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感:为什么它让我们欲罢不能

> 快感:为什么它让我们欲罢不能

[美]保罗·布卢姆
万卷出版公司
9787547015230
36.0

 

本质的生命力

 

 

迄今为止,我们讨论的都是将本质主义作为一种分类的依据。我们用这个理论来解释老虎之所以是老虎而不是其他,是因为老虎有着不同于其他物种的深层属性。现在让我们来思考一个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能用本质主义来解释每个个体的独特性呢?例如,这头老虎与那头老虎相比有何不同,而不是老虎与狮子相比有何不同。

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DanielDennett)举过一个例子。

有个人带着一枚硬币从纽约到了西班牙,然后他很冲动地将这枚硬币扔进了喷泉里。这枚硬币与其他被扔进喷泉里的硬币一起留在喷泉底,他再也辨认不出到底哪一枚才是跟着他千里而来的硬币了。可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那枚硬币是与众不同的。如果他从喷泉里捞一枚硬币上来,那么不管这枚硬币是不是他扔进去的那枚,他都可以将这枚捞起的硬币视为独一无二的。

思考个体间的差异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认知能力,但是这不等于是本质主义。在上面这个例子中,也许每一枚硬币都有着自己的历史与故事,但是也就是仅此而已,不同的历史与故事并不意味它们因此有了独特的内在本质。

然而,有些个体确实有着自身的特有属性。尤其是当我们谈论自己身边的熟人或熟悉的东西时,这种特有的属性尤为明显。在很多文明中,这种特有属性都被解读为具有某种隐形的力量。例如,中医所说的“气”、道教所说的“气”、哲学家亨利·柏格森(HenriBergson)说的“生命活力”、太平洋岛国通行的“法力”,医学上说的“生命力”或者是心理学中的“本质”。这种力量被视为人体的一部分,有些人会比其他人拥有得多一些,它能从一个人传导到一个物体上,也可以从该物体再传回人体。人类学家艾玛·科恩(EmmaCohen)曾给我介绍过她研究的巴西黑人宗教里的一种被称为“阿谢伊” (Axe)的神秘力量:

 

跟我交谈的每一个人都在说,要通过宗教仪式被赋予“阿谢伊”从而成为圣人或圣物是极其罕见、极其难得的,每个人体内都有不同程度的“阿谢伊”,通过参加宗教仪式能使之增长,而“阿谢伊”能给人体带来强大的力量。例如,当你生病的时候,你需要找个具有强大“阿谢伊”的人来治愈你。当然了,你也不知道谁的“阿谢伊”强大,如果最终找到的是个“阿谢伊”很弱的人,你就会抱怨这个仪式不靠谱。有些宗教场所比其他地方更有“阿谢伊”,巴西黑人相信,进入这样的场所会让人感觉更舒服。

以上这个例子充分说明了“生命力”这个概念是如何被宗教化的,这种情况在我们的世俗生活中也屡见不鲜。我们试图找到跟某个特定的人之间的联系,那些被某个特定的人摸过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得价值连城,这也是为什么有人会花大钱去买肯尼迪总统的卷尺的原因。在本书接下来的几章中,我会讲述我与同事发现的有趣现象,人们会不惜代价去买偶像穿过的衣服--例如乔治·克鲁尼穿过的,但是在这件衣服被清洗消毒过之后,它的价格就直线下降了,因为对购买者而言,它已经失去了让人购买的“本质”了。

生活中的情况也是如此。有时仅仅是被某个地位崇高的人凝视就会让被凝视者心情起伏。在一次有趣的讨论中,作家格雷琴·鲁宾将这种情况跟印度哲学中的“视力”联系起来。在印度哲学中,如此凝视一个人对凝视者是不利的,因为这会导致他释放出能量,所以很多印度的名流都与他们的雇工签了合同,禁止雇工与他们有眼神交流。

比凝视更好的交流方法是拍对方的肩膀,比拍肩膀更好的则是握手。之所以有人在跟名人握手之后说“我一个礼拜都不想洗手了”,就是因为通过握手,名人的某种残留物就会留在手上,而这种残留物恰恰是握手的人梦寐以求的。比握手更显亲密的就是发生性关系了,这也正是为什么那些有权有势的名人不愁找不到性伴侣的原因,因为他们的崇拜者对这种亲密接触求之不得。

还有比性更亲密的方法,在下一章中我会讲到有些人会瓜分、吃掉某个特殊人物的尸体,以期自己也能拥有跟死者一样的力量。再拿器官移植为例,人通过移植而拥有别人的器官,这种“我中有你”的方式算得上是非常亲密了吧。伦理学家莱昂·卡斯(LeonKass)曾将器官移植称为“一种高尚的自相残杀”。有些人也确实相信,接受器官移植的人在接受器官的同时也接受了捐赠者的某些内在属性。

当然,上文所说的建立在个体间不同“生命力”的本质主义与我们一开始谈到的用来分类的本质主义还是有所不同的。用来分类的本质往往是固定的、恒久不变的,而作为“生命力”的本质则是可以被增减,甚至是可以相互传输的。它们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是隐形在内的,决定了生物与物体的内在属性,具有很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