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的艺术
托马斯·奥格登 著
孙启武 陈明 译
节选自《遐想与诠释》即将出版
理解词和句子，如同理解人，必须允许一定的脱节（slippage）。我的意思并非是说词和句子（以及人）可以任意的解释为我们希望它们所意涵（或成为）的意思。相反，我想要让大家注意的是：当我们努力不懈的运用想象力，以更精准地定义我们的意义（我们是谁）的时候，会产生令人窒息的后果。想象力仰赖于可能性的运用。在本书中，词和句子最多是松散的“禁锢于纸面”。对于我将要在本书中使用的“生机”和“死寂”、“人性的”和“有悖常情的/倒错的”、“真诚”和“不真实”这些词语，除了在句子中表达的方法有所不同之外，我未对其加以定义，这是一个很大的例外。我会在不同的时候使用“空”、“停滞”、“厌倦”和“夭折”这些词来讨论情绪死寂的体验。读者可能会问，“如果有的话，当奥格登谈到情绪死寂时，他心中存在的，具体是哪个情绪或状态？以及，情绪死寂的体验是不是自相矛盾的想法？”我会提请读者允许我（和他自己）处在如此的空间之中——空虚感滑入了死寂感，然后进入了感受的寂灭，最后再回到空虚的体验之中，在阴晴圆缺的过程之中获得了意义。在词语的使用过程中，重要的是允许它们新生的意义可以根据人们在读、说、写它们时所产生的情绪背景而改变。
我越发觉得：也许一小时分析带来的生机与死寂感，是分析过程中最重要的衡量标准。用语言捕获/传达分析过程中人类经验的生机与死寂之微妙互动感的尝试，代表了当代精神分析的一个主要挑战，这将是本书关注的重点。虽然这方面的分析性经验不会占用每章的主要阵地，我希望它几乎会在每一个句子羽翼的隐伏之中被感受到。
在尝试着捕捉词语中的一些鲜活体验时，词语本身必须是跃动的。词语在跃动而又充满气息的时候，如同音乐的和弦。和弦与乐节的完全共振必须在其引起联想的模糊中被听到。无论是在我们的理论构成中，还是在我们的分析性实践中，我们必须在我们的语言中尝试着成为音乐的创作者，而不是音符的演奏者。为此，我们别无选择而又只能接受一个词或一个句子的意义并非是静止的，而且，稍纵即逝后，听起来不会是相同的意思与事情。当病人让我重复我刚才所说之事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一些大意，因为那一刻业已消逝。我补充说，我和他可以尽量谈谈刚才发生了什么，以此作为其情绪的起点。
词和句子，如同人，永远在运转。对词和句子的意义进行修改的尝试会让其变成毫无生气的雕像，保存在实验室幻灯片中无法移动的染色体细胞，仅仅只是暗示着它们来自于活体组织。当分析者和分析师的语言变得停滞不前，它在传递鲜活的人类生活经验的过程中便不再有任何用途。在分析对话中，我渴望使用的语言是从A. R. Amnions (1968) 如歌般鲜活的诗歌语言的比喻的行文中获得的：“行文专注于整个的人；它不可再现；它塑造际遇，并展现之；它有随机漫步的运动特征。”（p.118）
在写作过程中，为生活带来一个人的形象、一个感受、一个想法所意涵的意义会在读者阅读和倾听作者所说（所写）的词和句子的体会中被发现。这是一切文学和所有的分析性写作的挑战，因为这些都从本质上关注于如何使用语言捕捉人类经验隐约之意的任务。作为读者，如果我们无法感受到一些人性的东西，却对阅读一篇分析性文章，一首小诗、一篇文章或小说时的体验感到眩晕，那么我们就会空手而返。分析性作家的工作，如同诗歌和小说作家，自始至终以他们的努力，在语言中创造人类生机的经验。如果分析性的作家自我陶醉于对生机或死寂的“高谈阔论”（即“冷漠的话语”[Wm. James 1890, p. 246]），他的努力无疑会陷入徒劳。如果本书是为了完成捕捉所有分析性设置中人类经验之物的话，那么，必须试图在任何时候尝试一项实验，在那里，书写中的作者和阅读中的读者体验到了一种生机感，这种生机感存在于所使用的语言之中。在某种程度上，这本书将对我所描述感受有重要的价值：读者不时地体会到阅读句子的时感受到的生机感的体验，或亦如弗罗斯特 (1962)喜欢说的，“讲述字里行间之意”(p. 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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