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神经精神分析学是一门试图将神经科学与精神分析学结合起来的学科,作为一个新兴的领域,在其成立的短短 10年中,已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为精神分析学这拥有一百年历史的学科带来了新的生机。对精神分析的基石——压抑的研究是神经精神分析学的热点。神经科学家试图从不同角度证明精神分析中压抑这一过程确实是存在的,而且还存在相应的神经基础,但是目前神经精神分析学的研究还存在一些局限。
关键词:神经精神分析学; 压抑; 精神分析
1 前言
神经精神分析学是一门新兴的学科,国外相关研究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而目前国内关于神经精神分析学的研究还很少,根据目前搜索的资料来看,只有南京师范大学的郭慧(2008)在其硕士论文《精神分析的科学化》一文中对神经精神分析学做了较系统和详细的介绍。今年又是神经精神分析学创立10周年,在这短暂的10年中,精神分析学发展迅速,而且其影响力也不断扩大,与我们生活的关系越来越密切。
压抑是精神分析的一个重要概念,弗洛伊德 (1914)将压抑看做是精神分析的整个结构建立其上的基石,是精神分析昀重要的一部分 (见 Boag,2006)。Bankart (2006)指出,压抑这一概念在弗洛伊德关于谈话疗法的所有作品中部出现过。也许弗洛伊德的所有概念中昀为被广泛研究的便是压抑(Sharf,2000)。同样,压抑也是神经精神分析学研究的一个热点,近年来很多神经科学家试图从不同角度来探讨压抑的神经机制,并取得了一些新的发现。本文希望通过介绍神经精神分析学对压抑机制的研究,使大家对神经精神分析学这一新兴领域有更多的了解,同时关注传统精神分析在当代的发展趋势。
2 神经精神分析学的诞生
身心关系作为心理学的一个基本命题,对这一问题的探讨从未停止过,古往今来无数哲学家、心理学家、生理学家都曾对心理与生理的结合进行过构想和思索。精神分析的创始人弗洛伊德就是其中之一,在他于 1895年撰写的《科学心理学的规划》一书中,试图建立一个心灵的神经物理学(医学)模型,其目的就是以纯粹的神经物理学术语来解释心理现象。弗洛伊德从1895年到1915年的著作都承认保留神经学支持的某种希望(熊哲宏,1999)。然而,因当时技术所限,弗洛伊德这一梦想未能实现。下面这段话出自弗洛伊德的《科学心理学的规划》一文,从中也许可以看到弗洛伊德对神经精神分析的一种预见:
除了从自然科学获得观点之外,每一个心理学理论必须满足另一个主要的要求。它必须对我们所知道的进行解释,通过我们的意识,这是最令人费解的方式,因为这种意识对我们目前所假设的一无所知,量化和神经元应该为我们解释这部分缺乏的知识。 (这段话目前就在国际神经科学中心的网站主页上 )
弗洛伊德的预言在 20世纪末成为了现实。精神分析和神经科学经历了经历了疏远、抵触、消融和对话四个阶段后 (郭慧,2008),终于迎来了神经精神分析学的诞生。 1999年《神经 —精神分析》杂志的创刊和 2000年国际神经精神分析协会在伦敦成立标志着它的正式建立。神经精神分析学旨在结合精神分析学与神经科学的视角,促进精神分析学与神经科学的跨学科研究,成为 21世纪精神分析研究的新范式。神经精神分析并不是要改变弗洛伊德所建立的精神分析实践,而是为通过其研究找到精神分析的科学依据 (Bueno,Nora,Vansan,2007),神经科学让人更能成为主体,并有助于保持精神分析的独特性。
3 传统精神分析中的压抑概念及其争议
3.1弗洛伊德论压抑
关于弗洛伊德的压抑的概念在四川大学徐云(2005)的硕士论文《关于弗洛伊德著作中压抑之物概念的文献复习》中已有详细的论述,这里我们只做简要介绍。
潜意识中那些不为意识所接受的冲动是被压抑的。弗洛伊德(1915)认为压抑的动机和目的是为了避免不愉快,如果压抑不能避免不愉快情感或焦虑的出现,那么就可以说压抑失败了。
弗洛伊德在与布洛伊尔合著的《癔症研究》一书中第一次使用压抑一词,即对于癔症患者希望忘却的事情,有意的从他的思想中压抑着 (弗洛伊德,布洛伊尔,1893)。在这里压抑是一种有意识的认知活动。另外,弗洛伊德 (1916)在《精神分析导论》第 19讲“抵抗与压抑 ”中提到,自我与本我》的附录中对此进行了说明:
关于压抑与防御的关系,在车文博 (2004)主编的《弗洛伊德文集 6——弗洛伊德在英文版第 163页关于他使用这两个术语的历史说明,可能有一点误导作用,而且在任何情况下都值得进一步展开说明。在布洛伊尔时期,这两个术语的使用都是很自由的。 ......然而,这两个词的用法似乎有某种差异: “压抑”似乎是指实际的过程,而“防御”则是这一过程的动机。 ......在对他的观点的历史发展进行回顾以及在说明后布洛伊尔时期时,弗洛伊德曾提到过这一观点并写道: “...... ‘压抑’(现在我开始用它来代替‘防御’) ......”......弗洛伊德在讨论布洛伊尔时期的结束时又说,“我注意到,作为某一排斥过程的结果,精神机构发生了自我分裂。这一过程我当时称为 ‘防御’,后来称为 ‘压抑’。......然而,直到十多年后,在目前这本著作中,才对这两个术语的不同用法做出明确说明。
防御机制,历来是国内外学者的共识。
由此可见,在弗洛伊德理论发展的不同时期,压抑与防御的关系都极为密切,甚至可以等同或互换。尽管后来弗洛伊德指出了二者的不同,但压抑作为昀为基本和昀为重要的3.2 关于压抑的争议
3.2.1 压抑与抑制
目前的学界普遍认为弗洛伊德提出了两个关于作为防御机制的概念,一个是 “压抑 ” (repression),另一个是 “抑制”(suppression),压抑被看做是一种无意识的过程。而抑制被看做是一种意识的过程。然而有学者对这种区分提出了质疑,纽约市立大学的 Erdelyi (2006)在对弗洛伊德的作品进行学术分析后提出:弗洛伊德认为压抑可以是一种主动的、有意识的过程,而且在弗洛伊德的作品中,弗洛伊德也将压抑 (repression)与抑制(suppression)交换使用。 Erdelyi认为是弗洛伊德的女儿安娜 ·弗洛伊德为了整理其父亲 “杂乱的作品 ”(messy work)才提出了这种区分。
记忆的真实性
3.2.2 压抑目前昀明显的趋势是从记忆方面来定义压抑(Boag,2006),而关于压抑昀大的争议是被压抑记忆的真实性问题。
创伤性经验引起的,而这种记忆往往被患者所遗忘。由此弗洛伊德认为,由于这类经验是创伤性的,因此它受到压抑 —也就是说,由于想到它就会引起焦虑,因而它被主动地抑制于潜意识之中。所以歇斯底里症的原因正是因为这类经验无法得到充分的表达,因而只能以躯体症状的形式表现出来。
弗洛伊德在诊治歇斯底里症患者过程中发现,歇斯底里大都是由很多学者并不接受这一观点,因而对压抑记忆是否真实存在的验证性研究持续存在,其中 Esterson和 Elizabeth Loftus的研究使弗洛伊德的观点受到强有力的挑战。 Esterson (2002a,2002b)在两篇评论中指出,弗洛伊德的所谓被压抑的记忆是建立在其对患者症状的分析性解释的基础之上,他自己将推理出了病因告诉患者,并使患者相信这是患者自己的潜意识记忆。 Elizabeth Loftus从她自己的研究出发,同时在综述这一主题的相关文献之后总结出,尽管不是全部但大多数关于被压抑记忆的报告都是虚假的,虚构此类记忆可以满足个人的某种需要:即为自己混乱的经验和情绪提供一种逻辑上的解释 (见赫根汉,2003)。
4 神经精神分析学对压抑的研究
根据以上的介绍,我们可以看到,同弗洛伊德本身一样,精神分析中压抑的概念也存在很多争议。毫无疑问,弗洛伊德的压抑理论需要修正和澄清,而且很多人已经做了许多工作。然而,到目前为止,大多数关于弗洛伊德压抑的讨论大部分充满了神话色彩而不是严格的科学的争论 (Boag,2007)。正因为如此,或许神经科学的研究可以为弗洛伊德压抑提供更加科学的解释。
4.1 记忆与压抑
因为记忆与压抑有着密切的关系,本文将首先介绍关于记忆与压抑关系的相关研究。
目前普遍认为我们的脑中存在两个记忆系统:外显记忆 (explicit memory)和内隐记忆 (declarative memory),二者有不同的功能。外显记忆是我们通常所认为的有意识记忆,或者是陈述性记忆。这是由 Squire及 Schacter首先提出的。它是对与人物、地点、物体、事实以及事件等的有意识的回忆。其主要负责的脑区是内侧颞叶和海马。内隐记忆也被称为无意识记忆,或者是程序性记忆 (procedural memory)。它构成习惯、敏感化、经典条件反射、感知与运动技能,比如骑自行车或者打网球等的基础 (Milner,Squire,& Kandel,1998; Kandel,2007,2009)。目前对内隐记忆的了解还很少,目前已知的是内隐记忆涉及许多脑区包括:大脑右半球的后侧联合区 (posterior association cortical areas),小脑,纹状体,杏仁核,这些脑区大多与情绪加工有关 (见 Mancia,2006)。 Milner报道的 H.M.的案例,第一次用实验证实了外显记忆和内隐记忆的分离 (Milner,Corkin,& Teuber,1968)。
目前,关于压抑的神经机制的主要研究范式是想/不想(think/no–think)任务,通过观察被试在做 “不想”任务是大脑的活动来推断压抑的神经基础。
Anderson等人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 (fMRI)考察了自主记忆抑制的神经基础。研究人员发现,被试在执行 “不想 ”任务时背外侧前额区 (DLPFC)、腹外侧前额区 (VLPFC)和前扣带回 (ACC)活动增强而海马活动显著下降,我们知道前额叶皮层涉及反应抑制,海马对于记忆的提取至关重要。这表明了主动的抑制不顾或干扰回忆——额叶的网状系统的参与会阻碍海马的活动,以至于记忆无法提取而导致遗忘 (Anderson et al.,2004)。
最近在雷根斯堡大学 Hanslmayr及其同事使用事件相关电位(ERP)技术记录被试在做想/不想任务时的脑电活动,实验时,被试首先会得到一个提示,提示被试 “想”还是“不想”。研究者发现:在“不想”线索出现之前的 300ms左右会在右侧额叶诱发一个正电位 (P300),表明预先的加工过程,在线索呈现时也会出现一个正电位,强度比第一个稍强,结果表明了调解有意识压抑记忆的预期机制的存在 (Hanslmayr,Leipold,Pastotter,& Bauml,2009)。
然而也有学者对上述实验范式提出了批评,有学者认为这种实验研究中的实验材料是中性词汇,而不是创伤性的或引起焦虑的刺激。 (Rofé,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