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 文
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有一段极其暴戾的描述:
国王(俄狄浦斯)从她的袍子上摘下两只金别针,举起来朝着自己的眼睛刺去,并且这样嚷道:“你们再也看不见我所受的灾难,我所造的恶罪了!……”
他这样悲叹的时候,屡次举起金别针朝着眼睛狠狠刺去;每刺一下,那血红的眼珠里流出的血便打湿了他的胡子,那血不是一滴滴的滴,而是许多黑的血点,雹子般一起下降。
这场灾难是两个人惹出来的,不止一人受难,而是夫妻共同受难。他倆昔日的幸福,倒是真正的幸福:但如今,悲哀、毁灭、死亡、耻辱和一切有名称的灾难都落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夫妻倒是真正的幸福。
如果没有疫情,他们夫妻本不会被焦虑恐慌的灾民拖入风暴眼之中,他本应是解开斯芬克斯之谜的王,如果剧本一开始可以被改写,他也应该是解开瘟疫病毒的英雄。
然而,在剧本的开始就已设定了俄狄浦斯的无知,他和无数深陷黑暗中的灾民一样,表现出了惊人的无知。正如伏尔泰所言,知者和智者的无知每天依然折磨着我们。剧本的这一前提无可辩驳而又不容置疑。
时至今日,
被设定的无知依然折磨着我们。
弗洛伊德纳入到了他的无意识理论之中,并且以“俄狄浦斯情结”的弑父娶母表象定义。
被设定的、俄狄浦斯的乱伦无知,被尽管我们都知道灾民投射给俄狄浦斯王的罪恶、抑或无知以俄狄浦斯的“弑父娶母”为表征。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俄狄浦斯情结核心、抑或困境在于追求真相的悖论:俄狄浦斯无悔地追寻真相,但真相又令他用胸针疯狂地刺瞎自己的双眼。
尽管深谙人性的俄狄浦斯能够解开斯芬克斯的三个谜题,但是他对自己的命运却一无所知。他的命运,在其还未出生时就已经被神灵设定。
婴儿期的无知——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出生,尽管他被遗弃、被收养,并且独立成长为一隅之王。
弗洛伊德就像追求真相的俄狄浦斯一样,试图通过解析俄狄浦斯的无意识来解开命运的桎梏。在他的理论中,被设定的、俄狄浦斯的无知是当代心理学理论认为“俄狄浦斯情结”代表着儿童的社会化过程——从母亲/儿子、父亲/女儿的生物本能中摆脱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的过程。以此看来,独立成长的俄狄浦斯并无任何想要弑父娶母的欲望,不管是意识上的,还是“无意识”的欲望。
那么,
被设定了命运的俄狄浦斯无罪么?
抑或,
有罪的只是诸神?
当俄狄浦斯刺瞎了双眼、背负了科林斯城的灾难、和抗争城邦法的安提戈涅一同流浪于科罗诺斯,最后站在那结束其生命的石坑中说“I conclude that all is well”之后,似乎、也确实,人们便不再寻找灾难的源头了。灾难有了归属,连同他们的王一同灭亡了。
纵观索福克勒斯的三大悲剧,
彼此之间似乎无法处处相应。
《安提戈涅》,索福克勒斯的第一部悲剧早于《俄狄浦斯王》15年上演。与象征人性冲突“俄狄浦斯情结”不同,安提戈涅以源自神明的“自然法”控诉源于国家的“城邦法”,安提戈涅的愤怒控诉已经成为了当代宪政、民主和法治的源头之一。在《俄狄浦斯王》之后,索福克勒斯开始写作《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于其逝后5年上演。
《安提戈涅》让城邦法显得丑陋无比的、由神明设定的人性尊严在《俄狄浦斯王》之中却成为了设定俄狄浦斯悲剧的前提,这一前提在《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的结尾处似乎也得以彰显,诸神要俄狄浦斯别再徘徊,请他入伙,成为凡人命运的设定者。当俄狄浦斯走进石坑,说“我断定,一切都挺好”时。似乎是在告诫观众命运就是这样。
为何遵从人性的、源于神明的自然法则成为了俄狄浦斯悲剧的根源?为何得知真相的俄狄浦斯会刺破双眼?即便后来成为谕言之神也无法彻底解脱,依旧受制于诸神,无法获得自由?为何知道真相的诸神不受真相的影响?
自恋反身 退出机制 恐惧 哀伤 统一性 三角关系中的第三方
(待续)竞争是一种三角 www.psychspace.com心理学空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