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死了吗?
亚历山德拉·拉玛 文
摘自《精神分析心理治疗实践导论》
本书第一版写于2003年,一开篇就是一个颇具挑战性的标题“弗洛伊德死了”。十年后,我加了一个问号。这是因为自从第一版之后,我们见证了精神分析领域诸多发展,这些发展在极大程度上预示了今天的精神分析从业者与过去的联系由僵化变松动了,弗洛伊德成了新灵感发展的源头,而不是妨碍进步的终点。
尽管这门学科不像其他学科领域发展得那么快,总体上大大滞后于基础实验研究,但毫无疑问,神经精神分析学的发展、日益增多的心理治疗的结果研究以及精神分析在更广泛的人群中得到应用,这些都为精神分析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换句话说,弗洛伊德还活着,而且还活蹦乱跳,虽然情形变化了,精神分析已经超出了躺椅上的应用。25年来,我一直浸泡在精神分析理论中,并且致力于将精神分析的观点和技术应用于大众心理健康服务中,比起我写此书第一版的时候,我投入其中的热情更高了。
虽然我在其他的心理治疗方法上也受过培训,并且使用过这些疗法,但还是会回归到精神分析上来,因为它在我的临床工作中起着最重要的支撑作用。然而我还是会挣扎于精神分析理论与实践的各方面。更确切地说,我的这种批判与在精神分析流派中普遍存在的闭关自守的态度和部落心态有关。精神分析领域里不同流派之间的分裂,无益于精神分析保持强有力的存在性,在心智科学领域,精神分析理应有强大的影响力。我想要澄清一下,我不是要给不同的声音或差异泼冷水:它们对于学术的发展是很重要的。不同本身不是价值判断,它只是不同,而内心怎么应对不同是另外一回事。依恋理论在精神分析界被忽略,直到最近情况才改变,这是例证之一,说明偏见,而非理性的论证会排斥一个与精神分析高度相关的理论体系。
最优秀的科学家是那些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具有批判性的人,他们认识到将会有其他的科学家将他们的理论推向更远,也可能会证明他们是错的。然而这是必要的。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许多人很有热情。热情不是罪恶,尽管它会将我们带进盲区。实际上,弗洛伊德自己也向我们指出了欲望的陷阱。弗洛伊德毫无疑问探索过一些理论幽径,因为有这一百年来的后知之明,我们现在看有些理论是无益的。如果把精神分析的婴儿连同洗澡水一同泼掉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位失败者了,就是我们自己。通过直接聚焦于我们的欲望和毁灭性,精神分析比其他任何心理学理论,更摸得清我们。
本书的主要目标不是详述精神分析作为一种理论或传承的有问题的方面,而是分享精神分析对人的理解,这些理解充实并丰富了我的临床工作。我们需要保留住的是弗洛伊德努力探索的精神,是他愿意质疑黑暗面并提出令人不快的问题的精神,而不是他找到的答案。我们让弗洛伊德的精神存留下去的唯一方法是在他发展出来的精神分析这种探索方式的帮助下,进一步推进他的观察,同时不因为恐惧而回避使用其他探索的方法,比如说实验研究。如果精神分析要在外在的质疑中存活下去的话,它的支持者们也需要用批评的态度去研究它。只要批评不是潜意识地攻击精神分析所代表的东西,那么精神分析就能承受住质疑,如果是的话,至少在我们的心中,精神分析会受到损毁。
尽管我个人持热情乐观的态度,然而毫无疑问,精神分析面临着比以往更强烈的攻击。对精神分析的质疑声在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精神分析远离现代社会;只适用于少数精英知识分子阶层;它将个人需要置于大众需求之上;就一种治疗方法而言,疗程漫长、密集、昂贵,有效性没有证据基础。英国国家健康服务部门史无前例地取消了精神分析服务,因为要节省费用。类似的是,精神分析作为一种治疗方法,其地位在全球范围内受到威胁。
有些质疑很难反驳。精神分析和实验研究不能“同床共枕”,结果是对精神分析及其应用的证据性基础研究发展缓慢,很难迎合占主导地位的科学范式的要求,相反它还挑战这些范式及其适用性。尽管精神分析实验研究现在正在进行,但是这种整合还不能算是日常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