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结构还是从内容来说,有史以来最美丽、最富有诗意的哲学著作之一,也许就是柏拉图的《会饮篇》了。
《会饮篇》中的每个人物都在赞美爱神——爱之神。阿里斯多芬将爱定义为:在内心深处强烈地渴望重获我们丧失的完整性,并与所爱之人重逢和在一起的愿望。
女性和雌雄同体。人是圆的,有四只胳膊,四条腿,两张脸,当然还有两个性器官,它们的两个半㸞从腹部开始相连。正是源于他们的活力和力量,他们才被看做是可怕的生物,故此,人类认为自己可以挑战众神。
他指出,在原始时代,人类被分为三种性别,即男性、如若毁灭人类,众神将会失去崇拜者,所以宙斯惩罚人类的方式是将其一劈为二。阿波罗赋予了人类如今的外形,治愈了他们。后来,又把私处移到了正面。
爱,试图把它们恢复为最初的样子。
因此,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遇时,他们就这样结合了,并让他们的婚姻延续一生。每个人都试图与所爱之人联结、融合,从而成为一个完整的存在。因此,只有当人类的一半满足了它的另一半之时,我们的物种才能触及幸福。
苏格拉底在最后一次演讲中讲述了他与一个聪明的女人的谈话,他和女祭司第奥逖玛(Diotima)的对话起于爱的奥秘。
第奥逖玛认为爱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坏事。她声称,在如此的对立之间存在着一个中间项。例如,缺乏智慧未必是无知,因为观点、或信念(doxa)正好位于两者之间。同样,不美的东西不一定是丑陋的。此外,正如对立之间有着中间项一样,在众神与人类之间也有着中间项,即,戴蒙斯daimons(希腊的恶魔)。根据第奥逖玛的说法,爱神(Eros)正是一个恶魔,因此,爱神是联系受苦的凡人和生活在天堂的不朽神灵的代表。爱神“渴望”美好事物的欲望代表着匮乏,因此爱神同样不能成为神。爱神如此希冀,其实意味着他美丽善良的神之特征被剥夺掉了。
曼蒂尼亚的第奥逖玛
生命周期
亲密关系从生命伊始就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梅兰妮·克莱茵和温尼科特(1958)对婴儿生命之初几年中的母婴关系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埃里克森(1980)描述了成人期的亲密与孤立之间的典型冲突。一旦个体确立了自己的身份认同——这一任务与青春期有关——就有可能建立彼此的亲密联系,并且接受这些关系所要求的牺牲和妥协。
“性爱无疑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弗洛伊德说,“其顶峰是精神和肉体在爱的享受中合二为一的满足。除了一些古怪的狂热分子之外,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并据此生活;科学本身太过精致,以至于无法承认这些”(佛洛伊德,1915,p.169-70)。弗洛伊德描述的亲密关系重提了阿里斯多芬所说的统整性的丧失,再现了我们曾经在子宫内与母亲的原始关系。弗洛伊德说,恋人往往在充满爱意和亲密的交合之后酣然入睡,就像婴儿被乳汁和母亲的爱填满之后的样子,这不需要理由。
然而,亲密关系在涌动的现代性之中又会怎样呢?在倾听病人讲述之时,以及观察我们周围的现实之时,我们可以看到:在巨大的、全球化的亲密关系外表之下,似乎有着一种对亲密关系的逃离和恐惧。这个过程在网络社会和一些婚恋网站之中变得越发明显。我相信,Diotima会说,就像其他问题一样,在亲密关系之间也存在着中立的意见或信念。无论将次视为这是一种灾难,还是疯狂的接纳,所谓的沟通自由,都不会帮助到我们。
在有些情况下,作为一种过渡性客体或现象的在线交流可以让年轻人实现亲密的关系。与此同时,与之相反的其他情况会抹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人们不在场的时候,或者只有头像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知道有些人是如何生活的,就像佛洛伊德所说,他们只是生活在线上的相互吸引之中。无论如何,这只是如今的语言方式,我怀疑我们能否找到一种方式,一种可以不通过这些无法放弃的小把戏而与病人进行交流的方式。
在生命周期的最后阶段,转变我们自己和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过程会越来越有挑战性。我们不仅会遭遇到不可避免的丧失,在工作中或是在家里,我们还要必须修通生活中形成的精神资源,以及一系列的身心变化。此外,精神上还需要面对自己终将死去的无情性(Eizirik,2013)。
我们能够在文学和哲学作品中发现许多发关于衰老的反思,Philip Roth(2001)认为,老年人有着时间的烙印,而别人认为他们已经跟不上时代了。然而,年迈意味着我们继续存活于世间,除去我们的年龄,我们的生活依然充满了欲望和幻想。此外,就像任何其他年龄的人一样,我们仍然觉得需要建立、并维持彼此的联系。
在这个阶段,我们之间的联系有着特殊的意义。变老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时间的流逝。就像Danielle Quinodoz(2009)提到的“永恒的几秒钟”。在这些分分秒秒之中,我们感受着自己的存在。时间似乎停止了,生命得到了充分的关联。美丽、爱情、某些沉默、巨大的痛苦、明确的选择、以及分析中洞察和意识到的震撼,这些都是永恒的象征。
情感和Diotima的描述一样。如此,在面对爱的丧失和断裂之时,我们就可以找到安慰。保罗·索伦蒂诺以他一贯的技艺在电影《年轻气盛》(2015)中向我们提供了对亲密关系、时间、年迈与死亡的反思,这既是清醒的,又是巨大的情感冲击。
在这一时期,我们与孙辈之间的关系是生命中的一种特殊的连接,我们与他们一起重温当下的永恒时刻,并体验到,倘若我们去世,我们的生活会继续存在,这种独特的电影《年轻气盛》片段
分析性关系
分析性关系为患者提供了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他们可以分享他们生活中的故事、精神上的痛苦、亲密关系史,他们侵略性的关系,以及不可避免的孤独。尽管刻画分析性关系的文献有很多,但是梅兰妮·克莱茵和拜昂的观念与见解开创了一个新的范式,同时,Racker(1953)和Baranger夫妇 (2008)关于反移情和分析场域的关键概念,让今天的分析师能够在每节咨询中更紧密地和病人所分享的情绪一起工作。 此外,这些概念也让我们能够与更深层次的分析性资料一起工作。
Chasseguet Smirgel(1984)认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分析师为其工作带来了一种平衡,这种结合着女性特征和男性特质的平衡是他们认同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的结果。尽管如此,作者认为,女性承受的更深层的特征超越这种认同性。Smirgel在她的工作中检验了反移情的一些特殊面向,她认为,这些反移情会因为分析师的性别而有不同。例如,母性的气质包括了等待的能力,以及看着一段关系在来访者的日常工作中缓慢展开的能力,这被称为孕育的能力。
精神分析实践的前沿推动了其发展。他们是托马斯·奥格登和Antonino Ferro,奥格登的《论无法做梦》On Not Being Able to Dream(2003)根据拜昂和富内斯关于记忆的论述,以及博尔赫斯关于的性格论述,向我们描述了详细的临床资料,我们可以根据他的详细的论述密切地追寻分析师心智的运动。分析事利用他们所有的记忆资源和梦的资源,和他们的病人一起建立了一个超越了每节咨询过程的梦境网络。以此赋予病人能力:以当下和过去之记忆做梦的能力,以及建立亲密链接的能力。Ferro在其《灵魂的折磨》Torments of the Soul(2015)一书中讨论了分析要素的构成和定义。在那本书里,他向我们展示了我们是如何依据日常的临床工作确立分析性的条件。
在我看来,有两位作者在创伤情景中的分析性倾听,以及分析师在逐渐变老的过程中 (Eizirik, 2015)听力变化的情况。对于有争议的中立性概念,我认为,只要我们将其视为一种立场,分析师就能和患者在这样的立场中互动地观察彼此,进而不会错过移情、自发性以及自然又可控的距离。我们必须记住,中立的立场受到内部和外部影响的威胁,我们必须尽力维持。
如何进行分析性倾听?对于这个问题,在我的贡献中,我试图研究并重新情景化了分析性中立。我检验了我们应该随时准备好运用我们的母性特质,此外,或是平静的寻找到正确的解释或问题,或是允许我们在分析关系中保持沉默,以体验亲密的时光。我们可以在巴西诗人卡洛斯·德拉蒙德·德·安德拉德(1962)所写的诗歌中听到那寻找亲密的瞬间或永恒:
穿透巧妙的词语王国:
这里躺着等待书写的诗歌。
他们无法动弹,却未曾绝望,
未被触及之处的一切看起来平静而又清新。
字典里的他们是孤独的、愚蠢的。
提笔描述他们之前,你要好好读一下你的诗。
如果他们含混不清,你要有耐心。如果他们激怒了你,
请控制住你的脾气。
在语言的力量
以沉默的力量之中。
不要迫使这首诗从地狱出走。
不要从地上摘下那首凋敝的诗歌。
不要恭维这首诗。接受它
因为它会接受它自己的形式,最终并聚集在
空气之中。
在每一个句子
中立的面貌之下,一千个秘密的音容
叩问您,可有寻求答案的兴趣,
贫穷的或糟糕的,是你赋予它的:
你可曾带着钥匙?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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