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德林:治疗过程的小步伐:它们是怎么发生的,以及如何促进它们的发生(第二部分)
时间:2021年05月05日|647次浏览

治疗过程的小步伐:它们是怎么发生的,以及如何促进它们的发生
原创 中文翻译 洪千淳 身语一二 2021年5月5日
作者:尤金・简德林

本文分为两部分。本篇为第二部分,内容为以下两点

【两段治疗的逐字稿与评论】

【提问与回答】

原文标题 

THE SMALL STEPS OF THE THERAPY PROCESS: HOW THEY COME AND HOW TO HELP THEM COME

原文链接   

http://previous.focusing.org/gendlin/docs/gol_2110.html



【对两段治疗的评论】



最后,我想给你们读两个治疗的片段。我请你们看看这些步伐。这些是聚焦的步伐。意思是,静默常在一步和下一步之间被感受到。我要读的第二段节选来自一个已经聚焦很久的人。在治疗后期。第一个节选是治疗早期,你可以看到我试图帮助它发生。



我已经写了足够多关于如何找到这个身体感觉的文章,但还是很难去传达围绕着它的那种互动的氛围。这是我希望你们去注意的一件事。而且还有,一旦一个人知道怎么找到这个内在的边缘,然后,结果是它涉及到很多复杂性,就在那里。我们常说的最粗糙的讲法是:“不要推,也不要逃。”但你做什么呢?好,你就陪着它,尤其是它疼痛的时候。你和它做伴。这个"它",是一种滑稽的说法。有时当我说这些事的时候,有人会说:“你说话很好笑”,然后我说:“是的,我知道。”你和它做伴;我常说:“让我们和它作伴吧。”




来访者和我,我们会和它做伴,在那里。就像你会陪着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你不会推它,或跟它争论,或是把它拿起来,因为它太痛,太害怕或是太紧张。你会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实际上我一开始就说过:那个边缘出来这些步伐,所需要的只是某种非侵入性的接触或陪伴。如果你带着你的觉知去到那里,并且停留在那里或返回那里,那就是它所需要的一切;它会为你完成剩下的一切。如果你不知道觉察本身就是一个过程,它看起来会很神秘。它需要你在那里,而且它所需要的也就这么多。这就是我想用这两个咨询片段来说明的事。



以下,C代表来访者,T代表治疗师

绿色字体代表实际发生的对话内容



第一段 



C:我今天本来不想来的。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笑)。真的,有一层是我不想去碰的。我以前去过一次,然后哭了起来,之后一直出不来。我没办法停止哭泣。我的治疗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哭了。我抬起头看到,然后心想:“好吧,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她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想:“好啊,那显然是一个好的治疗师。”我相信,如果我被搞哭了,就让这被看到吧。但那时候,结果并不是那么好。所以你永远不知道。或者你可以说:那是可以的,不过应该有更进一步的东西;希望在这里可以发生。



T:你不想再那样掉进那个地方

C:对的。通常,我相信感觉,而且我认为:如果你感觉到它,它就会好起来。但在这个问题上,我就不知道了。

T:所以我们不会说:就去感觉它。你这么做过,结果没有比较好。不管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你都希望我们用一个不同的方式…



我并不一定期望在这点上达成一致,你看,我在做某些事,在准备某种聚焦。



C:对的。(然后是一长段沉默。)我能感觉到它就在这里,就在我底下。



这不是我的术语,好吗?所以这事别怪我。你就想想为什么有人会这么说。这就够了,只要这句话:“我能感觉到它就在这里,就在我底下。”



T:让我们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只是和底下那个去连接,不用去到那里。或者也可以说:如果我们要做任何事情的话,让我们做得很慢很慢。(很长的沉默)

C:整件事给人的感觉就是我不行,我对它完全无能为力。我几乎碰不到它。

T:这真难受。慢慢的。甚至连去碰一下都很难。



现在,我要在这里停止这段摘录。



第二段



这是另一个人:



C:我要离开芝加哥。外面的噪音让我觉得很烦。



治疗师沉默。



C:你不认为那是真的。我看得出来。



治疗师正在酝酿一个反映。他说(也就是,我说):



T:噪音向你涌过来,进到你里头的“深处”。



事实上,我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因为我已经见她很长时间了。



C:就像一群飞镖射中了我的身体。我受不了。

T:真的很痛。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这样的沉默。我很愿意听到它,所以它被听到了,现在又是沉默。然后她说:



C: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更多的沉默)。我只想离开这一切。那也是我想死去的地方。这些天我求生和求死的欲望是如此接近。这是为什么我一直无法去接触这个地方。那里起雾了。雾好大。



现在我把这个当作一个步伐。她先是说:“我在这个噪音会伤害我的地方。”现在她说:“哦,那是我生死之地,我一碰它,它就起雾。”所以,你能从其他内容推导出这个吗?如果我没给大家读这段文字,你会知道接着出来这个吗?我不明白你怎么能知道。至少我做不到。

T:你可以感觉到想活下去也想去死,两个都在那里,在里头的同一点,然后那里起雾了。


现在,又一个那样的沉默来临了。几乎每次,都有这样的步伐。


C:我不想和任何人有关系;我希望不要看到人。他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小时之后,她得去上班)。没有意义。我的生命什么时候才会有意义?感觉像是它永远不会有意义,而我现在就需要意义。”(沉默…治疗师没有回应。)

我还觉得这跟我和你的关系有关。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支持我,但好像我想要你这样是不被允许的。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说:“让我们,你和我,围着这个地方,靠得很近连接起来;因为在里面,你感觉不到任何连接。”这句话真的很有价值,经常是这样的。“让我们始终围着它连接起来。”就像在说:“让我们彼此亲近,但同时也承认,不知怎么的,就这个中心是没有连接的,而且还有种孤立。”但我在这里没有这么做。发生了别的事儿。她说:“我还觉得这跟我和你的关系有关。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支持我,但好像我想要你这样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听到了“不允许”,它在我听起来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说:


T:你以前是这么说你父亲的吗?


我想去注意这位治疗师对真正的精神分析解释的一次尝试。结果证明它也很有用。请注意到这个:很有用。我是说真的;但当然是错的,但是很有用。“你以前是这么说你父亲的吗?”现在又是个很长的沉默。然后她说:


C:不,我能感觉到这不是跟他。这不一样。这不像是跟我父亲。


你看,她已经试过了:“这不像是跟我父亲。”然后,治疗师说:


T:这与他无关。


这是很大的差异。这个大的差异不在于我们怎么解释它或不去解释它。这个大的差异在于,不管来了什么,我们都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和我一起工作的人都知道我努力做到这一点。所以他们甚至不介意我说的一些事。但她的确介意。她说:“这与他无关。这不像是跟我父亲的关系。“然后我说:“这与他无关。”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C:我几乎碰不到它。有样东西在那儿,就在边缘上,我几乎碰不到它;它是…我不能想要我的母亲,我几乎说不出来。


我反映:


T:你不能想要她。(沉默)

C:那就是我觉得噪音像飞镖一样的地方。(沉默)

C:是很早,很早的时候。

T:感觉像是很早期的经验。(沉默)

C:我什么也不能想要。


沉默。

步伐来了。沉默。


C:这个需要休息,但它不能休息。如果它停下来休息,它就会死。它需要保持警戒。

T:非常需要并渴望休息,能够去放下放松。但不知什么缘故,这部分的你也无法休息。它觉得如果它停止警戒,它就会死去。


沉默。很长的沉默。这里来了一个步伐。


C:也许它可以,如果我可以信任什么的话。

T:它可以休息,如果你可以信任什么的话。

C:不,不。也许它可以休息,如果我可以信任什么的话。

T:也许这两个字很重要:也许它可以休息,如果我可以信任什么的话。


 (沉默)


C:现在,突然间它感觉像一个用柱子架高的房子,柱子都插进地里。我整个人都在噪音的上面,就是那个房子。它是用柱子架高的。它从这个疼痛的地方被提上来。现在这个疼痛的地方就像是一层,而且它可以呼吸。你知道那些埋在地下用来支撑建筑物的钢柱吗?这些柱子就是那样的。所有的噪音来来去去都在这个房子里,房子在柱子上方,房子被撑高而柱子进到地里。

T:那些钢柱进到地下,你感觉到它们把整个房子撑高。你跟下面,那个疼痛的地方可以呼吸了。(沉默)

C:是的,现在它在呼吸。(更多的沉默)

C:它泡在温水里。


后来,她说(这些不是一模一样的原话):


C:我小时候,经常玩高跷。我常常踩着它们在电线之间穿梭。那很危险,但那是游戏。我以前会把高跷做得越来越高,然后踩着它们去那里玩。高跷,我已经好多年没想过这些了。游戏和危险。


她意识到这些主题是相关的。这是那个生死攸关的地方,高跷与此有关,而游戏则是一种自由解放的维度。所以她说:


C:这个过程是怎么做到的呢?它用到所有这些东西....


那是停下来的好地方……


【提问与回答】


1. 对哪种类型的来访者,这种方法最合适?你有关于结果的实验数据吗?更具体地说,你有没有将你的方法与卡尔罗杰斯传统的方法进行比较?(Reinhard Tausch)


首先,我想澄清一点:我的方式是任何我可以尝试的事。如果治疗正在进行中,如果来访者正在搬家,或者如果他们不希望我做什么事,我就不会去做这件事。我不知道我说得够不够清楚。我不是说:“不要做这个”或“不要做那个”。我没这么说。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显然,我遇到过这种情况,因为现在有时我的来访者会说:“我无法聚焦。”我说:“好啊,没事,还有很多方法。”然后他们说:“但你写过,如果我不聚焦,我哪儿也去不了。”我希望我没这么写过,如果我真的这么写的话。好吗?


我会跟随来访者到他带我去的任何地方,而且如果这算是为来访者做到一些事的话,那我就满足了。还有,是的,我存在的方式,我回应的方式,我说话的方式,他们也许会把聚焦当成一个附带的好处。但我没有兴趣用“方法”去接近一个人。当来访者似乎不知道怎么聚焦,并且在原地打转的时候,我才会把聚焦带进来。所以,我不知道我是在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在回避这个问题,但这是我做咨询的方式。现在我会说——回答这个问题——有很多来访者,假如你给他们一点点聚焦的机会,他们马上就会。这群人就是给予聚焦指示的人,直接回答那问题的话。我会这么说这个方法适合那类人。当你试了一下,然后它产生一个奇妙的差异,那就是一件可以去做的好事。在另一端,有些人你不得不推他们一把,然后对他们说:“听着,别老是说话,做点我要你做的事吧。”我不要那样。还有一些人已经具备聚焦的能力了。我说的是:“聚焦所指向的人群是介于这两个极端之间的那些人。”但这个人群的分类不是根据目前的分类;包括边缘人格和精神病性障碍,包括那些住院的,那些人在“走了”之后可以因为找到自己而感到解脱;你知道,有点解离的那种体验。我们多次发现,聚焦对人们来说是一件很有帮助的事,无论干扰程度如何。但这还涉及一些其他的变量,而我还不知道那些变量是什么。


关于你问题的第二部分,我不把聚焦作为一个方法跟其他疗法去比较;但是就治疗而言,人本和其他疗法——虽然不足以让别人去吹牛——但在人本治疗中,我想说我们有一系列的研究已经表明,做聚焦的人已经倾向于成功。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简德林教的人是更成功的。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在治疗的背景下教授聚焦会使治疗更成功。这个东西,我们没有。而且我不会去把它逼出来。我会把聚焦当成一种可以搭配其他更常见的反应的一种东西去教给大家。就像我在这里做的一样。


2. 您对以来访者为中心和体验式心理治疗之间的区别有什么看法?您怎么看这两者之间的关系?(Barbara Brodley)


我认为以来访者为中心的治疗更重要。首先,聚焦,如果这是我们在聊的东西,聚焦对我而言是一个非常小非常重要的过程。我所说的聚焦,是将注意力向内转到对某件事的模糊不清的感觉上。当然,治疗和个人发展比这更重要。聚焦是一种刻意去接触内在事物的方式。我已经看到聚焦对那些更大更重要的过程有帮助。那些更大的过程来自你身后,它带着你,扩展你,而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聚焦则是一个刻意缓慢谨慎的由“我”去注意到“它”的这么一件事。我认为它很有价值。但无疑,它并不是治疗。治疗是一种关系,治疗是一个发展的过程。我所描述的这些聚焦的步伐在以来访者为中心的治疗中出来。那是我学习到它们的地方,是我看到它们的地方,如果你观察你的来访者,你会看到他们在这些步伐来到之前是沉默的。


现在你遇到的麻烦不是有关于那个过程的。而是有关我在“教”那个过程这件事。如果治疗师以某种方式教授这个过程,那是有些问题。治疗师需要检查他们的接受度。他们需要观察,看他们是否侵入;他们需要看到关系一直是最优先的。所以你在一段关系中去做这件事,就像你在别人家里一样。你不会长时间去做他们不希望你做的事。


3. 在你刚才所说的当中,你不是在假设这些步伐的过程是治疗性改变至关重要的精髓吗?(Barbara Brodley)


不,不。这个问题很有帮助。我是想要把这事澄清一下。我的假设是互动是个更广阔的过程。大概所有有意思的东西都是一种互动的特例。只有作为互动的一部分,这些东西才能发挥作用。所以,不是的。我并没有假设认为一个内在过程可以跟互动区别开来。恰恰相反。内在过程会在互动这个大背景下会给到你那些步伐。如果里头没有人,那么你最好以一种友善的方式跟它互动。否则你是不会得到这些步伐的。你需要与自己互动,以某种态度;就好像你的内心是一个你一直陪伴着的孩子。如果有人在那种沉默中陪在你身边,会容易得多。所以任何关于聚焦的有意思的事都继续下去,在彼此互相关联的更大的背景中。我跟卡尔罗杰斯唯一不同的是关于感知的看法。但如果你问我的话,我永远会说“互动为先”互动是首要的。


4. 你强调“身体感觉”。然而,我自己和我的来访者有过很多次经验,即使我或他们有这个“它”并能够把它指出来,身体也根本没有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认为强调身体面向可能产生的困惑多于它的帮助。(Rob van Woerden)


我并不想关闭任何其他的渠道。我不认为任何人有权利说:对人类来说,必须这样做。所以,如果你说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它们不同于身体感觉,这对我来说没问题。我想我们需要观察和比较,不只是哪个更好,而是区别在哪里。


我确信,这个身体存在一个去到那些步伐的入口。一旦你进到这个身体,你会发现一个比这个身体大得多的空间。很明显,这并不是你真正的这个身体,但那是入口所在之处。可能还有其他几个入口。


5. 您已经说过,您不同意来访者需要感知到治疗师共情性的理解和其他三个状态。如果你没有感知到治疗师的共情等等的,这可能意味着对来访者来说它并不存在。现在我对“接收到的同理心”和“感知到的同理心”去进行区分。你觉得这有道理吗?(Godfrey Barrett-Lennard)


哦,是的,我们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这就是它一直以来的意思,对卡尔也是。它必须对来访者产生某些影响;这也是我的意思:某些影响或某种效果。互动改变了这个人,然后他们意识到这一点。至少我们当中的一些人。但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接收到它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其中一种状态。仅仅感知到声音对我而言像一个反思性的理解或反射的观察,就此,我不得不说:“我的治疗师理解我。”但我心里会说:“没有人能够理解“我”。他很努力了,那个好人。”


注解

本文是作者在鲁汶会议(1988年9月12-16日)上完整发言的修订版。Lieve De Wachter将录音做成文字稿。作者改编了初稿,并提供了一些评论和澄清。Germain Lietaer做了一些进一步的编辑工作,并从与观众的原始对话中选择了一部分作为文本的内容。


参考资料

Gendlin, E. T. (1962/1970). Experiencing and the creation of meaning (2nd ed.). New York: Free Press.

Gendlin, E. T. (1987). A philosophical critique of the concept of "Narcissism." In D.M. Levin (Ed.), Pathologies of the modern self: Postmodern studies. 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Hendricks, M.N. (1986). Experiencing level as a therapeutic variable. Person-centered Review, 1, 141-162.

Leijssen, M. (1989). Teaching focusing to "unsuccessful" clients. Research project in progress, Centrum voor client-centered therapie en counseling, K.U.Leu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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