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故事到療癒:敘事治療入門 What is narrative therapy?An easy-to-read introduction
作者:艾莉絲.摩根
原文作者:Alice Morgan
譯者:陳阿月
出版社:心靈工坊
出版日期:2008年08月15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6782350
裝訂:平裝
作者簡介
艾莉絲.摩根(Alice Morgan)
在澳洲墨爾本執業的敘事取向的家族治療師,也是杜維曲中心(Dulwich Center)的講師之一,在澳洲及國外提供敘事治療訓練工作坊與課程。
女性及兒童的諮商工作。她出版了許多關於她的工作的文章,是《Once upon a Time…Narrative therapy with Children and their families》(1999)的編輯,並和敘事治療大師麥克.懷特(Michael White)合著《說故事的魔力:兒童與敘事治療》(心靈工坊,2008)。在從事兒童及其家庭的諮商與教學和寫作的工作中,敘事一直是啟發她的最佳酵素。
目前從事於為經歷家庭暴力的譯者序
敘事之愛 文=陳阿月
阿嬤是我生命中第一位「諮商師」,而且現在看來,她是位有「敘事精神」的諮商師。
從小黏著阿嬤的我,每當有了委曲或不愉快的事,第一個想要找的訴苦對象就是阿嬤。我忿忿不平、哽咽落淚說出心事,慈愛的阿嬤總是專心聆聽,讓我叨叨絮絮說下去。常常我說到傷心處,阿嬤也陪著我掉淚,從不笑我孩子氣。阿嬤的眼神很疼惜、聲音輕柔,而且不管我有理沒理,阿嬤從沒說過責怪我的話。
回想這些和阿嬤或是挽著手散步或是縮在被窩裡烘著火籠聊心事的時光,真真懷念又感激有這麼一位疼惜我、愛我的阿嬤。她貼心的關愛方式,影響我成為今天的我。
在我那濱海小村的家鄉,緊鄰大廟旁的我家一直是村裡的聚會所。每天都有一堆村裡人從天光起到夜色垂降都在我家出出入入。創啥?討海回來的阿叔、阿伯們,顧家煮三頓兼曬魚的阿嬸、阿姑們閒暇時話頭長,聚攏開講。
從小我就很愛旁聽村裡這些海海人生的故事。其中有許多太心酸的故事,還有些浪蕩人生的情節,實在說,是兒童不宜的。但是沒人趕我走,我也就不離開這個故事角落。
搬個小板凳,我依著阿母或阿嬤就定位,謹守「囝仔人有耳無嘴」的教示,聽入無數的生命故事。故事細節現今已淡忘,但依然深刻記得阿母、阿嬤聽到傷心處,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但是,一堆傷心查某人不全是唱哭調,其中也有破涕為笑、講得眉飛色舞的時刻,不管怎麼樣,聽與說的人都很投入,到了該煮飯的時間就準時散場,決不拖棚。就這樣從幾十年前至今,我家這個故事角落還由阿母主持中。
1999年的九二一大地震,我在埔里經歷驚心動魄的天搖地動,震後參與了「新故鄉文教基金會」的重建工作。廢墟處處、餘震不斷,工作伙伴暫時同住於一處安全的房子,沒日沒夜投入心力進行重建工作。每每到了深夜討論完工作事項後,大伙總是心有餘悸,需要說說地震當晚的逃生歷程還有災後重創的所見所聞,因為這樣,彼此得到支撐,滿懷的憂慮不安也有所抒發。
生命中的這些記憶,會被我撿選珍藏,不是偶然的。我的生命因重重的故事而豐富,生命故事是我認識自己和他人的管道,也是我和自己、他人連結的橋樑,如同作者在本書中所言:「透過故事生活,理解我們的生命。」對我而言,以生命故事為核心的敘事工作方式不只是諮商室內的治療。敘事是一種愛;敘事是人和人之間願意看見彼此的一種對待。只是這種愛和對待也需要學習。這是翻譯此書的一個小小心願,希望我們的社會中有更多人學習敘事的對待方式,不只是諮商、輔導領域的工作者。
此書翻譯的誕生,要感謝愛芝、慧秋初期的連繫;友人L.J.帶著跨領域的好奇心閱讀譯文初稿與衍生的對話,讓我得到第一位讀者的迴響。香君老師在課堂、生活中亦師亦友的啟發與陪伴、還有我們為此書的討論,讓我得到支持也不忘帶著省思。感謝美國友人Aline Johnson為我在確定英文字義上提供協助,普林斯頓下著雪的冬日中,我們喝著熱熱的apple cider,因討論此書的英文延伸到彼此生命故事的對話,是一段珍貴的相遇。謝謝兒子阿寬和寬爸作為家人的支持,正如同我也支持他們一樣。
第一部
什麼是敘事治療?
前言
哈囉!歡迎閱讀這本易讀的入門書,本書的目的是為了介紹敘事治療,包括簡要說明敘事實務工作背後的概念,以及許多治療對話的實例。本書當然沒有涵蓋全部,但希望它是更進一步探索的起點。為了幫助讀者更加了解,書末列有參考資料,提供不同主題的延伸閱讀。
自我認同的特殊方式;也有可能是以某些確切的方式,了解問題和問題對人的生活所造成的影響;或者是,以特別的方式與人談論他們的生活和正經歷的問題;或是以特別的方式了解治療的關係、治療的倫理或策略。
許多不同主題形成了一般所知的「敘事治療」,每位治療師運用這些概念的方式,或多或少有所不同。當你聽到「敘事治療」,可能指的是了解人的敘事治療試圖成為諮商和社區工作領域中一種尊重的、非指責取向的工作方式,將人視為自己生命的專家。敘事治療認為問題和人是分開的,人有許多技巧、能力、信念、價值觀、承諾和力量,可以協助降低問題對生活的影響。
敘事治療工作的方式有多種原則,我認為,其中兩個原則特別重要:永遠保持好奇的立場;針對一些你真的不知道答案的問題,一定要勇於提問。請讀者帶著這兩個原則閱讀本書,它將告訴你敘事治療的一些概念、立場、風格、價值觀、實行和信念。
對話的可能性
本書分成兩大部,每一章描述敘事治療工作的一個面向或主題。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希望讓每個元素更易於了解。與其以類似看食譜、按照順序的方式閱讀本書,我反而想邀請讀者就像進入瑞典式自助餐館那樣—眾多佳餚,任君選擇!我希望本書能簡要勾勒出敘事對話的種種可能性。
當我和前來諮商的人會談時,有時候會想到,對話方向的可能性就像旅程中的道路般,有許多交叉路口、街道、小徑可以選擇。跨出一步,又有不同的道路或交叉路口出現—往前、往後、向右、向左、對角,通通不同。當我和前來諮商的人多跨出一步,我們就開啟更多可能的方向。我們可以選擇往哪裡走、把哪些拋在腦後。可以走走不同的路、可以折返、繞回原路、重走舊路,或是在同一條路上多待一會。在旅程的一開始,我們並不確定終點在哪,也不知道會發現什麼。
本書中描述的可能性,就如同旅途中的道路、小徑般。敘事治療師的每句提問,就是旅途中的每一步。所有的道路都可以走,有時可以走一會兒後再換另一條路。沒有哪條路是「正確的」—有的只是方向選擇的可能性。
協力合作
向治療師尋求諮商的人,在規劃旅途的方向上扮演重要的角色。敘事對話是互動的,治療師與來尋求諮商的人,總是需要協力合作。治療師必須了解對方感興趣的是什麼,過程是不是符合對方的喜好。舉例來說,你常會聽到敘事治療師這麼說:
˙你對我們目前的對話覺得怎麼樣?
˙我們要繼續談這個話題或是你比較想談……?
˙這是你有興趣的嗎?我們應不應該花時間談這個?
˙我很好奇,你比較希望我繼續往下問,或是我們應該把焦點放在X,Y 還是Z上?(X,Y,Z指其他的選項)
如此一來,是由前來諮商的人之喜好,導引敘事對話的方向。
摘要
探索敘事工作之前,讓我們概要說明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思考的:
˙敘事治療試圖成為諮商和社區工作領域中一種尊重的、非指責取向的工作方式,將人視為他們自己生命的專家。
˙敘事治療認為人和問題是分開的,人有許多技巧、能力、信念、價值觀、承諾和力量,有助於改變他們在人生中自己和問題的關係。
˙有好奇心、針對一些你真的不知道答案的問題,一定要勇於提問,是敘事治療工作的重要原則。
˙對話的方向有許多可能性(沒有唯一正確的方向)。
˙前來尋求諮商的人在決定對話的方向上,扮演重要的角色。
開始展開敘事治療的探索時,似乎該好好思考一下我們生命中的「敘事」或「故事」所代表的意義。
【第二章】治療脈絡中的故事
讓我們來思考一些被帶進治療脈絡中的故事。一般而言,人會決定找治療師諮商,是因為他們生活中正經歷某個困難或問題。和治療師會談時,通常他們會向治療師訴說和問題生活有關的種種事件,也會解釋他們賦予這些事件的意義。
家人發現辛恩有偷竊行為,於是前來尋求我的協助。當我聽到偷竊的問題時,辛恩的父母這麼解釋:
我們真的很擔心辛恩,因為他會偷東西,我們也試過阻止他,可是他就是不聽。從小他就一直都是個問題小孩,安(他的媽媽)那時候生病,他受到的關注不夠,從此以後,他在學校總是惹麻煩。以前他沒有訓練自己大小便,現在他老愛找弟弟們打架,還用偷東西來引起大家對他的注意。
在這個故事中,辛恩的偷竊行為被詮釋為他想要「尋求關注」。透過收集其他許多發生過符合這個詮釋的事件,這個特定意義(或主流情節)就產生了。當辛恩愈是依據這個故事被看待,愈多支持「尋求關注」故事的事件就會被選取,這個故事也被一說再說。隨著更多事件加入這個情節,辛恩是個「尋求關注者」的故事就更穩固了。
為了要說這個特別的故事,現在和過去的某些事件會被選取出來,被解釋為符合辛恩父母所認定的意義。因為某些事件被詮釋為符合「尋求關注」的情節,這些事件會被優先選取出來述說。因此,其他事件—不符合辛恩是尋求關注者—就不會被說出來、也得不到承認。「尋求關注」故事的例外、或者可能不符合「尋求關注」故事的那些時刻,愈來愈不被看見。同樣的,以更廣泛的文化來理解辛恩的行為,也變得晦暗不明—包括辛恩所居住的社區階級背景,年輕人偷竊是普遍行為的這項事實。辛恩生活中所有的複雜和矛盾,都被簡化為辛恩是「尋求關注者」的理解。
單薄的描述【註】
一如上例,和人會談的初期,治療師經常會聽見關於問題的故事,以及問題被賦予的意義。面對困境得到的這些意義,通常是敘事治療師所稱的「單薄的描述」(thin description)所組成的。
單薄的描述沒什麼空間容納生命中種種的複雜和矛盾,無法讓人清楚說明自己行為的獨特意義,以及行為發生的脈絡。舉例來說,上述故事將辛恩的行為描述為「尋求關注」,就是一種單薄的描述,是由別人產生的(單薄的描述通常是如此),沒什麼改變的空間。
對辛恩行為的單薄描述(尋求關注),遮蔽了其他許多可能的意義。因為我們都知道,辛恩最不想要的可能就是被人發現他的偷竊行為!也許這些行為是為了想在同儕中佔有一席之地;或是為了幫妹妹得到某樣物品;也可能是為了能仗勢欺人;也可能為了在左鄰右舍之間樹立領導者地位,那地區的年輕人認為領導能力是指帶頭闖進和闖出(搶劫)。「尋求關注」這個單薄的描述可能會使辛恩被孤立、疏離於父母和同儕之外;反之,替代的描述可能會打開其他的可能性。
對人的行為/認同的單薄描述,通常是他人創造出來的—他人是指在特定情況中有權力界定的人(例如,孩子的父母和老師,前來諮商的人所面對的醫療專業人士)。然而,有時候人是透過單薄的描述了解自己的行為。不管單薄的描述是在什麼脈絡下創造出來的,它們通常有重要的影響。
單薄的結論與影響
單薄的描述經常導致對人的自我認同有單薄的結論,產生許多負面的影響。譬如,當辛恩的行為被單薄地描述為「尋求關注」,他很快就被看成是「尋求關注者」。對辛恩這個人下這樣單薄的結論,有負面影響產生,不只影響辛恩對自己的經驗,也影響辛恩和父母之間的關係。
對正掙扎於問題和自我認同的人做出的單薄結論,通常都被陳述得有如真理一般。帶著問題的人可能被認為是「頑劣」、「沒救了」或「愛惹事生非」。這些根據充滿問題的故事所下的單薄的結論,會削弱人的能力,因為它們都和脆弱、無能、失能或不足有關。我記得來找我諮商的人當中,許多人都曾被誘導掉入這些單薄的結論:「這是因為我是個頑劣份子。」或「我們家是個不正常家庭。」
有時這些單薄的結論隱藏了更大的權力關係。例如,假若一個婦女在受虐多年後看待自己是「沒有價值」、「自作自受」,她遭受到的不公平就被這些單薄的結論遮蔽了,也隱藏了令她臣服的權力策略與控制,以及她明顯的反抗行為。
一旦被單薄的結論掌握,人很容易努力收集證據,來支持這些充滿問題的主流故事,這些有問題的故事就愈來愈擴大。在這過程中,人沒受到問題影響時,他們不是「頑劣」、「沒救了」,也不是「愛惹事生非」的時候,就比較不會被看見。隨著問題故事愈來愈擴大,它的力量也更壯大,將會影響未來的事件。單薄的結論通常導致更多單薄的結論,因為人種種的技巧、知識、力量和能力都被問題故事遮蔽了。
替代故事
一開始面對來勢洶洶的單薄結論和問題故事,敘事治療師感興趣的是,尋找替代故事的對話—不是任意的替代故事,而是前來諮商者確定的、他們想要依其生活的故事。治療師想要在對話中尋找、創造自我認同的故事,好協助人從問題所影響之中脫身而出。
如同各種單薄的描述和結論會支持、助長問題,替代故事可以降低問題的影響,創造生活的新可能性。
例如,對辛恩來說,找出他生活中的替代故事,可能會創造改變的空間。這些故事不會是「尋求關注者」或「問題小孩」的故事,而是他人生中曾有決心、童年時如何克服困難,或是他尋求關注也付出關注等等的故事。這些都可能是辛恩生命中的替代故事。替代故事也可能完全從其他方面找到—想像的朋友、親子關係的歷史,或是辛恩從他和愛狗洛斯提的關係中得到的特別知識。透過治療的對話,可能從這些生活的面向發現替代故事,幫助辛恩處理目前令他掙扎的問題。至於治療師和來尋求諮商的人如何共寫(co-author)替代故事的方式,會在其他篇章說明。
帶著這些關於故事的想法,對敘事治療師而言,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如何協助人突破單薄的結論,為他們的生活和關係重寫自己比較喜歡的新故事?
如同吉兒.佛里曼(Jill Freedman)和金恩.康姆斯(Gene Combs)所描述的:
敘事治療師感興趣的是,和人一起引出向前的且更厚實的故事,而不是會支持或助長問題的故事。當人開始活出那些替代故事,結果會超過解決問題的範圍。在新故事中,人會活出新的自我形象、新關係的可能性和新的未來。(1996, p.16)
朝向豐富的描述
想要免於問題故事的影響,僅僅重寫一個替代故事是不夠的。敘事治療師想做的是,找到方法「豐富地描述」這些替代故事。從敘事治療師的理解,「單薄的結論」的反面,就是生活和關係中的「豐富的描述」(rich description)。
許多不同的事情,都有助於「豐富地描述」替代故事—重要的是,這些故事都出自其生活正被討論的人。豐富的描述蘊含對人生活的故事情節有細膩的表達。想像你正閱讀一本小說,有時候故事描述得很豐富—角色的動機、經歷、理解等等,都有細膩的著墨。小說中角色的生命故事和其他人、其他事件的故事都交織在一起。同樣地,敘事治療師試圖找到一些方式,將人生活中的替代故事描述得更豐富,也和其他人的故事交織在一起。
如何共寫替代故事,要怎麼說、對誰說,這些對敘事治療師來說,都是相關的考量。在後面的章節,關於共寫故事的對話方式,使人對生活和關係能有「豐富的描述」,將會有更充分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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