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采用一个比较迂回的方式,让大家对心理治疗中的那些困难情境有所了解。
感谢我的同事Gerhard Schneider(Schneider, 2007),让我有了将苏格拉底式对话与精神分析联系在一起的想法。
苏格拉底采用一种独特的对话方式,引导他的学生和追随者思考并形成新的见解。他不演讲,而是在问与答的游戏中形成了他的观点。首先,他让他的追随者对一件事发表观点,表明立场。然后,通过技巧性的提问,使其陷入矛盾纠结中。
为了解决这些矛盾,新的观点遂浮出水面,然后再按照逻辑学的原理对这些新的观点进行讨论。通过这样的方式,苏格拉底就可以质疑、甚至否定那些传统智慧和曾被认为是真理的东西。例如,通过这种方式,他能说服他的一个学生,勇气未必是一种美德,而可能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因为勇气煽动人在没有充分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冲动地将生命置于危险境地。而这个学生是一个希腊武士,原本理所当然的认为勇气是一种美德。可以这么说,这个学生是通过自己的逻辑思考得出这一结论的。这种策略也被称为“困境原则”(aporetic principle)。 “Aporie” 在希腊语中表示困惑,感觉没有出路,痛苦,怀疑。这是一种手段,故意将别人置于一种怀疑、困惑和恼怒的状态。柏拉图,他保存了苏格拉底的对话,将这一时刻描述为“一个无知的人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并开始探索的瞬间。这种情境下特有的创造性正式苏格拉底式提问的目的所在。”(Schneider, 2007, pg.658) “学生的震惊来源于自己的失败和混乱,困顿是苏格拉底式提问的最终效果”(Böhme, 1988, pg137)。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用这种方法深深的干扰了一些人。
与精神分析的联系是什么?
认知和情感发生变化的时刻,换句话说,即困难情境。这些困难情境类似于苏格拉底的“困境”,因为它们带来烦躁、混乱、无法理解的感受,尤其是没有出路的感觉。当然,我们的目的不是单纯让病人困扰。毕竟,我们工作在信任和安全的氛围下,努力使病人感到安全,并得到很好的照顾。不过,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只有经历了一定的怀疑和不安全感,变化才可能发生。因此,我们是在一个张力很强的氛围中进行治疗。一方面,我们努力建立一种没有恐惧的、安全的关系。另一方面,我们的旨在质疑患者的长期以来的体验、思维和情感模式,故而导致不安全感。
我们不得不同意苏格拉底,只有经历烦躁与无知的过渡阶段后,变化才能发生。由于这个过渡阶段与变化存在内在联系,因而这个阶段是值得期待的、也是必须的。在我们的治疗中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很重要的时刻是那些促使真正的此外,我们今天的精神分析体系是建立在无意识理论的基础之上的。我们知道,人类的动机不仅仅基于有意识的思维,而且受潜意识经验的塑造和推动,这些潜意识经验是我们在人际关系习得的。现在,我们会认为苏格拉底式提问的过程类似于合理化和智能化,因为苏格拉底式对话的参与者假设他们谈论的是勇敢行为的真实的、意识层面的动机,就像在前面武士的例子中看到的那样。他勇敢,因为他认为这是一种值得培养的美德。当他获得某种领悟,开始质疑自己的动机的时候,他的行为就该有所改变了。这种情况偶尔会发生,但是在我们的领域中,我们知道,这种认知层面的思考通常并不能带来改变,因为给我们治疗线索的真正动机被隐藏了。仅仅认识到某种行为是不合理或道德上令人反感的,离行为的改变还有很长的距离。
另外,苏格拉底的做法基于这个一个基本假设,即逻辑思考本身决定了对话的过程。但时至今日,我们知道,在对话过程中极为活跃、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关系。苏格拉底的伙伴通过理智上的再评估而体验到心理上的危机,但导致这种危机的不仅仅是认知层面的思考,还取决于他们与苏格拉底关系的性质。这个伙伴对苏格拉底的态度不同,他最终获得到的领悟也会有所不同。一个是钦佩苏格拉底的学生,希望能获取这个伟人的一些知识,一个是自信的市民,他认为自己和苏格拉底平等甚至比他更好,这两个人眼里的苏格拉底是不同的。在学生的案例中,我们可以假设,对自己想法的不安和怀疑并没有引起太多的不安全感,因为他已经为此做好准备,而且这符合他的自我概念。在市民案例中,不安全感被放大,因为这种不安和质疑损害了他的自我价值和自我认同。
困难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