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自我关怀专业手册

> 静观自我关怀专业手册

克里斯托弗·杰默
机械工业出版社 2022-05-31
9787111697718
139.00

作者的旅程

2008年,马萨诸塞州巴里镇的冥想协会举办了首届科学家冥想静修,本书的两位作者在静修中结识。从那以后,静观自我关怀课程便一直在不断地发展和完善。克里斯汀是一位发展心理学家,她在21世纪初给出了自我关怀的操作性定义(Neff,2003b);她还开发了“自我关怀量表”(self-compassion scale,SCS;Neff,2003a),该领域的大多数研究都采用了该量表。克里斯是一位临床心理学家,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他一直尝试将静观与心理治疗结合起来。从静修地开车前往机场的路上,我(克里斯)建议克里斯汀创建一门课程来教授自我关怀。她却答道:“什么,我吗?我这辈子都没有办过工作坊,你一直在办工作坊和教静观,都教好多年了,应该你去教。”就在那一刻,我们灵光一闪—我们应该合作!

我(克里斯汀)最初在1997年想到了自我关怀这个概念,那是我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人类发展博士生的最后一年。为了努力完成博士学业,我承受了很多压力,这些压力通常都与写论文有关。那时,我的第一段婚姻刚刚破裂,尽管我已经开始了一段新恋情,但我依然时常感到羞愧与自我怀疑。我有一位思想开放的母亲,她在洛杉矶的郊区把我抚养长大,我从小就对东方思想感兴趣,但我从未认真练习过冥想,也没有研究过佛教哲学。尽管如此,我很快就开始阅读美国的佛教经典著作了,例如莎伦·扎尔茨贝格(Sharon Salzberg)的《慈爱》(Lovingkindness,1995)以及杰克·康菲尔德(Jack Kornfield)的《心旅》(A Path with Heart)。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就有了新的转折,再也不同以往了。

虽然我知道佛教徒反复强调关怀的重要性,但我从未想过关怀自己可能和关怀他人一样重要。然而,在我参加我所在城市的一个冥想小组的第一个晚上,带领这个小组的女士就谈到了,除了关怀别人,关怀自己也是至关重要的—我们需要像对待那些我们深切关心的人一样,善待自己、理解自己。我的反应是:“什么?你是说我们可以善待自己?那不是很自私吗?”然而,我很快就明白了,你必须关心自己,才能真正地与他人建立联结。如果你在试图善待他人的同时,却不断地评判和批评自己,那你就是在人为地制造边界与差别,这只会让你产生疏远与孤立的感觉。这种感觉与合一、相互联结以及大爱是对立的。而无论从哪种文化传统来说,合一、相互联结和大爱都是大多数精神成长之路的终极目标。所以,我努力试着善待自己,这种新的自我关怀让我更有力量且更从容地应对生活中的难题。

获得博士学位以后,我在丹佛大学的苏珊·哈特(Susan Harter)那里接受了两年的博士后培训,她是自尊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我想更多地了解人们如何发展自我概念以及自我价值感。我很快就了解到,心理学研究已经不再倾向于把高自尊水平作为心理健康的终极目标了。尽管已经有成千上万篇文章讨论自尊的重要性,但研究人员已经日渐明确,当试图获得并保持高自尊的时候,人们可能会掉进这些陷阱:自恋、不断与他人攀比、自我防御式的愤怒、偏见,等等。我意识到自我关怀可以完美地替代对于自尊的不懈追求。为什么?因为自我关怀与自尊一样,可以防止自我憎恨,但不需要把自己看作完美的,或是比别人更好的。

1999年,我受聘于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担任教育心理学系的助理教授,很快我就决定研究自我关怀。在那时,还没有人发表过文章来为自我关怀下定义,更不用说做过什么研究了。我决定进入这个未知的领域,并开始了这项我毕生的工作。

然而,直到几年之后,我才完全领会到了自我关怀的力量。我的儿子罗恩(Rowan)在2007年被诊断出患有自闭症。我相信,正是对自我关怀的践行,才让我在罗恩的幼年保持理智。由于自闭症患儿有很严重的感官问题,所以他们很容易暴怒。在这种时刻,这些孩子的父母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孩子的安全,等待他们的情绪过去。每当我的儿子在商店里莫名其妙地尖叫、乱跑时,我就难免招致陌生人责备的目光,此时我除了自我关怀,也没有别的办法。在困惑、羞愧与无助中,我能做的就是安慰自己,给予自己最需要的情感支持。自我关怀逐渐帮我摆脱了自怜与愤怒,还让我在面对罗恩时保有足够的冷静与爱,尽管在面对他时,我难免会感到巨大的压力与绝望。当然,有时我还是会感到沮丧或不知所措,但我注意到,每当我因罗恩而变得烦躁时,他自己也会变得更加烦躁;相反,当我平静下来,为自己的遭遇而关怀自己时,他也会平静下来。此外,当我善待自己时,我发现自己就有了更多的情绪资源来耐心地关怀罗恩。我很快就意识到,在面临困境、身受压力的时候,践行自我关怀是帮助儿子和我的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心理学家为自身的问题找到解决方案,便会产生新知,这种现象在心理学领域并不少见。这也是克里斯开始练习自我关怀的原因。

我(克里斯)从20世纪70年代就开始练习冥想了,当时我花了一年时间周游印度各地,拜访贤哲、医者以及冥想大师。我还在斯里兰卡的隐士那里学习了静观冥想。后来,我继续深造,获得了临床心理学博士学位,并加入了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一个静观与心理治疗学习小组。这个小组后来演变成了冥想与心理治疗研究所,我们最终合著了一本专著—《静观与心理治疗》(现在已经出了第2版;Germer,Siegel & Fulton,2013),开始阐述这种新的心理治疗模式。

随着这本书的首次出版,再加上公众对于静观与心理治疗的兴趣日渐浓厚,越来越多的人邀请我做公开演讲—这可是长久以来令我害怕和恐慌的根源。尽管在我的成年生活中,我坚持定期做冥想练习并接受心理治疗,但当众演讲依然让我感到无比焦虑、内心犯怵。在我准备演讲的时候,我的心会狂跳,手会出汗,我越来越难以清晰思考。为了对抗这种焦虑,我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包括冥想、静观与接纳的策略、横膈膜呼吸法、剧烈运动、β受体阻滞剂,凡是你能想到的都没有用。有一次,我在圣菲演讲,正试着做开场白时,我的焦虑变得极其严重,以至于一位好心的听众从演讲大厅的后面向我喊道:“深呼吸!”我本该谈论静观的好处,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久之后,我被安排在哈佛医学院的一场会议上发言。作为医学院的临床讲师,我已经安全地躲在暗处多年了,但这次会议则要求我站在一群同事面前,再次暴露令自己羞愧的秘密。在离会议还有4个月的时候,我参加了一次静默冥想静修,在那里我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恐惧。每当我走神想起那场即将到来的会议时,我都能感觉到体内的焦虑涌动,担心自己会出丑。无论我多努力在包容的觉知中抱持这种恐惧(静观),都无法缓解这种痛苦。

最后,我拜访了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冥想教师,他也是这次静修的举办者之一。我羞愧地坦言了我冥想的失败,但我太羞愧了,无法完全说出自己的痛苦。她脸上闪过了一个亲切而会心的微笑,然后提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建议。我不记得确切的话了,但大概是这样的:“只要爱你自己就好了。只要重复一些慈爱的话语,比如‘愿我平安’‘愿我健康’‘愿我生活如意’。”(想到我还没能独立做到这一点,我几乎感到了惭愧。)就是这样。

当时,我已几近绝望,愿意尝试任何办法,于是回到冥想大厅,立即开始重复这些话语。作为一名心理学家,尽管我多年来一直在冥想和反思自己的内心生活,但我从未用过那种温柔、安慰的语气对自己讲话。我立刻感到了安慰。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弊—静修不应该是很难的吗?直到意识到内心的某种东西已经放松了,并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时,我才放下了这种疑虑。在静修期间,我的世界焕然一新。我可以真正地看到身边的人,享受静修中心美丽的环境了。就好像有人打开了通往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大门。

回到家后,我把慈爱作为我冥想练习的主要方向。每当我为即将到来的会议感到焦虑时,我就会对自己说这些慈爱的话语,日复一日、周复一周。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因为我需要一些安慰。(我很久以前就知道,试图平静下来只会让我更加焦虑。)终于,开会的日子到了。轮到我上台发言时,那种熟悉的恐惧又出现了,但这次有了一些不同—一阵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愿你平安。愿你幸福……”我看向人群时,心里想道:“哦,愿大家平安。愿大家幸福……”那一刻,激动与喜悦第一次替代了恐惧。

在那意义重大的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我之前不能接纳自己的焦虑并试图尽快摆脱焦虑的真正原因,在于我内心深处的问题。也许我公开演讲的焦虑并非一种焦虑障碍,而是一种羞愧障碍,羞愧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每当我想象自己站在讲台上,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时,我根本无法接纳这种焦虑的体验,因为我无法忍受那些备受尊敬的同事可能会认为我很无能,是个骗子。如果我要大谈静观的好处,却怕得说不出话来,那我当然就是个骗子!但是,随着慈爱冥想的练习,我感觉好像有一个好朋友在支持我,即使在这些黑暗的时刻,即使在场的每个人都认为我是个傻瓜,他也会继续支持我。我已经开始学习自我关怀了。

我意识到,有时我们所有人都需要用爱的觉知来抱持自己,然后才能用同样的态度来抱持我们的体验。这正是带着关怀进行静观练习的方法。当我们紧张不安时,我们就需要更多的支持,才能看清生活现状,采取积极的行动。此外,作为一名心理治疗师,我凭本能就知道关怀有多重要。每当新的来访者前来时,我们治疗师会本能地给予关怀,在这个基础上来探索对方的生活,尤其是充满羞愧的部分。然而,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善待自己,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知是因为什么,即使是极擅长内省的人,比如静观冥想修习者或心理健康专业人士,也难以获得这种洞察力与能力。

在我产生顿悟之后,我开始试着让我的来访者学习关怀自己,尤其是那些有着与羞愧相关(“我有缺陷”“我很坏”)的障碍的人,例如存在社交焦虑、复杂型创伤、成瘾与抑郁症状的来访者,他们更需要关怀自己。我写《不与自己对抗,你就会更强大》(Germer,2009)这本书是为了分享我学到的东西,尤其是要分享自我关怀如何帮助那些接受我治疗的来访者。不久之后,克里斯汀出版了《自我关怀的力量》(Neff,2011b),该书综述了有关自我关怀的理论与研究,提供了许多增进自我关怀的技巧,并讲述了自我关怀对她个人生活的影响。

2010年,我们在加利福尼亚州大苏尔地区的伊萨伦研究所(Esalen Institute)的弗里茨·皮尔斯学院(Fritz Perls house)开办了第一届静观自我关怀课程班。有趣的是,我们记得有12个人参加了我们的启动课程,第二天就有3个人退出了(也许这是因为学员能感觉到我们的犹疑,也许是因为我们的课程对情绪的挑战太大了),但我们坚持下来了。在初始阶段的艰难时期过后,我们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开发为期八周的静观自我关怀课程,尽量确保课程对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是安全、令人愉悦并有效的。2012年,我们对静观自我关怀课程进行了一次随机对照试验(Germer & Neff,2013;Neff & Germer,2013);同年,为了满足传播这门课程的需求,我们成立了一个非营利组织,命名为“静观自我关怀中心”;2014年,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的史蒂夫·希克曼(Steve Hickman)与米歇尔·贝克(Michelle Becker)的专业指导下,我们开办了静观自我关怀教师培训课程。

时至今日,已有超过5万人上过静观自我关怀的课程,我们在全世界也拥有了超过1000名教师。教师在教授第一堂静观自我关怀课程时会接受在线咨询,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反馈进一步完善该课程。你手里的这本书是整个静观自我关怀教学社群中的一个项目,我们希望本书内容能不断地完善和充实,随着我们的实践和学习而不断地演进。

本书的目标读者

我们写这本书是为了帮助那些想要践行和教授自我关怀以提高心理幸福感的专业人士。可能大多数读者都想把自我关怀带入他们目前的工作,例如心理治疗、教练、医护、商业与教育。还有一些人已经是静观自我关怀课程的教师了,或者想要成为教师并希望充分探索该课程的理论、经验与基本教学方法。有些读者对自我关怀的兴趣主要在于学术方面(例如教授与科研工作者),还有一些读者对自我关怀感兴趣,只是出于个人原因。这本书正是为了满足这些需求而写的。

如果你的目标是教授八周的课程,那么请你理解,在开始教学之前,你还必须完成正式的静观自我关怀教师培训。要了解如何成为一名静观自我关怀课程教师,请参见https://centerformsc.org网站的“教学”(Teach)标签页下的信息。正式的教师培训是必需的,因为如何教学与教什么一样重要,而要将本书中有关教学方法的知识融会贯通,则需要读者与教学社群中合格的教师(培训师)一起工作。要将静观与自我关怀的精髓传授给他人,个人的践行也是必需的。因此,我们希望本书能加深你对于自我关怀的理解,激发你去关怀自我。如果你感觉不错,那就与众多对自我关怀感兴趣的专业人士联系,并与他人分享这份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