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眨眼!自信的危害
作者:Daniel Kahneman
译者:豆友 @峰哥何峰 @ZOYYE @Summer @寂静海 @永不分狸 @猩猩君
来源:简里里 微信公众平台
几十年前,我在烈日下花了似乎有很长时间,观察一群挥汗的士兵解决一个问题。当时我在以色列的部队里服兵役。此前我拿到了心理学学士学位,并在一年后成为了一名陆军士官。我被委派到了心理学分部,偶尔我会参与在军官培训中评测应征者。我们采用的方法由二战时的英国军队开发。
其中一个测试,叫做“无领导团体挑战”,是在一个有障碍物的场地上进行的。八个选手,互相不认识,军衔标记都被摘除,只用编号的标签来识别。他们的任务是要举起一截长圆木并运到一面大约六英尺高的墙边。在那儿,他们又被告知整个小组必须抵达墙的另一边,圆木既不能接触地面又不能接触墙,而且每个人也都不能接触墙。如果不允许的接触发生了,他们就要报告并重新开始。
常见的解决方法是像一个巨大的鱼竿一般,他们中的几个人以某个角度举起原木,其它人沿着原木爬到另一端。然后,一个人爬到另一个人肩膀上并使原木向远侧倾斜。最后的两个人只能跳上原木,已经转移到对面的人此时使原木悬空固定,这两个人用自己的方式顺着爬过去,然后当他们越过墙时所有人安全地一跃而下。这个关键点非常容易失败,失败的话也就只好从新开始。
在我和一个同事一起观测这个活动时,我们注意到谁是主导者,谁试图领导大家但是被断然拒绝,每个士兵对集体努力的结果付出多少。我们观察到了哪些人是顽固的,哪些是顺从的,哪些是傲慢的,哪些是有耐心的,哪些是脾气暴躁的,哪些是有持续性的或是半途而废的。虽然团队中会出现龃龉:有人因为自己的想法被否定,而不再非常努力。并且,我们看到面对危机的反应:哪些人会斥责造成团队失败的同伴,哪些人会在不得不从新开始时挺身而出,带领已经疲惫的团队。我们认为,该事件的压力下,每个人的真实本性都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在候选人经过几个这样的测试之后,我们用等级来对每个士兵的领导能力进行总结,并决定谁有资格进行领事官训练。我们花时间讨论每个案子,回顾我们的印象。这个任务并不难,因为我们已经看到这些士兵的领导能力。在他们中,一些人看起来像是强有力的领导者,一些人则像懦夫或自大的傻瓜,一些人则平庸却不绝望。相当多的人表现的很懦弱,我们在选候补军官时将他们排除在外。当我们将每名候选人集中在一个连贯的画面上进行多重观察时,我们完全信任我们的评估结果,并且确信我们所观察到的对未来有着直接地预示作用。当团队遇到困难的时刻,接管并带领团队越过墙的那个士兵就是一个领导者。对他在训练或战斗中将会如何去做的最佳猜测,明显是他会像在越墙时一样有效的进行行动。而任何其他的预测似乎与我们所看到的不一致。
因为普遍来说我们对每个士兵表现优劣的印象都是很一致很明确的,我们对他们的正式预测也是同样清晰明确的。我们很少会有疑问或者互相矛盾的印象,我们都很愿意断言: "这个士兵永远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那位仁兄太平庸了,但应该还是可以的." 或者"他注定成为明星." 我们觉得没有必要对我们的预测产生疑问,进行修正或者含糊其辞。但如果我们的预测被人疑问挑战了,我们也都愿意承认,"但是当然这事谁也说不准."
我们愿意这样承认是因为,往往尽管我们对每个候选人的潜力很确定,我们的预测很大程度上是完全没用的。证据是压倒性的。每隔几个月我们都会有一个回馈环节, 这时我们可以将我们对这些未来的士官的评估和军官训练学校的指挥官的判断进行对比。结局总是一成不变的:我们预测这些士官在学校表现的能力几乎是可以忽略的。我们的预测比蒙着眼睛瞎懵强些,但是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我们着实沮丧了一段时间,但在军队里么,不管有效还是无效,还是要遵守传统和规矩的。第二天来了新的一批候选人。我们带他们到障碍测试的场地,仍然让他们面对着那堵墙,举起了木头,而且和原来一样,我们很快就看到了他们的真实性格。那个令人沮丧的事实并没有影响到我们对新候选人的评判,同样也没有影响到我们对自己判断和预测的信心。
我想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变化是值得注意的。在我们对特定的候选人的判断中,我们失败的统计学证据本来应该挫伤我们的自信,但是实际上没有。虽然我们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我们的预测基本上比胡乱的猜想好不了多少,但是我们还是把每一个特定的预测都假设成是有效的,并继续去感知和测试那些候选人。这让我想起了视觉幻象,它会使你在知道自己所见的是假象的情况下依然强迫你去观察。这种类似的经历使我深受打击,以至于我杜撰了一个关于这次经历的术语:有效性幻象。
我发现了我的第一个认知谬误。
无意识的情况下回答一个更简单的来代替。我们被要求预测士兵在军官培训中和在战斗中的表现,但我们的预测仅通过评价他在一小时里在人工场景下的表现。这是个普适规则的最好实例,我把它叫作“WYSIATI”,(What you see is all there is)一叶障目。我们从自己所知的冰山一角里编出个故事,却一点也不考虑到我们不确定的个体的未来,那才几乎是真正最重要的全部。当你的了解和我们一样少时,你不应该作出像“他会是个明星”这样极端的预测。那些我们看到的在障碍物场地上的明星很可能只是偶然闪烁,随机事件里的一个巧合,就像谁离墙近谁就成了领导者——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谁是领导者。其它一些同样随机的事件,会决定后来在军官培训和战斗中的胜出。
几十年后,我能理解许多以我的那种旧经验作出判断的见解的中心主题。主题之一是,当面对一个困难的问题的时候,人们经常在你可能惊讶于我们的失败:期待相同的领导力在各种情况下,这很自然。但是过分的一致性(一成不变的)预期是个常见错误。我们更倾向于认为这个世界比她实质上的更规律和可预期,因为我们的记忆会无意识并连续不断地维持一个正在发生的故事,而且记忆的规则趋向于使故事尽可能连贯一致来抑制(故事的)其他可能。快速思考不容易产生怀疑。
我们做决定时候体验到的自信,并不是一个基于概率的有理有据的评价。自信是一个赶脚(译者:“赶脚”卖萌挺好的啊)(另一译者:好吧,我也改回赶脚了。。我太不会卖萌了!),主要被叙述故事的通顺和想到这故事的从容而决定,即使对这故事正确性的证据是又少又不可靠。对通顺的偏好容易引发过度自信。一个非常自信的人心里大概有一个(可能真也可能假的)好故事。
我发明了“illusion of validity”这个术语是因为我们对于士兵潜力判断的自信心,并没有被我们明知是真相的统计学事实影响到 --- 我们的预测和真相是毫无联系的。这不是一个孤立的观察结果。当对某个特定事件的强力印象与常识发生碰撞,那种强力印象通常会获胜。对正在读这篇文章的您来说也是如此。你未来下判断时的自信心[强力印象]并不会被你刚刚读到的内容[已成为你"常识"的一部分]而削弱,虽然你相信你读到的每个字。
1984年我第一次拜访了一家华尔街公司。我是和我的长期合作者Amos Tversky一起去的,他在1996年去世了,还有我们的朋友Richard Thaler,现在是行为经济学专家。我们的主持,一个高级投资经理人,邀请我们来讨论判断偏差在投资中的角色。那时候我对金融知之甚少完全不知道问他什么,但是我记得其中一个交流。”在你卖一个股票的时候” 我问他,”买家是谁?” 他朝着大概窗户的方向挥了挥手并回答,他期望买家是和他自己非常相似的人。这很奇怪:因为大多数卖家和买家都知道他们拥有相同的信息,是什么使其中一人买另一人卖呢?买家认为价格太低有可能会升值;卖家爱认为价格太高有可能会下跌。这个难题就是为什么买家和买家在市价不合理这件事上会所见略同。
大多数做投资业务的人都读过Burton Malkiel’s的著作《漫步华尔街》。 Malkiel的中心思想是,一只股票的价格体现在发行公司的价值以及对该股票未来的最好预期相关的所有可知消息里。如果一部分人相信股票明天会升值,他们今天会更多地买入。这相应的就会造成股价地上涨。如果市场里的所有资产都被正确地估价,就没有人能预期交易会是盈还是亏了。
然而,我们现在知道这个理论并不正确。许多个人投资者在交易中始终赔钱,而这个结果还不如黑猩猩扔飞镖的成绩。对于这个令人吃惊的结论的第一个证明由我以前的学生,现在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任教的金融学教授Terry Odean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