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醒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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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斯 Thomas Blass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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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跨文化洗礼 中

   很多被试在实验后的采访中表示,他们之所以跟随大多数人的判断,是因为他们不确定自己的答案是否准确,如果他们能够克服对自我的怀疑可能就会更加独立。为此,米尔格拉姆做了最后一个变体实验,检验被试的这种自我解释。米尔格拉姆对实验过程进行了修改,被试在听完声音之后,如果感到不确定,可以摇铃请求主试将某组音调重放一遍,进行再确认。结果,从众率下降到约69%,事实上,在“摇铃情境”中的20位被试中,只有5个人请求重放录音。大多数被试都没有使用这个机会,这个事实强有力地证明,被试屈从于群体的回答,的确表明了他们的从众倾向,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怀疑自己的答案。

   为了验证如此高的从众比例不仅限于大学生,米尔格拉姆对一组来自电气公司(ElektriskBureau)的工人进行了实验,这家公司类似于美国通用电气(GeneralElectric)或西屋电气(Westinghouse)。米尔格拉姆在实验中又加入了一些细节,使实验显得特别逼真。他先找到这个公司的其他工人,录制了一些伪压力组声音。这样,被试听到的压力组声音就带着与他们类似的口音,实验情境显得更加逼真。米尔格拉姆对这组工人重复了两个情境的实验:飞机情境和谴责情境。

   他发现工人比学生更独立。在飞机情境的实验中,工人的从众比例是49%,学生则是56%。而在谴责情境中,工人的从众率为68%,学生则是75%。但是这种差别从统计学的角度来看并不显著,依旧可以算是同一水平。从这个角度来看,两组被试的从众比率近乎相同,米尔格拉姆得出了一个结论:总体而言,实验结果证明了挪威人的普遍行为特征。

   在实验结束后2个月左右,米尔格拉姆向学生被试发了一份调查问卷,了解他们对实验中一些伦理问题的反应。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实验刚结束时的感受如何?大多数人都表示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很不满意,因为他们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个问题是:你现在认为这个实验符合伦理还是不符合伦理?答案有四个选择:1)特别不符合,2)不符合,3)符合,4)不知道。共有91名被试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人选择第一个答案,选择第二个答案的有8人,第三个14人,大多数人(69名被试)选择了第四个答案。

   第三个问题是:现在你对参加这个实验的感受如何?从“特别高兴”到“特别遗憾”之间,有5个选择。没有人选择最后一个,93位受访者中只有1个人感到“遗憾”,大部分受访者(69人)都表示他们很高兴或特别高兴参加这个实验。在之后引发强烈社会争议的服从实验中,他也曾在实验后的调查中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米尔格拉姆在总结调查问卷时写道:

   尽管实验中存在着欺骗的成分,但大多数被试似乎都很高兴能够参与实验。可能有这样几个原因:首先,他们明白,这种欺骗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科学的进步而不是为了个人利益。其次,我们在实验结束后尽快将实情告诉被试,这也让他们很欣慰。无论他们在实验中的表现如何,由于我们最终告诉了他们实验的真实目的和方法,这就代表着对他们的充分信任。实验是否成功,取决于他们是否认可和支持这种信任。我们可能在20分钟的实验过程中伤害了他们的尊严,但是,当我们在实验结束后将这种信任传递给他们时,就是对他们尊严的肯定。大多数被试都接受一个事实:欺骗是这个实验中的一部分,他们没有从伦理的角度对之加以谴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回答可以为这个实验定性。调查问卷只是一种辅助手段,不是为了掩饰实验中不符合伦理的因素,这种调查结果与实验有着密切的关系。

   他对实验伦理的关注在当时的心理学研究中显得特别不同寻常。当然,阿希是一个例外。阿希在从众实验的报告中就谈到了与实验相关的伦理问题。比如,他在一份报告中指出:“(实验)情境将一种特别的责任加在了研究人员肩上,他们有义务对实验参与者予以某种程度的保护。而笔者的经验是,与实验过程中短期的痛苦或不适相比,研究人员处理实验的方式更加重要。米尔格拉姆曾经读过阿希的实验报告,但是在向奥尔波特汇报伦理问卷的情况时并没有提到阿希,而是将其归功于另一位社会心理学家理查德•克拉奇菲尔德(RichardCrutch.eld)。除此之外,没有提及任何其他可能启发过他灵感的前辈。但是,我们应该有理由假设,米尔格拉姆对实验伦理问题之所以如此敏感,阿希的实验报告以及作为阿希助理的经历功不可没。

   米尔格拉姆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实验上,先是在挪威,接下来在法国。但他还是能抽出时间参与社交活动、广交朋友、参加当地的学生文化活动、给家人朋友写信、假期去欧洲各国旅行等等。生活并不枯燥单调。

   他在写给一位纽约朋友的信中吹嘘道:哈佛传来消息,他的博士论文研究被认为是系里最重要的研究之一。然后他又承认,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他本人就是这个流言的始作俑者。除了给家人写信之外,他还时不时给他们寄些小纪念品。有一次,他给约尔寄了几个挪威木雕。后来他对弟弟坦白,那些木雕其实都是按照他的模样刻出来的,他还在信中说:“一个地方的气候和饮食习惯会如此大地改变人的外表与性格,真令人感到惊讶。”他将工作中的每次进展都悉数告诉他的母亲。母亲也会在回信中说,对儿子取得的成就感到特别骄傲,并闲聊起新买的小汽车和看过的电影。她的确是一位对孩子关怀备至的母亲,在信中细致入微地嘱咐米尔格拉姆,开他那辆大众车出门一定要特别小心,不要花光了户头上的钱;很好奇地问他是否遇到过一些不错的犹太女孩等等。米尔格拉姆去英国之前,她温柔地建议儿子应该为英国的旅行准备一两套好西装:“但一定要是那些在美国也穿得出手的好衣服。”但在出发之前,她又希望他不要去,因为英国正在闹流感。

  不过,米尔格拉姆写回美国的信偶尔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曾经写给哈佛同班同学约翰•沙弗一封语气尖刻的信,其中一些语句好像预言一样,预示了他在未来的学术道路上的重要方向。

   我真正的精神家园并不在法国、地中海国家、英国、斯堪的纳维亚或是德国北部,而是在中欧,在慕尼黑、维也纳、布拉格这样的地方……我应该出生在1922 年,出生在一个说德语的布拉格犹太人社区中,长到20岁后死在毒气室里。我怎么会出生在布朗克斯的医院里呢?我永远都无法理解。

   米尔格拉姆在挪威的业余活动丰富多彩,其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滑雪,这项运动很快就成为他的快乐之源。他常去离奥斯陆不远的诺德马卡(Nordmarka)滑雪,那剔透的山中美景令他迷醉折服,令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项运动。在写给斯布莱格的信中,他这样描述:“我刚来到奥斯陆的时候,根本不会滑雪;当我离开奥斯陆的时候,也不是个中好手。但是我却永远不能忘记在奥斯陆的那些傍晚时分,当我沿着延绵宁静的山间雪道向山下滑去,看到跳台滑雪的人腾空而起,洒下茫茫雪花。在夕阳中,这些云雾一样的雪花晶莹闪亮。”

   女孩子们也是挪威之行的美好回忆之一。1958年1月,他遇到了一位英国女孩罗莎琳(Rosalind)。在接下来的3个月中,她都是他固定的女伴,直到她回国。他们会在周六一起滑雪,一起在他的公寓里做晚饭。斯坦利特别喜欢她,虽然这种感情并不是爱情,她的相伴总是让他感到幸福和满足。

   在城市周边的山丘上建着很多的学生公寓,他在奥斯陆的这一年中一直都住在这里,与一些挪威学生合住。他的一位室友叫艾恩•奥拉弗•布伦特兰(ArneOlavBrundtland),其未婚妻就是未来的挪威女首相格罗•哈莱姆•布伦特兰(GroHarlemBrundtland)。在那间狭小的公寓中住了5名学生,但是令斯坦利惊喜的是,大家相处得非常好,形成了一个关系密切的小团体。一年后当米尔格拉姆去法国的时候,分离让每个人都颇为伤感。

   挪威人让米尔格拉姆感到很温暖,但这里的气候就不那么令他舒心了。离开挪威后,他曾写信给一位挪威朋友,回忆起挪威的天气:当奥斯陆进入雨季,整个城市顿时变得泥泞不堪。瓢泼大雨冲刷着旧城中的那些尿液颜色的围墙。肺炎和鼻窦炎频发,令人倍感沮丧低落。雨过天晴之时,阳光浓烈刺眼,将城市中的一切都淹没在一片琥珀色之中。

  米尔格拉姆在挪威停留的时间比预计的长。尽管他在3月底完成了学生实验,但是寻找校外被试的过程中遇到了些困难,这个问题直到5月中旬才解决。到了7 月中旬,他完成了电气公司工人的两个情境实验,之后又在奥斯陆停留了一个月,主要是为了利用大学里的计算机设备处理实验数据。他将数据输入IBM的穿孔卡片后进行分析,最终完成了一份初步的研究报告。8月中旬,他离开奥斯陆来到巴黎。

   很显然,他更加喜欢巴黎,并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自1953年夏天的首次巴黎之行至今已过去5年,这个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那么妩媚迷人,令他心旷神怡。

   巴黎是我最喜欢的城市。它是如此美丽……秋天,棕褐色和金黄色的枫叶散落在卢森堡花园的古典大理石雕像周围,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秋烟的香气,塞纳河渲染着棕色、橘色和深红色,这些都是巴黎秋季的颜色。奥斯陆是一个小镇,哥本哈根是一个城市,纽约是一个大都会,而巴黎则是文明之地……

   不过,他对法国人的印象就要复杂得多。来到巴黎后不久,他在写给哈佛同学扫罗•斯腾伯格(SaulSternberg)的信中就表示,他对与法国人合作的前景表示悲观,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不可能像与瑞典人合作那么愉快。他说:“法国人大多自私狭隘,满嘴谎言,像醉醺醺的青蛙一样令人讨厌,和他们共事,堪比与一群狂妄的骡子打交道。”

   但这种厌恶感逐渐变得客观。几个月后,在写给另一位朋友的信中,他觉得与巴黎相处得越来越和谐:“当我感到沮丧的时候,只需走出去,在那些人头攒动的市场、喧闹狭窄的街道或是热闹的广场中,我就会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是凡俗世界的一部分。法国有一种浓重的世俗之气。这里的人们放声大笑、高声吵闹,他们蹙眉、戏弄、欺骗、哭泣、歌唱、砍价、争吵、微笑、愤怒、悔改,这一切都让我感觉他们是我的同类……”

   米尔格拉姆熟悉了巴黎,也熟悉了这个城市中的诱惑。在写给一位密友的信中,他这样回忆在巴黎的经历:

   我的“女朋友”离开巴黎之后,我开始“鉴定”巴黎妓女的价码。相当贵。那些女孩好像制订了攻守同盟,1500法郎可以找到一个中等偏上的巴黎“伴儿”。如果愿意花上5000法郎(按照目前的兑换率大概是12.5美元,当然是黑市价),我们这些说着流利法语的美国小伙子们,就能在香榭丽舍大街找到一位特别漂亮的小妞儿。当然,我可不是那种能一掷千金花上5000法郎的人(天,那可是过去星期里我全部的日常开销)。但在西班牙的塞利维亚,行情就不那么令人咂舌了,一个西班牙小姐大约为1.100美元。但犹太女郎却是可遇不可求……

   就像在奥斯陆一样,他很快就融入了巴黎的学生圈子。先是在左登大街(BoulevardJourdan)的维克多里昂基金会(FoundationVictorLyon)公寓落了脚,这是一栋面向学生的宿舍楼。他租了一间装修现代的单人房间,房租每月20美金,有一扇漂亮的落地窗,可以欣赏到楼下一个古典花园的全貌。此外,他设法弄到了法国政府发放的学生餐补,每天只需不到60美分就能吃饱吃好。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透露,他用了些花招才住进维克多里昂,但没有透露具体是什么花招。按规定,只有在巴黎上大学的正式学生才能住进这样的公寓楼中并获得餐补,想必他在资格审查的时候做了假。

   但他在这里的好日子却出现了一个不和谐音符。这栋公寓楼有一名特别刻板独断的女管理员,她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严格遵守学生公寓的规定,就像一只猫头鹰一样监视着所有人。年,她威胁米尔格拉姆,如果他总是这样白天睡懒觉、晚上没完没了地打字,就把他轰出去。她认为米尔格拉姆的行为违反了行为规范,乃放肆之举。最终,米尔格拉姆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但与这位“管事大姐”的关系却达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用流利地道的法语写了一篇文章,投递到《维克多里昂报》(LeJournaldeVictorLyon),(这是一份由住在这里的学生们创办的内部小报),用辛辣的语调批评这位管理员在这里制造了压抑气氛。

   对于管事大姐而言,我们公寓楼最重要的物品既不是科学书,也不是艺术类学生的素描本,更不是学生写的文章,而是夜间保安拿着的那个令人嫉妒的小本本,本子上列出所有晚10点之后归宿学生的名字,然后上报……这小本本……背地里偷偷看,我认为,这标志着维克多里昂开始出问题了。

   尽管其他的学生也曾在这份小报中表达了不满,但米尔格拉姆的这篇批评真正触怒了这位女管理员,为此她将一纸投诉寄给远在美国的哈佛社会关系学系。但这段插曲有惊无险,因为很多其他公寓楼的管理员都站在米尔格拉姆这一边。塔尔科特•帕森斯收到了来自学生公寓管理员的几封信,其中一封写道:“感谢这份报纸,学生们的意愿得到了伸张,那些文章中陈述的都是事实。而他(米尔格拉姆)的坦率、幽默和平等友善得到了学友们的一致称赞……他在整个事件中的行为都是恰当的。”社会关系学系的高等学位委员会专门就此事召开了一次会议。由于有那些证明信件,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但是委员会对这个问题的讨论记录还留在米尔格拉姆的毕业档案里。

  可怕的服从

   1961年5月收到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批准通知后,米尔格拉姆立刻投身于实验细节的准备工作中。6月和7月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他都在招募被试、制作电击器道具、敲定实验程序、写台词、排练、成立研究小组等。预备实验中出现的种种问题也得到了妥善解决。8月7号,实验终于正式开始了。

   研究人员与被试约好时间,周一至周五下午6点到11点,周六周日全天,每隔一小时约一名被试。实验室位于耶鲁老校园高街(HighStreet)的霖斯利 齐藤登大楼,附近有一个巨大的大钟拱门,横跨高街和礼拜大街(ChapelStreet)。这个拱门让外表平平的礼堂显得更加逊色。礼堂唯一让人多看一眼的恐怕就是它那难以界定的建筑风格,算是哥特和罗马风格不可思议的混合体。

   米尔格拉姆于6月18日在《纽黑文纪事报》上刊登了招募被试的广告。对外公布的实验目的是研究记忆。每名被试的报酬为4美元,外加50美分的车费。在60 年代早期,一小时4美元已经高于国家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而50美分足够坐着车绕纽黑文兜一圈了。但在刊登广告之前,他先通知了系主任克劳德•布克斯顿,确保广告不会招来批评。被试年龄从20岁到50岁,来自各行各业,但有一个特点,都是男性。

   为了保证实验结果具有普遍性,米尔格拉姆寻找的被试职业跨度很大,从没有多少技术的工人到专业人员。这些人参加米尔格拉姆实验的原因多种多样,有的人是因为对心理学实验感到好奇,有的人想了解自我,有的人对记忆这个主题特别感兴趣。当然,每小时.美元的报酬也是很多人来这里的理由。

   在实验室门口迎接被试的是一位假扮的主试。他个头矮小,面容瘦削,看起来比较严厉。他穿着灰色的实验外套,自称是威廉姆斯先生(Williams)。之所以选择灰色而不是白色的实验外套,是不希望被试将威廉姆斯先生看做一名医生,进而感觉这是一个与医学有关的实验,这会影响实验结果。接下来,威廉姆斯向被试介绍华莱士先生(Wallace),一个笑嘻嘻但看起来有点神经质的男人。威廉姆斯告诉被试,华莱士是记忆实验的另一位参与者。

   从1968年8月到1962年5月,“威廉姆斯”和“华莱士”都是米尔格拉姆实验中的主要助手。威廉姆斯先生的真名是约翰•威廉姆斯(JohnWilliams),而华莱士,即“学生”的扮演者,真名叫做詹姆斯•麦克多诺(JamesMcDonough)。两个人都不是职业演员,但都有这方面的天分,加上反复排练,效果十分逼真。威廉姆斯是一位岁的高中生物教师,职业背景使他能够表现出技术人员那种干练严谨的味道。而“受害者”麦克多诺是一位身材矮胖的爱尔兰裔美国人,47岁,有着一种令人愉快的谦和气质。他是纽约的铁路稽核员。他的上司对这位资深员工从事“第二职业”很不满,但作为 9个孩子的父亲,他需要这笔额外的收入。此外,每天晚上和周末到这个实验室里工作让他感到很有意思,是从日常工作中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米尔格拉姆似乎也对他很满意。他在面试记录上写道:这个男人如果作为受害者再完美不过了。他的举止温和,谦逊低调,没有一点儿学究气……很容易交往。

   彼此介绍之后,威廉姆斯向两个人开出一张.美元的支票,还告诉他们,无论实验发生什么,这笔钱都不会收回。之所以无条件提前支付,是为了防止被试只是为了钱才服从命令。

   威廉姆斯(至此称之为主试)接下来对被试和“华莱士”说:“现在我要向你们两人介绍这个记忆实验。关于学习知识的问题,心理学界目前有一些理论。”然后,他指着附近桌子上的一本书说,“其中一些比较知名的理论就写在那本书中,书名是《教学过程》(TheTeaching- LearningProcess),作者是康托(Cantor)。其中一种理论认为:在学习的过程中,如果在犯错的时候接受惩罚,学习效果就会更好。这种理论在现实中就有应用:父母在孩子犯错的时候会打孩子的屁股。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惩罚方式让孩子们记住错误,使他们的学习更有成效。但是,这种惩罚方式对学习的具体效果到底怎样,我们知之甚少。几乎没有在人类身上对此进行过真正的科学研究。比如,我们不知道何种程度的惩罚对学习最有效,我们也不知道,如果惩罚的施加者不同,是否会带来不同的结果。成年人接受更年长或更年轻的人的惩罚,是否比接受同龄人的惩罚更好,诸如此类的问题。因此,我们正在进行的这个实验项目就是将不同职业和年龄的人放在一起,其中的一些人作为教师,一些人充当学生。我们想了解的是,不同的人担任教师或者学生的角色,会对彼此产生怎样的效果,还要找出在不同的情况下,惩罚会对学习产生怎样的影响。下面,你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将是老师,另一个是学生。通常用抽签方法决定角色……”他的手中有两张折好的纸,让被试和“华莱士先生”(詹姆斯•麦克多诺)进行抽签。

   他接着说:“请你们打开纸,告诉我你们的角色。”被试说:“我是教师。”麦克多诺说:“我是学生。”

   20世纪60年代,社会心理学家在实验的过程中经常会使用欺骗的手段,这一点让其他领域的社会科学家既嫉妒又厌恶。在很多颇具影响的社会心理学实验中,除了科学方法之外,一些类似编剧和表演一样的戏剧因素也功不可没。在这次“记忆实验”中,被试走进实验室几分钟后,实验的设计就会让他完全相信几件并不真实的事情。事实的真相是:第一,实验目的并不是关于惩罚和学习;第二,就像我们前面提到的,华莱士先生并非是一名实验参与者,他其实是詹姆斯•麦克多诺,一名举止温和的会计,在这里扮演学生的角色;第三,那两张折纸不过是道具而已,上面写着的都是“教师”,这样才能确保被试总能分配到教师的角色,麦克多诺总能做学生;第四,实验过程中的核心物品电击器,其实是一个精心制作的道具,看起来特别真实,但它无法向学生发出电击。

   米尔格拉姆在申请通过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电击器进行完善。他联系了一些工厂,但这些工厂要等到12月之前才能交出成品,根本来不及。为此他决定自己动手。他的脑海中有清晰的构图,知道需要哪些零件,此外,他对电路电线方面也比较熟悉,因此可以从不同的供货商那里买到零部件。但在实际制作的过程中还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忙,比如,最后的接线工作就是由耶鲁雇来的技术人员完成的,电击器的面板由一名专业工业雕刻师制作。米尔格拉姆还找来两位电子工程师对电击器进行检测,确保被试不会察觉到这只是一个道具。

   这个全新的改良版电击器道具外形像个大盒子。长3英尺(91cm),高15.5英寸(39cm),宽16英寸(40cm)。左上方的角落有一个商标:电击器,型号:ZLB,生产商:马萨诸塞州沃尔瑟姆蒂森设备公司,输出功率15~450伏特。这个大盒子有一个金属前面板,上面有一排开关,共30个,每个开关上面都标出了伏特数,从15伏特起,以15伏特为增幅递增至450伏特。此外,这些开关每4个一组,每组下面从左至右写着:轻度电击、中等电击、强电击、超强电击、重度电击、超重度电击、危险:剧烈电击。最后两个开关下面只写着XXX,令人产生可怕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