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教师》------性倒错是一种拒认
时间:2015年07月04日|2589次浏览|1次赞

作者:邓康

   《钢琴教师》是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地利女作家耶利内克的代表作,翻拍的同名电影荣获了夏纳电影节的多个奖项。电影中的男女情欲关系情节令人不寒而栗,在暴力与性变态的交错复杂关系中展现了不少血腥的画面,极具震撼性。

    影片的故事梗概是这样的,艾丽嘉是一所大学里的音乐教授,她与母亲一直生活在一起,父亲因为精神病而长期在精神病院居住。影片一开场就描写在她晚归到家之后,母亲逼问她的行踪,继而两人爆发冲突,她暴打了母亲,而后两人和好。艾丽嘉对待学生严厉苛刻,其中一个学生安娜虽然努力且颇具天赋,但也经常遭到她的嫉恨和训斥。艾丽嘉没有婚姻也没有性,经常闲暇之余去成人电影院里看情色电影,甚至在厕所里用剃刀割下体自虐,通过病态的偷窥与自虐达到满足。在一次私人家庭宴会上,男孩沃尔特被她的音乐才华打动,而后转学到她的音乐硕士班,只为能接近她。她似乎也暗生情愫,当她看到沃尔特安慰因上台弹奏而焦虑的安娜,暴怒的她下楼把碎玻璃放在了安娜的大衣兜里。男孩发现了她的醋意,继而他们在厕所发生了亲密接触。在厕所里,她高傲地拒绝了沃尔特进一步的行动,要求他往后要按照她写给他的信中的要求来满足她。她在信中描绘希望男孩捆绑她、塞袜子进她嘴里等受虐要求,男孩读信后索然无味,扬长而去。之后她又跟踪男孩,她向男孩忏悔,在两人将要发生性关系时,她呕吐了。电影往后的情节是男孩到她家里,质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暴打了她之后扬长而去。悲愤的她想用刀刺死男孩,但是发现没有机会,最后她把刀刺上了自己的胸膛。
我们可以看到,艾丽嘉跟她母亲的关系是有问题的。她的母亲严厉、控制性强,在艾丽嘉晚归时,她不断盘问甚至撕裂艾丽嘉新买的在她看来过于妖艳的衣服,似乎在她母亲的心理,她的女儿只能跟她是二人世界,她的意识里从来没有觉得艾丽嘉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有情感和性的需要。而令人注意的是,艾丽嘉在写给沃尔特的信中很大一部分主题,就是关于希望沃尔特捆绑她、踢打她,让在门外的母亲听到而又不能阻止。在沃尔特走之后,母女俩在床上对话,她数落艾丽嘉是贱货,竟然把男人带到了家里,再这样下去家里就可以开旅馆了。她控诉自己付出这么多牺牲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而艾丽嘉翻身想要强奸母亲而且不断说“我爱你妈妈”。我们可以看到,母女俩浸淫在两人的封闭空间里,而她的父亲是精神病,被排除在了两人世界之外,既想羞辱、攻击又想占有母亲成为了艾丽嘉幻想主题的一部分,其他的主题我们稍后再做讨论。

在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里,当幼儿第一次站在镜子前,看到镜中完整的身体形象,相反的,他所体验到自己的身体(在此阶段还欠缺运动协调)却是分裂、破碎的。破裂的感觉所造成的焦虑刺激了与镜像的认同,幼儿驱逐这种碎片化的感觉,认同镜像中的完整形象就是自己,从而形成自我,所以人类的自我是建立者一个虚幻的认同之上的。幼儿最开始想要成为母亲所欲望的对象,这个欲望的对象我们可以称之为想象阳具,这就构成了幼儿---母亲---想象阳具的三元关系,这是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一时间。幼儿此时了解到他无法仅仅只是以阳具的想象之貌似物来蒙混母亲的欲望-----他必须献出真实中的某物。然而,幼儿的真实性器官(无论是男孩或是女孩)都是如此娇小、羸弱,在幼儿的想象里如此配不上母亲欲望的阳具。这个时候,如果母亲的话语里有一个父亲的位置,这个想象父亲就以符号的形式登陆到原初的三元关系里,这个符号父亲将律法强加在母亲的欲望之上,不允许这个母亲接近阳具,禁止幼儿如此粘连母亲,打开了这个三元关系的封闭性,到达俄狄浦斯第二时间。在俄狄浦斯情节的第三时间是被真实父亲的介入所标示的。这个真实的父亲显示他是拥有阳具,既不交换也不给予,他使得幼儿不可能坚持试图成为母亲的阳具,跟真实父亲竞赛是没有用的,幼儿转而与父亲认同。男孩转向认同父亲的特征,希望成为像父亲那样的男人,女孩转而欲望着父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女孩只有走到第三时间时才是俄狄浦斯情结的开始。但是,不论是男孩女孩,在第三时间,幼儿超越了原初(镜像)认同之内的攻击性。

所以问题来了,在俄狄浦斯情结第三时间对父亲的认同为什么能够超越原初(镜像)的攻击性?艾丽嘉对母亲既想羞辱、攻击又想占有的内心动力其实跟这个未能达成的认同有关。而且艾丽嘉信中的受虐呼唤其实也跟这个第二时间深切相关。在镜像阶段,镜像中的完整形象与身体的破碎感觉形成冲击,形象的完整使得主体感受到肢解的威胁,因此幼儿一开始就把自己与形象之间的对照看成一种竞争关系,如此一来,镜像阶段主体与其形象之间就会产生带有攻击性的紧张,为了缓解紧张,主体会认同这个形象,这就是自我成立的基础。再加上旁边怀抱幼儿的他人向孩子指着镜中的形象:这个就是我们可爱的小宝宝!镜中的形象与他人的目光被当做一个他者来进行认同,这一认同固然有助于自我的统一性的确立,但也在自我的内部植入了一个异己的因素,一个时常会唤起自我的破碎感的因素,这就是说,在想象性认同中,自我与对象的关系终归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关系,因此这种认同之下有着对自身和他者有极大的攻击性。这就像幼儿---母亲---想象阳具的三元关系中,幼儿既要想成为母亲所欲望的阳具,想完全占有母亲,浸淫在共生关系里,同时幼儿也有被吞没在这种共生的恐惧,而且这种浸淫中是带着对母亲以及母亲欲望之物的攻击性的,因为这个有所缺失的母亲的欲望总在他处,总在一个幼儿捕捉不到的他处,幼儿只能在这种欲求不断控诉:你到底想要什么!所以影片中的艾丽嘉对母亲既想羞辱、攻击又想占有呈现了这种镜像认同与侵凌性的矛盾。而艾丽嘉母亲的话语里总是有艾丽嘉父亲的位置,她总说你爸爸在医院,当艾丽嘉在外游荡不回家,她母亲打电话向她愤怒地说道:你爸爸死在医院里了!当她要在床上试图占有母亲时,她母亲的抗拒和愤怒,以及她母亲对她不断强调这个社会的规则,提醒她要合适宜,这些都可以作为符号父亲的介入,让这个封闭的三元关系有了裂口,能够让艾丽嘉逃脱精神病的厄运,因为精神病是被闭锁在这原初的三元关系里,符号父亲不能进入,主体不能登录到象征的秩序。但是,艾丽嘉的父亲却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被排除在了社会之外,从来没有在电影中以具体形象出现过。所以似乎电影也在告诉我们,艾丽嘉的内心里拒绝承认这个具体的父亲的位置,拒绝他的阉割,否认这种挫折。所以艾丽嘉虽然进入了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二时间,但是她无法与父亲认同,走不到第三时间,退回到与母亲以及想象阳具认同,在拉康的理论维度里,这种拒认会让主体停留在性变态或性倒错阶段。说了这么多,我们无非想在理论层面的思考上初步诊断艾丽嘉为性变态和性倒错,艾丽嘉在信中对受虐的呼唤似乎也证实了这种诊断。
那么,艾丽嘉的性变态幻想为何要用这种割下体、偷窥中的尿流、塞袜子在嘴里、反手捆绑、被抽打等方式来表达呢?这是我们下面要讨论的重点。弗洛伊德认为幼儿最初的力比多只是局部驱力,被导向乳房或者粪便这些对象。拉康则主张,所有驱力对象都必然是局部对象,这些局部对象是由于它们的功能而成为对象,因为他们可以提供快感,是由生理功能决定的,更因为它们无法被语言所化约,无法被主体在镜像阶段对于完整性的自恋幻觉所同化。这些局部对象包括乳房、粪便、尿液、想象对象的阳具、音素、视线、声音,它们永远占据主体的欲望之谜。艾丽嘉的割下体、偷窥(视线)、以及在偷窥达到高潮中的尿流都可能跟这些局部对象有关。
但,她希望沃尔特将袜子塞进她嘴里、反手捆绑她,以及狠狠掴她的脸,以及让母亲听到她被虐待而无法阻止,这其中跟想要获得惩罚的欲望有关。她经历了俄狄浦斯情结第二时间的符号父亲的禁止,但是真实具体的父亲的缺位,真实父亲惩罚和禁止的功能没有进来,所以她的受虐请求,似乎也是在呼唤真实父亲(沃尔特代替了这个位置)对她对母亲的欲望进行惩罚,获得代表父法的惩罚来逃离三元关系中融合和吞没的恐惧。她一方面对这种惩罚请求,又一方面对真实父亲的阉割的拒绝,这种惩罚和拒绝的需要都只是停留在幻想层面,当沃尔特想要侵入她的身体,作为真实性器官的侵入,让处在幻想欲望中的她直接呕吐。当沃尔特当着她母亲的面殴打她,真实的惩罚发生,她又拒绝这种真实惩罚,乃至于她要拿到杀死这个实际的惩罚者,这里又跟上文提到的镜像阶段他者认同中的对自我、他者的侵凌性有关。

我们看到,无论性幻想的形式多么变态和受虐,其实是局部对象快感的满足,以及被惩罚欲望的请求。拉康也说,受虐狂是把自己安置为召唤驱力的对象、声音的对象,他们都属于极限体验,是想要尝试超越快感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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