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情欲世界,你知道吗?

> 孩子的情欲世界,你知道吗?

马赛·拉夫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导论

  为了避免出错,我还是谨慎一点,以这样的话来做开场白好了:男孩不是女孩,女孩不是男孩,男女绝对有别。话说在地球上的男女两性,从态度、立场到个性完全不同,却得在一起生活。基本上来说,这本书将着重于探究男女两性的发展,以便更精确地定义所谓的男女,让大家了解我们是如何变成男孩或女孩的。

  当我还在儿童神经科担任医师时,一位本身是医师的先生,带着他的小女儿来看诊。这位小女孩名叫爱娜依思,才9个月大,重度残障。她出生时不幸得了脑癫痫,导致生理发展严重落后,很不幸的是,此类的病例十之八九也有严重的智障。爱娜依思一直接受治疗,所以看起来似乎算平静,总算能安静地坐着,但是她与身外物品的关系却很混乱不清,这是她心理障碍最大的问题所在。她神情茫然,从不会把眼光停留在物品上,如果你拿个东西给她,她不会伸手去拿或是推掉,这显示她不明白外部世界和她的世界并非一体,她无法把自己视为主体,无法区分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

  我为这位小女孩看诊很多年。她的医师父亲多年来一直陪伴着她,非常关心她。这位医师有个爱好,就是到山上踏青健行。有一年夏天,这位医师带着女儿到山上健行,途中不是背着她就是把她放在双肩上。不幸的是,登山途中爱娜依思突然发作了,在父亲的身上撒尿拉屎。一天,他带着女儿来看诊时不禁问我:“您不认为我女儿的举动是在试着和我沟通,有话要跟我说吗?”从这位医师的问话中不难发现,他很难(或是说根本不愿)承认他女儿根本不会跟他说话的事实,拒绝承认这一事实:女儿根本不知道自己与世上其他人的关系,所以当然也不知道他这个父亲的存在。

   爱娜依思约十来岁时,有一年这位医师问我,是否知道有哪个机构能在学校假期时接待爱娜依思,好让他多陪陪其他的孩子,弥补一下这些年来他为了照顾爱娜依思而忽略了其他的孩子。我帮这位医师介绍了塞凡区一家专门照顾残障人士的机构,该院院长是位杰出的教育专家。这位医师到塞凡区和院长见面,谈了很久,这位院长答应接待爱娜依思一段时间。后来这位医师并没有把女儿托给这个残障机构代为照顾,或许即使和女儿分开很短的时间对他而言仍是一种难熬的痛苦,他最后还是把女儿留在身边。两年后爱娜依思的病情愈来愈严重,最后撒手人间。她走后,这位医师父亲来向我致谢,他倒不是如一般人所想象的,感谢我这些年来追踪她女儿的病情,而是感谢我为他介绍那位塞凡区的教育专家。他告诉我:“这位教育专家是唯一接受我女儿的人,就像我从她出生开始就接受了她的一切。”

  这个令人心情沉重的真实故事,正好说明一件事:残障的孩子是被截肢的孩子。我说的不只是肢体上的截肢,也是心智方面的截肢,被截去发展社会自我的能力和自主性,甚至有时被截去性别取向,被截去情欲的发展。有些孩子像爱娜依思一样,从出生后始终不知道自己的性别。以性别取向的角度来看,爱娜依思从来没有变成小女孩,但是她的父亲却视她为女孩,因为无论是基因或是外型她都是女孩。

  我为这小女孩看诊多年来,很少见到女孩的母亲。因为这位母亲很早就看清她心爱的女儿严重残障的事实;再者,在一个家庭里,浓情爱意通常在父亲与女儿之间,或是在母亲和儿子之间产生。从这点看来,这位医师父亲和世上所有的父亲一样,对宝贝女儿有同样的挂念和担心、有同样的情感和期望,然而这一切对他是遥不可及的梦,因为他知道宝贝女儿不会像世上所有的小女儿一样爱恋着爸爸。即便如此,他仍深深爱恋着女儿,一厢情愿地认为女儿试着和他沟通,甚至把女儿撒尿在他肩上的事诠释为女儿想和他沟通。

  我一直避免跟这位医师父亲直说,他女儿尿在他身上并不是要跟他沟通,因为她仍停留在性别不分的混沌时期。在生命形成之初的胚胎时期,体内器官如肠、尿道、生殖道已有分别,形成泄殖腔,但生殖、排尿、排便等功能仍混沌不明,之后才分别发展成具有不同功能的独立器官,而且每个器官的独立发展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都是重要的一步。以爱娜依思的例子来说,她一直没有办法体会自己的性别,对我而言,她尿尿的意外比较像是自我抚摸的前奏,而非一心想和爸爸沟通的结果。但是话说回来,我又何必戳破这位父亲的梦想呢?这位父亲出人意料地感谢我为他介绍了那位教育家,会不会是他内心想象女儿未来的夫婿就该像这位教育家一样,毫无条件爱着她,就像他爱女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