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传

> 弗洛伊德传

彼得·盖伊
商务印书馆 2015-8
9787100111379
168.00
后记

在撰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有趣、但我认为相当可疑的描述,这桩事件应该是发生在上坡路19号的这间寓所。芭芭拉·汉娜在她那本令人赞叹的“传记回忆录”——Jung:His Life and Work(已引述过)中报告说,1938年3月中旬,纳粹入侵奥地利之后没多久,小弗兰茨·里克林——荣格的长年友人弗兰茨·里克林之子——“便立刻被一些极为富有的瑞士犹太人派遣进入奥地利,身上带了一笔数额庞大的金钱,竭尽所能地说服那些犹太领导分子,在纳粹开始迫害他们之前尽速离开该国”。这位即将年满30岁的里克林,当时才正要展开他的医学生涯,他认为这项任务之所以选上他,是因为他的镇定自若和“极像日耳曼人的外表”使然。整体而言,他是“极其成功地完成了这项使命”,可惜却在弗洛伊德的身上失败了。里克林的父亲曾力劝他的儿子,要弗洛伊德赶紧离开奥地利,并且“要利用最掩人耳目的交通工具离开”。不过当年轻的里克林前去拜访弗洛伊德,并且“向他解释情况”时,无奈弗洛伊德却坚决地说:“我拒绝理睬我的敌人们。”尽管里克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向他解释情况,并坚持表明他的父亲,或荣格对弗洛伊德都未怀有任何敌意。可惜弗洛伊德只是重申他的坚定立场。不过,汉娜总结道,弗洛伊德一家人还是非常客气地对待这位传话者,甚至还邀请他共进晚餐。

汉娜的描述仅只如此。此外她便没有再提出关于这则惊人故事的任何文献。不过既然她与年轻的里克林私交甚笃,而且经常在荣格那里和他碰面,所以里克林很有可能便是她的消息来源。然而她的陈述却有一些破绽,比方说:那些“极为富有的瑞士犹太人”一定知道纳粹在进入奥地利的同时,便已经展开了迫害犹太人的行动。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些瑞士犹太人居然会挑上弗洛伊德最著名的敌人之子,作为他们的使节,这听起来不大可能。此处只有弗洛伊德刚毅且不妥协的拒绝态度似乎是真实的。因此,我决定把这项报告搁在一旁。

接着在去年,当这本传记的内文已经付梓之后,罗伯特·S.麦卡利博士(如今是一名心理学教授,但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他则是纽约市康乃尔大学医学院的精神病学教员之一,并在当地的荣格学院接受训练)部分证实了汉娜的陈述,同时作了重大的修正。当这位年轻的里克林在纽约演讲时,麦卡利和他碰了面,并且聆听了他那次前往维也纳的任务细节。他记得里克林所说的是,当时的一万美金其实是荣格和里克林从他们自己的存款中凑起来的,而不是来自那些有钱的瑞士犹太人,他们希望将这笔钱直接送到弗洛伊德的手中。当里克林抵达上坡路19号这栋公寓时,安娜·弗洛伊德却只把门开了一半,而不让他进来,同时还说她的父亲不想接见他。接着弗洛伊德来到门口,然后说了汉娜引述的那些话:“我拒绝理睬我的敌人们。”里克林向麦卡利回忆道,弗洛伊德一家人的敌意是如此强烈,使他不得不离开,返回苏黎世,而那笔钱还放在他的腰缠上[Robert S.McCully,“Remarks on the Last Contact Between Freud and Jung”。Quad-rant:Journal of the C.G.Jung Foundation,New York,XX(1987),73—74]。

麦卡利博士(我已向他请教过)对于里克林的陈述记得非常清楚,而他的版本一听起来就比汉娜的版本可信也有趣许多。它将使我们对荣格有一番新的认识。根据麦卡利博士的信件,他只怀疑“汉娜是如何知道她所描述的这件事”,不过他倒是相当确定小弗兰茨-里克林(如今已去世)既没看过她的手稿,也没接受过她的征询。诚如我提过的,无论汉娜的说法有多么的混淆,我几乎可以毫无疑问地相信,她的消息来源一定是里克林本人。不过在欠缺公正记录的情况下——毕竟我手上只有两篇转述的报道——我决定不把最后这章从印刷厂抽回,以便把这个精彩的故事加入内文之中。不过它还是值得记上一笔。说不定,一旦我们被允许接触荣格的文献之后,这个故事将会晋升为一则历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