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德林:治疗过程的小步伐:它们是怎么发生的,以及如何促进它们的发生(第一部分)
时间:2021年05月05日|1267次浏览|2次赞

治疗过程的小步伐:它们是怎么发生的,以及如何促进它们的发生
 中文翻译 洪千淳 身语一二 

作者:尤金・简德林

本文分为两部分。本篇为第一部分,内容为以下三点

【人的临在至高无上】

【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反映作为使用任何其他方法的底线】

【人性:被强加的形式抑或是一种步伐的秩序】


原文标题 

THE SMALL STEPS OF THE THERAPY PROCESS: HOW THEY COME AND HOW TO HELP THEM COME

原文链接   

http://previous.focusing.org/gendlin/docs/gol_2110.html


【人的临在至高无上】


我想从我不得不说的最重要的事情开始:与另一个人工作至关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去临在。而这是幸运的,因为如果我们必须变得聪明,或善良,或成熟,或明智,那我们可能会有麻烦。但是,重要的不是那些。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认识到另一个人里面是另一个生命。即使那是一只猫或一只鸟,如果你想帮助一只受伤的小鸟,你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是有个谁在它里头,你必须等待那个“人”(person),里头那个生命,来和你接触。在我看来,这是最重要的事。


所以,当我跟某个人坐下来,我把我的烦恼和感觉放在这里,我的一边,很近的地方,因为我可能会需要它们。我也许想进到那里去看些什么。然后,我把所有我学到的东西——来访者为中心疗法、反映、聚焦、完形、精神分析的概念和其他一切东西(我希望我还有更多东西)——放在这里,我的另一边,很近的地方。然后我就在这里,和我的眼睛,还有另一个生命。如果他们碰巧看到我的眼睛,他们会看到我只是一个虚弱的家伙。我必须忍受这件事。他们不一定会看。但如果他们真看我眼睛的话,他们将会看到我说的那个。他们会看到那个有点害羞,有点退缩,缺乏安全感的我,而我知道那是可以的。我不一定要情绪稳定,坚定地存在。我只需要临在。没有任职资格要求规定我必须成为哪种人。在重要的治疗过程中,在重要的发展过程中,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临在的人。因此,我逐渐相信,即使是我,也可以是那个。虽然当我独自一人,我有自己的怀疑,从某种客观意义上来说,我知道我是一个人。


然后,我接触到很多不同的事物是真的。但是当它变得模糊,而我不确定我与那人还连接着,那时我就不去抅这些东西了,然后我必须去反映那个人的意思,贴近对方,以便重建连接。当来访者兜着圈子,没进到里头去碰一下,那我可能会教一点“聚焦”的技巧。如果我看到太多聚焦,加再上一种没有足够能量出来的“内在性”(internality),那么我可能会做一点像“完形”的事,或者我可能只是表达我自己,或者我可能做任何事。我也许表达我的感受,但我始终知道那只是我的感受。我还不知道从那个人那儿会过来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当下,我马上重新试着去感知这个人;感知什么正在发生。因为这是另一个人,一个不同的生命。


当我回想起卡尔罗杰斯对于非指导性反映的挣扎,他总是试着放掉他所写的,不论是什么,去重建接触的现实,我觉得我正在追随他的脚步。他放掉非指导性并创建了以来访者为中心疗法,他又放掉以来访者为中心并将它改为以人为中心疗法。一开始他的方法是反映,然后他说:“不,不是这个,是态度才对……”但我们可能接受他的三种态度,然后又把它们变得很技术性。他会说:“不,不,是以人为中心的。”


所以这是我表达的方式:不要让聚焦,或者反映,或者其他任何东西挡在中间。不要把它当成中间物。不要说:“我可以待在这里,因为我有我的反映法,我有乒乓球拍,所以你难不倒我。”你说了什么?你就会收到什么。”有一种我们武装起来的感觉,你看。我们有方法;我们懂聚焦;我们有资质证书;我们有医生。这些东西我们都有,所以我们很容易坐在那里,有一堆东西在中间。别让它在中间;挪开它,别让它碍事。起码你可以和来访者一样勇敢。如果不是的话,我会为自己感到惭愧,带着我所有的一切,假使我依然无法真正去看而那个人却可以做到。所以我想用同样的方式待在那里。


这个——我认为——是我们的首要工作。那么我们这些以来访者为中心的人现在需要去做点什么呢,在这个问题上,同样的,我认为我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传达那个态度。在一个越来越“专业”的,也就是无用而昂贵的领域,这是非常必要的。


【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反映作为使用任何其他方法的底线】


我们需要做的第二件事是借着沟通“共情的回应”去对那些使用其他方法的人传达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反映,而且我们需要在我们自己的方法中加入许多其他的方法。我总是说,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反映是必要的底线,为了使用其他方法。如果你没有这个东西,你将无法和人保持联系。如果你没有不断地问“哦,你不喜欢那样吗?”或“哦,现在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如果你不常常停下来核实,那使用任何其他方法都会挺糟的。当然,那也包括聚焦。我的意思是,当事情变得模糊,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在说:“你正在对我做什么呢?”,你必须停下你正在做的不管是什么事,而且你必须询问:“你不喜欢那个吗?”“有什么不对吗?”“刚发生了什么?”然后,你必须倾听。同样的,当治疗有进展,或者当来访者这里来了那么一步的时候,我们必须停下来并且,只是对着那个,积极灵敏地去倾听。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反映是最核心的事,随之,去使用其他一切疗法。


但我想告诉你你还没听过的是,我们必须将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倾听加到其他方法里头去。令人难以相信的是,经过这么多年,我们在沟通其他从业者也可以使用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倾听这件事上头完全失败了。没有这个核心,他们怎么能坚持这么久?他们怎么会这么笨?但之后,我意识到,那很大程度上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告诉他们,如果一个人以来访者为中心地倾听,那他就不会做其他事,所以,当然,他们不能以来访者为中心去倾听,因为他们在做着其他事,而且他们知道那是有用的。他们不会放弃那个的。他们无法“不知”他们已知的。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反映可以和任何其他疗法做加法,去沟通这事是很重要的。我们可以告诉他们,我们有些人的确只做这件事,其他什么也不做;它就是这么强大。我们有些人宁愿放下一切只做这个。我们当中也有些人结合很多方法。所以他们可以把这个加进他们做的事里头。这才是去沟通反映法的方式。即使其他人只试了几次,他们也将会发现我们所知道的这些。


【人性:被强加的形式抑或是一种步伐的秩序】


我们的第三个任务,是告诉大家,相较于这个领域里其他一切,我们的哲学假设是很不一样的。最近我越来越深入地在研究这点。有些我认为我很敬重的理论,在里头有些我从未意识到的他们的假设。我现在明白,这一直是跟很多人沟通时的困难所在,不仅仅是我的困难,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困难。


1. 精神分析的概念假设身体完全没有其行为秩序;它的假设是身体有一个既定的生物学机制,但没有行为结构。用弗洛伊德的话来说:“本我”由毫无条理的驱力所组成。为了让满是驱力的那口“大锅”(cauldron,佛洛依德也这样叫它)释放出能量(discharge)——这是佛洛依德对于做某些事的术语——身体需要社会模式。人的每个行为——他假设——都是由外部强加的模式所塑造的,在人身上。多年来,我们一直就强加东西在来访者身上与他们争论,但看得更深一点。那个理论里,除了强加的结构,什么也没有!那里只有这种秩序。身体被假定为没有行为秩序,也没有从它自身而来的互动。


你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我也在哲学领域里(Gendlin, 1962/1970)。在过去十年左右的时间里,我的哲学同事们已经发现了心理治疗;但他们发现的心理治疗当然是精神分析疗法。他们喜欢弗洛伊德,因为他来自这些哲学家们所知的那些假设。所有的秩序——如他们所想的——都是强加的秩序。所有的秩序都是由加诸于身体的模式所组成。他们构想出的唯一秩序就是某些形式(forms)。它曾经是关系的形式,现在已经变成社会形式。这也使得文化相对主义无处不在。有时它甚至没有被提到,因为它如此明显。显然,在不同文化背景里的人是不同的。没有身体的行为秩序。只有不同文化强加于人的。只有“人”的不同形式。没有“人性”这件事。如果我们不思考这件事,那么我们不仅愚蠢,而且我们完全没意识到我们自己的文化编程。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如何被控制。我们已经将这些社会模式内化得如此之深,以至于当我们在内心深处发现它们,还认为我们是自由的。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如果我们说人和身体都有一种内在的自组织,他们会可怜我们。我们怎么能够说明,甚至怎么能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被外部编程的,什么时候又不是呢?


从笛卡尔到海德格尔(我很喜欢他),世界上只有文化的人类(cultural humans);没有人类(human)。海德格尔与一位日本学者交流。他告诉这位日本学者:我们无法互相交谈。我们必须非常小心,因为我们所说的没有一件事是相同的。每件事都是完全不同的。说是文化差异也可以,但他认为每一件事都是完全不同的,因为那下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身体,也没有人。


现在,唯一的秩序是强加的形式。但现在,我的哲学同事们在质疑形式,这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他们在质疑着一切。现在,他们一无所有了。他们都说没有人类主体(human subject)这回事。而他们真正在说的是:他们不知道如何思考人类主体这件事。但有人做得到,那就是你们。我希望你们接受这个工作。哲学界还没有发现精神分析以外的心理疗法。他们还没有听过你们的说法。我认为他们应该听听看。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他们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开放”的位置上可以去听你说说,因为他们已经竭尽所能,但仍无法好好想想自己跟彼此。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关头,我建议你们去找一些哲学家去聊聊。和卡尔罗杰斯一起,我们已经做了三十年的先锋。现在人们已经赶上到了几乎可以听听我们的地方。


2. 现在我想告诉你们我的哲学模型。我想说的是一种不是"形式"的秩序。还有另一种秩序;人和身体有那种秩序。它不是印记的形式,不是模式,不是形状,也不是清晰、固定的法则。相反的,它是一种“步伐的秩序”。我来说说我所指的步伐是什么样的。


以来访者为中心的治疗有这样的一种韵律:首先,来访者会说点什么。你把听到的说回给来访者,而且你搞错意思了。然后他们会纠正这个说法。你接受了这个纠正,然后他们说:“对的,这是对的…但是,还不完全正确…”他们给你再收紧一下。你也确实收进了这一点。然后他们说:“是的,就是这样”,同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会有一种典型的沉默。在那个沉默当中,下一件事会到来。通常下一件事会更深,也许不是每次都这样。你反映出来,他们再度纠正,你把那纠正含括进来,他们再添加一点说明,你也把那也含括进来。再一次,一个呼吸,一个叹息——还有那个沉默。


那个沉默是很典型的。我在课堂上教授倾听时,学生围成一圈,我会指出这一点。每个人都被右边的同学倾听。每个人都开口说话直到——那沉默来临。经过一些沉默的时刻之后,被倾听的学生说:“我说完了,换到下一位吧。”我告诉同学们:“注意来到这里的沉默。这是倾听部分的目的。你心里已准备好要说的已经被听到也得到回应。现在你无话可说了,然而,你感觉到了那个问题。当然,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你对它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就在那里——一个模糊的边缘。你身体感觉到它,无需多言。


这里,在课堂上,你不想让别人等你,所以你说“换到下一位吧”。但是当你和你的治疗师伙伴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待在那个沉默里,和这种模糊的感觉一起,就在那里,直到下一件事来到,从它那里。


“聚焦”这个词汇意味着花时间,留意那个向内感受到的边缘。当这事发生在沉默中,下个来的以及再下一个来的会逐渐从越来越深的地方出来。有些来访者会一直说话,并跳过那个沉默。有些人利用这个沉默只是去思考要说些什么。有些人在这个沉默中感受到的只有同样的情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只是去交谈和表达的确会有帮助,而改变的步伐(change-steps)可以在谈话中进来,也可以在其他方式中进来,在无意中发生——但通常不这样。当来访者从所有有意义的点旁边经过,你可以放慢速度,只要反映得更慢,也许在同一个点上重复几次。有时你可能会问来访者他们感受到什么,直接的,在这里,在身体中间。而且,说一下我们可以跟那个模糊的边缘待在一起,在那里,在那个整件事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不是侵入性的。我常说:“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只是去感受那个。”这些是治疗访谈中会给到的一点有关聚焦的指导。


在比利时,我了解到,有些治疗师,在治疗之外,安排时间给彼此的来访者讲授聚焦(Leijssen, 1989)。在芝加哥,也是,我们在周末工作坊教来访者聚焦。我们发现它对正在进行中的治疗非常有帮助。教授聚焦的方法很多。我以来访者为中心为基底去使用我所学到的每一种方法。在治疗中,我给一点点聚焦的指导。但我能理解你也许会反对那么做。另一方面,我知道你并不反对人们去留意到那个被感知到的边缘,那个那些治疗步伐升起的地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没有人反对聚焦。是否去教授聚焦以及如何教授是个问题。


我们也需要训练我们的治疗师去识别和回应聚焦,因为它经常自然而然地发生。有些治疗师不了解来访者所指出的是个被感受到的边缘。这些治疗师不但没能把回应指向那个被指出的地方,他们还错过了那个能被感受到但还无法被言说的复杂性。他们把一切带回了那个循环的、封闭的平常的观念和被指定了名字的感觉。这阻碍了治疗。(亨德里克斯,1986)。


现在我想转向我鼓励你们去跟哲学家们交流的哲学问题(Gendlin, 1987)。他们认为,当来访者说了一些病态的、看似不理性的、或表现出一些缺陷时,你必须强加一些更好的模式给他们。哲学家们认为,这些步伐只能由治疗师强加在来访者的体验上。你们都听过这样的过程。来到这里的那些东西有种典型的新奇和复杂性。你们可以看得出来,不论是你或来访者都无法发明那些东西的。哲学家们认为,除了社会强加的理性之外,人身上除了非理性就没有别的了。你经常会注意到一些其他事:这些步伐没有逻辑可循,但又有它们的道理——我们可以跟随它们。它们有一种特定的秩序,不同于逻辑也不同于非理性,它更深,更准确,更具体,更复杂;也许不是每一次,但经常是这样的。


我们对那个“步伐的秩序”很熟悉。我称之为“向前移动”(carrying forward)。它在前进中变化。“步伐的秩序”或你也可以说“向前移动的秩序”。当你往回看,从第四步、第五步或第十七步,回到那个开始的地方,那个看似愚蠢、错误、病态或缺陷的地方,你不会记得所有它转过的弯。但是,在录音带上你可以看到我在说的这些步伐。这些步伐有一种连续性,但它不是一种逻辑的连续性。它不是一种形式的连续性。如果它是一种形式的连续性,它就会是一种逻辑的连续性。它就仍是愚蠢、病态或是有缺陷的。如果那个事儿维持它的形式,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我们的治疗方法不会起作用,我认为治疗整体而言也不会有用。


这个内容,有一个我们去反映的确切的形式,并且在我们搞对之前它是紧绷的,而这个确切的形式在某种程度上也不仅仅是那个确切的形式,因为是它引发了这些步伐。这就是我要讲的秩序;有着非常确切的形式,但又不仅是那些形式的那样的一种秩序。它可以引起一种进展,那个,去回顾的话,显示它不只是这些形式,尽管它似乎用到了这些形式。要得到这些步伐,我们必须准确地反映;我并不是在说那些形式是没的事儿。也不是在说这些形式无关紧要。我说的是:某些非常确切且成形的事儿,不仅被形成了,而且引发了步伐。这是我想要讲的那种秩序和模型。


你和其他人争论过。他们会说,这些步伐来自于一个事实,那就是你作为治疗师在某些方面是有偏见的。他们以前说,卡尔罗杰斯在某些时刻会微笑,而那是使得来访者会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记得那个文献吗?说他给对方无意识的增强。他们还说,完全准确的反映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可以是中立的,就好像我们说的话会给来访者带来一些新的东西似的。但是,这些步伐并不来自我们。它们总是让我们感到惊讶。我们无法推导出下一步。


这些人只知道形式的秩序。所以,他们说:“如果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你一定不知怎么地偷偷把它带了进去了,因为它只能来自外面,因为里头没有可以创造东西的东西。”当然,你唯一可以强加的东西是某种社会化,这也是你从外面得到的东西。”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思考这件事的方式。而且,如果只从形式的角度去思考,那么他们会是对的。在形式里没有人性这回事,只有二十世纪末的荷兰的大自然,或者你碰巧是任何事物。没有人能提出一套形式说“这就是人类”。但如果你看看这个步伐的过程,如果你看看那个向前移动,如果你说的是还有更多事情一直不断在发生的那个秩序,那我认为我们都是一样的。而那种秩序也并不那么傻。而他们还没想到那。但我们在以来访者为中心的治疗中一直都看到。


这些步伐从互动中来。但是互动,当他们想到这事的时候,是“强加某种模式。”互动,当我们想到它的时候,它是“向前移动”,找到那个人所在的地方,接触到那个人真正所在的地方。正是这种接触改变了形式。现在,有了聚焦,你可以去证明这一点。(我现在在装可爱)当你以来访者为中心的方式进行口头反映时,他们可以一直说:“你带了新的东西进来。”但我们在聚焦中发现,当某人和你完全安静地坐在一起,你的聚焦会比你独自进行更深也更容易。我用一个实验对象对这事进行了成千上万次的试验,也就是我:我自己聚焦。然后,当我对同一件事聚焦,我请旁边一个好人陪着我。我总是走得更远。几乎总是;如果我和那个人没任何问题的话。互动是个不同于内容的变量。互动在静默中继续,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那种静默。这些步伐在一个互动过程中进来。

现在我要说的是:这些步伐是一个互动的过程。


当我和卡尔罗杰斯一起工作时:或者是他用我理论里的东西或是我用他的,当然我用他东西的时候更多一些,但有个小问题是我不记得成功推销给他的一个我的论点是:只要有这三个状态就足够了,不需要来访者真的感知到它们作为附带条件。他说:真诚,同理心与积极关注,还有来访和感知到这些。我不认为那是必要的;我知道那个感知并不是必要的,因为许多来访者在一两年间相信没有人可能喜欢他们或理解他们,而这过程反正还是有效的,而且最终改变他们的感知。他们是如何绕开原路去认识到治疗师其实真的理解的这一点的呢?那是个改变。我知道,因为我就是那种来访者。我一直知道这个好人是不可能理解我的东西的。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注意到,当我走进咨询室时,我已经不一样了。互动会影响你,早在你想起这事之前。至少有时候。在互动中或作为一个互动,这些步伐就出现了。


还有一种特别的互动,就是当我们回应我们自己的时候。这也是一种互动。你不只会发现:你不仅仅是一束不会改变任何东西的光。当你把你的意识给到某件事,那件事就被向前带动了。这是为什么向内关注如此强大。看起来好像你什么也没做。只是作为一个人去临在看起来没什么。直接意识到内在,是一个向前移动的过程。但与另一个人的互动仍然是更有力量的,而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向前移动的秩序并不总是被理解。例如,现在有一个关于“叙事”的新理论;据说把生命解释成某个故事能给他们的生命带来意义。我认为他们这么写是很蠢的,好像在说你可以把任何故事放在你生命中的任何事件上。我认为他们想说的那个事儿是真的:我们会回顾过去,并试图解释我们过往的生命。但我们试图赋予它的意义必须向前移动;它必须与我们的身体经验去连接,因此我们说:“哦,是的(呼吸,身体放松),它可能意味着…”他们没有向前移动这个概念,所以他们写这理论的时候就好像人们是自己的小说家,就好像,因为有创造力,你就可以用任何东西创造出任何东西。不是这样的。


“认知重构”也是如此。你必须问:它何时有用,何时没用?你试着用一种不同的方式去思考。我们一直都这么做。当我们为某件事感到难过,我们告诉自己:“换一种方式去看待它,就不会那么难了。”但是你一定不要忘记来到你身体的中间,看看它是否让你感觉不同。如果它没让你觉得不同,你就没有“重构”任何东西。那你就仍然必须尝试另一种方法,然后又另一种方法。


那么到底能够被向前带动的是什么呢?我开始的时候提到一个常见的假设,也就是身体是生物机制里一个固定的部件。身体就像你的车,他们认为:是固定的,并且遵守某些定律。


但是,他们认为,你的心(mind)是有创造力的。他们没有解释怎么会这样。好,让我把它倒一倒。你如何思考跟规划一个事件,那个形式是固定的。但是,那个形式的身体感觉是能够被向前带动的。我想彻底改变身体这个概念。身体并不只是一台机器。身体正是有能力进行这些步伐的那个东西。内容本身,单就形式,是到不了任何地方的。它会有某些逻辑的含义,但它不会改变。形式的“身体感觉”才是能够被向前带动的。我们的身体就是这样的,它们吸收了所有的训练,所有的语言,所有的社会形式,所有的文化,我们所读的一切,然后它们还隐含着更多…


尤其是当你遇到问题的时候,它就像那样。你考虑所有已经形成的事实,它还是会(吓得大喊)说:“啊!”。它在找一个解决方案,或者下一步,可以精细地考虑你所想到的一切,然后还走得更远。那个可以走得更远的,就是身体感觉。


从某人说的话来看,你有两条不同的路可以走:你可以从逻辑上去理解:他们说了这个。所以,接下来是这个,再接下来是这个,再下去是这个。你可以说:“你看,你所说的隐含了这个,这个跟这个。”另一条你可以走的路,以来访者为中心的治疗师会走的路,是对给出步伐的那个做出回应。我们称之为“感觉”,但那并不是一个好词汇。我在说的是,这些步伐来自“身体感觉”。任何事件,任何人说的任何事,都可以用这两种方式来理解:只作为已成形的形式,或作为那个形式的身体感觉。我想争论的是,身体感觉拥有一切的形式,而且之后,依然总是再度出现,隐含着更多,暗指着更加深远之处。


有时我们想要对逻辑形式作出回应,事件本身,因为它是以形式发生的。但作为治疗师,我们当然想要对产生这些步伐的那个去做出回应。


现在我要把它带回来一点。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让听者对“某件事”做准备。它开始了,然后,它展开了而且…现在你不知道我会怎么结束它,但你感受到什么来到这里了。到目前为止,我的谈话也是这样的。你以你所知、所体验、所阅读的一切吸收了我所说的。现在…你坐在那里准备好要…我希望我有那个(你们准备好要去接受的东西)。


身体感知里有所有的形式,所有你的文化和生活。然而,它还隐含着更多更深更远的东西。它不仅仅是事件和文化的产物。当治疗生效时,你可以在沉默中看到这事。你可以更加戏剧化地看到它,当来访者说:“我正感觉到什么,但无法用语言去描述。”他们在说的是,没有任何社会形式可以去表达它。文字都是社会形式。我们必须等待一段时间,直到语言重新组合它自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说出来,因为没有常用语言足以表达。如果这事没发生过,你可以助它一臂之力。其中一个你可以用的方式就是慢下来;通过坐着,感受来访者的感受,当来访者不这么做的时候。你可以说:“现在,等我一下,我想去感受一下你告诉我的那些。”这也为他们制造了一个去到那里的机会。我称它为“身体感知”,因为要找到它,我必须去关注身体本身,就在这里,在这个讲台和墙壁之间。我必须进到这里,进到这个身体的中间;我必须放下我在讲课这部分的注意力。说话的时候,我没办法把这事做好,虽然我可以在短暂的停顿中做到。这就是我在说的身体。一旦我们进到那里,它就比我们平常习惯称之为“身体”的这个要多得多了。我想要改变这个概念,这样它也将包含那个(比“身体”多得多的那个部分)。


任何时候,当你说话,除非你在阅读或是要去背一些东西,你都是怎么找到你用的那些文字的?其实是你的身体在说话。我已经为上课做准备了,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能张开嘴说并希望正确的字眼能从嘴里出来。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如果它们不出来,我就继续讲,希望它们还是会出来。在说话的是我的身体。我想要“身体”这个概念比生理学的身体要宽广得多。当我生病的时候,我很高兴有生理学这东西。我很高兴他们知道他们所知道的。但身体这个概念远比那更宽广,比那要广阔得多。我们用身体活在每一种处境中。如果你试着按照明确的指示去生活,你也许会绊倒。你的身体必须同时感知到很多事:地板、椅子、人、情境、早几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还有你想做的事。你用我称之为“你的身体”的那个东西在过日子。这个身体创造并采取下一步,它想要一个解决方案,疗愈,更好的东西,现在,比起它曾经拥有的。往往无法用语言去表达,因为那还没有发生过。我的身体有能力生出这世界历史上还没出现过的步伐。那不是很美好吗?!或者你可以说,我现在的情况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帮我的时候都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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