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sther Bick
翻译:王雅元
审校:巴彤
来源:ABC北京CAPA同学会
文献:Bick, E. (1986) Further Considerations on the Function of the Skin in Early Object Relations: Findings from Infant Observation Integrated into Child and Adult Analysis. British Journal of Psychotherapy 2:292-299
论文,是关于婴儿皮肤及其早期客体的原始功能,这些功能与最初把婴儿人格的各个部分黏合在一起的功能密切相关,那时这些部分还没有从身体的组成部分中分化出来(Bick,1968)。文中我描述的一些证据表明,在最早的时候,人格的各个部分感觉上并没有与生俱来可以把它们黏合在一起的力量,会觉得要散架了,除非被动地感到被约束在一起,这种体验跟身体各个部位被皮肤包裹在一起的感觉如出一辙。这些证据同时还表明,在容器功能(containment function)的发展产生缺陷的情况下,可能会合并母性照看的特性,出现其它“次生皮肤”(secondary skin)的策略,诸如发达的肌肉或发声的方法。该文对人格发展的后果也作了简要说明,特别提到自我力量(ego strength)、假性独立(pseudo-independence)和失整合倾向(tendency to disintegration)。
1968年我发表了一篇关于临床经验和婴儿观察的在本文中,我希望能扩展这些发现,并对它们进行更加深层次的探究。前一篇文章使用了一个名为玛丽的孩子的素材,如果对原来的素材做些更详细的描述,则对开启研究的领域会非常有用。她在三岁半时来找我进行精神分析,原因是难产出生后持续伴随严重的全面发育迟滞;她的母亲经过长时间自然产的努力未能顺产,之后接受了剖腹产手术。在出生后第一周,玛丽紧紧地含住母亲的乳头,以至于很难将乳头从她的嘴中取出,而在第二周,母亲已经基本没有奶了。随后玛丽表现出不怎么吃奶,却对于母亲的乳房急不可耐,直到她十一个月大时才放弃需要乳房亲喂的方式。 她从一开始就不能忍受分离,因而母亲在晚上绝对出不了门,所有这些问题在她四个半月发生湿疹时都更加严重了。她夜间抓挠皮肤如此严重,甚至到了抓出血的地步,以至于母亲不得不跟她一起睡,母亲握住玛丽的双手是唯一可以制止她抓挠和让她平静下来的方法。
在分析刚开始的时候,玛丽在说话、如厕习惯和运动控制方面的发育迟缓是很严重的。她需要母亲把她放在便盆上、给她擦流出来的鼻涕、帮她系鞋带;后来她告诉我她“正在洒出来”(spilling out)。然而分析的前三个月在她整体上的活力、说话和情感联系方面都带来了最令人鼓舞的变化。 她的父母告诉我她总是迫不及待地要来找我,她叫我Bicki或Choki Biki。到了结束的时候,她无法起身,她像是被黏在椅子上一样,要努力尝试将自己从椅子上拽起来。后来在分析中她告诉我,如果她站起来的话就会要洒出来了。 当她终于走到了门口时,会用一只手抓住门把手,来来回回转动它,然后,最终打开门,又砰地一声关上,之后微笑着说“再见”。在我看来,这是在不断重现对乳头的急不可耐,并用这样的力量抓住不放,根据母亲和保姆的说法,这样的力量让她把乳头揪到一寸多长,才肯松开。
投射性认同(projective identification)的方式,因而让自己在对我的认同中迷失了自我。但是圣诞节的第一次休假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让我对她现在表现出来的众多现象感到困惑,这迫使我改变了之前的想法。在假期回来后,她开始彻底地破坏游戏用的材料,她牙关咬紧,只会在捡起碎块时停下来,而捡起来只为将它们撕毁成更小的碎片。这使我想起她曾经不停地抓挠和撕扯自己的皮肤,直到流血了——洒出来为止。 当她用这种行为跟我表明了我应该捡起她朝我扔来的所有碎块时,这种行为发生了改变。 渐渐地,玩球的游戏取代了这种破坏行为,玩球让她完全控制了我的移动。我不得不待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只被允许把她扔来的球抱在胸前; 然后她会过来把球拿走,走到我对面的位置, 再一次把球扔过来。这个过程一直重复,直到这个时段接近尾声,她才停下来开始去转一个罐头盒,看着罐头盒转的时候她还兴奋地拍着手。在她拍着手的时候,看上去她的身体也在重复罐头盒的运动和节奏。
她经常重复说我做解释时说的短句,例如“我觉得这个男人像爸爸”,这让我倾向于推测她是在使用从那个时候,我开始好奇她的认同其本质在于对我说的话鹦鹉学舌,我认识到在我眼前发生的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这个过程在以碎片的形式重复着她的发展史。我把罐头盒理解为她黏住不放的乳头,就好像是离心力使她无法松开——如同她被黏在椅子上,她的手黏在门把手上——就像她需要被母亲的手握住,需要母亲一直在场。被分开意味着被迫害性的手残忍地拽走了,并撕成碎片,就像她毁坏游戏材料的手,以及早年把她的皮肤抓挠出血的手。在这种撕心裂肺的分离体验面前,她的生命像某种液体物质一样泄漏流逝,而她为了生存要不顾一切地粘附过去,这种粘附性不断增强。因此,这种认同和随后模仿我说话的认同结果,似乎很可能要归结于她粘在我的表面,我开始认为它更像是一种粘附性认同(adhesive identification),而非投射性认同。
移情。这个孩子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她在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分娩过程后出生,并且被母乳喂养了四个月。十五个月大时,她在出水痘的高烧中发生惊厥,并且在二十个月大时,因视网膜癌需要摘除一个眼球,所以她现在戴着一只玻璃义眼。四岁的时候她的癫痫倾向有所减轻,并由苯巴比妥药物控制。被转介过来时,她呈现出发展上的全面紊乱。父母报告说,她多次跑出家门,完全没有危险意识,而且她还幻想有一个名为罗西的双胞胎。在学校里,她总是跑去找校长,找看门人或一个特别奇怪的男孩。他们发现她无法接受教育。苏妮亚的母亲患有抑郁症,有时不得不住院治疗。正如治疗师所观察到的,她和父亲的关系似乎是粘附性的那一类。在等候室,她必须紧紧坐在父亲身边,当她和治疗师一起进去时,父亲目送她很长一段距离,还挥着手。父亲反对治疗,并坚持控制治疗的时长。治疗师不得不每半年和她父亲协商治疗的连续性。似乎苏妮亚在学校里常找的两个男性照看者是由于她需要去粘着有父亲形象的人,而那个奇怪的男孩可能被她当作是双胞胎罗西——和她“一样”的人。在后来的分析中,她开始担心独眼的事情,同时表达她希望和一个叔叔住在一起的强烈愿望,而这个叔叔像她一样只有一只眼。
稍后,我通过督导六岁半的苏妮亚的治疗,更多地了解到解除粘附性关系的困难。她的治疗是由一位敏锐的年轻男性担任的,他为她提供了很好的母性当她的分析快要到周末时(作者在文中所描述的分析是指频率为一周五次的连续性的精神分析工作,因而周末休息是分析被打断的缺口,星期一通常具有重聚的意义,而素材中呈现出来的跟五或四有关的数字也常常代表连续性分析时段的次数——审校者注),苏妮亚会启动非常有趣的分离仪式。她先是画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圆圈儿,然后是一长串的圆圈儿。她提到她的双胞胎手足会来跟她一起度过整个周末。她星期一回到分析中后,便按照那串圆圈儿的模式来行动。她用右手握住门把手,左扶着墙壁。她从房间里的家具上面走进来,脚不沾地,而且沿着墙转圈儿。当她走到家具尽头的最高点时,会从把天花板上的石膏刮下来,指着掉到在地板上的石膏灰说“那是用来补缺口(gap)的”。星期一出现的这个沿着墙转圈儿的方式便是一个重聚的仪式。
对苏妮亚而言,这堵墙似乎是一个具体的象征,代表着她抓得住的母亲的身体。盛着水的洗手池也被她用作一种分离仪式,这可以看作是代表了母亲的大腿和乳头。每个分析时段结束之前,她最后一个举动都是去洗手池那里。她躺下去,用嘴包住水龙头,并接上满满一嘴的水,然后含着水走出去,直到看见在等候室的母亲,才会一边牢牢看着她一边把水咽下。在周末和假期之前,她接满多少口水的数字,与分离的时间长短成正比。还有一种现象是侧手翻跟头,对此她技巧娴熟,以及非常仪式化的跳绳游戏,她通常以此来结束这个分析的时段。我认为,这些是当她站在一个缺口面前时,试图用肌肉发达和运动亢奋实现自我容纳——次生皮肤形态(second skin formation)。
第一次假期前,她通过为犹太人(Jew)画一个字母J来增强仪式感。她说,犹太小孩有两个假期。然而在字母J的末尾她没有停笔,反而称它为“死路一条”(the dead-end),显得非常焦虑。她继续画下去,绕着字母一圈又一圈。我推断出苏妮亚发现了缺口的存在——掉下去摔死—是威胁性的,就好像画圈儿是想要孪生成对的一种表达,这种方式跟她让自己依附在任何身边可获得的人身上是类似的。她同样注意到犹太儿童并不是“跟其他儿童一样”,就像她“因为玻璃义眼”而不一样。她也有两个假期,学校里的假期和精神分析中的假期。
我开始思考这种粘附性认同其实是一种对死路一条的防御,然而,只有当我开始把粘附性认同和与空间维度相关的死路放在一起考虑时,才明白它与其它被迫害的恐惧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