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在佛教中的定义是,所有的物质和精神现象中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主宰。在佛教传入西方心理学界的时候,由于文化术语的不同,因此容易产生许多佛教与心理学彼此理解的困难。例如在当代精神分析术语中,ego(自我)一般指一个个体心理各组织的统合功能,而没有主宰的含义;而比较接近主宰涵义的是self(自我、自身、自体、本质等),但它的内涵也不是这么简单。又例如本文所引用Engler“既有我,又有无我”的观点,在阅读时是需要区分是有世俗和胜义谛区别的。在一般世俗用语层面,“自我”的名称作为方便是成立的,但作为胜义的真理层面,“自我”显然是不存在的。作者实际总体上是同意无我的观点的,但在世俗心理学层面有不否认作为统合功能存在的作用。不了解这些,突然看这些用英语语境表达的概念,会产生许多问题。所以在阅读关于佛教和心理学对话的作品中,区分这样的内涵是十分重要的。而进一步的一些概念区分,还需要我们在进一步的对话中去发现相同和差异。
近年来,佛教正念训练在西方心理治疗界受到了广泛关注。正念训练不但是很多心理治疗疗法中的基本技术,而且是用来培训心理治疗师的必要手段。精神分析界也不例外。
很多人一直存在一种误解,认为精神分析是反对佛教的。这主要来自弗洛伊德曾经发表过很多反宗教的说法,但是,实际上弗洛伊德《一个幻觉的未来》等作品中反对的是以天主教为代表的西亚一神教。对于佛教他并不了解。只是有一次一位朋友写信告诉他,自己在修行佛教时出现了各种非常愉快的体验,他在回信中提出这种
“海洋体验”是原始性自恋。当时并没有正式研究过佛教。况且,佛教虽然名曰“宗教”,但是实际上和西方的宗教有很大的不同,故弗洛姆说,如果弗洛伊德了解禅宗的话,也会改变他对宗教的观点的。再进一步说,在精神分析100多年的发展历史中,弗洛伊德本人的观点越来越不能代表整个精神分析的学术观点。故根据弗洛伊德本人当年的只言片语便作出上述结论是片面的。
本文作者查询了PEP(Psychoanalytic Electronic
Publishing)数据库从1920-2002年精神分析界所有有关佛教的论文,并参考了Psych-info等其它数据库的论文,发现几乎所有作者都倡导佛教对精神分析在理论和实践方面的借鉴作用。本文着重讨论佛教对培训分析师的治疗状态的助益作用。
早在1924年,Joseph Thompson发表文章《Psychology in primitive
Buddhism》,也指出了禅修和自由联想的相似性,以及佛学理论中存在的移情,并开始描述在内观修行较高阶段存在的自我结构。这大概是最早的有关佛学的精神分析的专业研究文献。
1931年Alexander就发表了文论佛教,他说佛陀和弗洛伊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都注重克服自恋和情绪阻抗,让人们用忆念来代替冲动。
从那以后,精神分析界对佛教的研究似乎停顿了下来。后来新精神分析学派兴起,其领军人物霍尼和弗洛姆是大力号召将禅宗和精神分析结合的人物。
霍尼本人一直和日本的佛教界有比较密切的往来。其理论和技术都受到了禅宗的影响。在她晚期的演讲中,提到精神分析中治疗师的态度在于“全心全意”地和病人在一起。这里的全心全意要求分析师达到“忘我”的水平,完全接受自己。Morvay指出,霍尼的这种分析师姿态更接近于正念禅修的状态,同样强调“忘我”,关注此时此刻的事件。他认为,正念可以促进分析师提高对患者的觉知能力,减少理智化的防御,更加共情。而患者相应地会认同分析师的这种态度。霍尼的同事Harold
Kelman 提出,精神分析的体验本质上是“东方的”,他认为佛教的思想和技术可以深刻地影响精神分析的技术。
而弗洛姆的看法更加极端,当人们问他禅修对心理健康的好处时,他说:“这是保持心理健康的唯一方法。”他还和铃木大拙合作了《禅宗和精神分析》一书,是精神分析历史上较早的对佛教研究的专著。
1973年,Shafii提出,在禅修的修行中,人们可以通过禅修和主动的沉默进行有控制的退行,退行到前语言期的阶段,解决这个时期创伤和分离焦虑。而使用语言的自由联想相比起来有些逊色,这种提法提出了解决精神分析治疗界面临的一个技术难题的希望,这个技术难题即是早期的分离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