展的几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