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你不娶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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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尔•加柏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2016-1

女人容易被爱情灌醉

我紧张兮兮地来到会议室后面,只看到查德的一部分身体,他正坐在他那把特制的天鹅绒心形椅子上,飞快地转圈圈,一句话都不说。费德里克靠在奈斯派索牌咖啡机上,见我进来猛摆手。珍妮•沙利文坐在那儿,背部挺直,绷着一张臭脸,坐在心形玻璃会议桌似是在流血的心尖上。看来真像是那颗心是从她的双乳之间长出来的。其他人都在浏览一篇《时代杂志》文章,是由露西分发的,虽然她没出声儿,却直显摆,自大得不得了。

那篇2009年的文章里写了,肥胖和爱情之间有一定的关联。相比只是在谈恋爱的女性,在结婚头几年,女性发胖的可能性要大两倍。这项调查覆盖了七千多名女性,并且发现,女性未婚却和伴侣同居五年的,有百分之六十三的风险发胖。一个调查员写道:“女性和伴侣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就越可能持续增重。”强调过这种关联的文章多的是,而且恋爱关系对女性的负面影响也很多,可是,在这次会议开始之前,查德只能找到这篇研究文章,这个会议的名字还真够讽刺,这样的会向来就没有重点,而且在今天之前,向来没在早晨举行过,偶尔还会把几个员工逼得大喊大叫。叫“下午老妈子叨叨会”倒是更合适,要不就叫“让我们一起听查德没完没了地说单口相声,一起猜他会说出多少脏话”。

“我决定了,要把《真爱》带入一个新方向,”查德说,这家伙还没转够,他的话从他嘴里飞出来,活像是个陀螺在发声;他的话头和话尾嗡嗡直响,向四面八方飞奔,“我知道,我事先没有征得你们的同意,可是,这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要征得你们的同意?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现在,我来介绍一个新板块,我叫它《爱情偷盗梦想》。”每转一圈儿,他就盯着我看一会儿。然后一把抓住玻璃心形会议桌的边缘,直愣愣地站了起来。“我希望,从此时开始,关于爱情,《真爱》能说出更为平衡的观点,而且我有个决定,第一期就写写胖子。”

他站起来,想在会议室里绕圈子。偏偏他的腿不给力,扑通一下弯了下去,瞧他老兄那副样子,像极了没人牵线的木偶,谁叫他转这么多圈呢,这下可好,他只能在会议室的地板上,开始今天会议的讲话了。

“好了,现在我要声明,我绝不是在歧视胖子,要不你们非得把我的头拧下来不可,你们这些自由主义者支持肥胖呀,这呀,那呀,我们就别再想歧视不歧视的问题。我老妈一辈子都在减屁股和肚子上的肉,所以,胖小姐们的辛酸,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我们的读者承认他们对胖子有歧视,对不对?他们把问题摆到了明面上。他们写来了这么多信,装了这么多口袋,说什么她们身上的肉都是男人惹的祸。很明显嘛,我不太愿意相信事实是这个样子的。说我让女人发胖,还不如说我叫塑料小蜜橘变大更靠谱点儿。可我们还是得写这个主题,绝对是个大卖点。负责销售的伙计们,你们得把广告费提升百分之十五,去找减肥药公司赞助。其实,你们可以去找所有与减肥有关的产品,像什么跑步机啦,私人教练啦,那个保罗•麦肯纳啦,还有他写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保你成个瘦子》。一个不少,全都要。黄色小格子间,给我准备几篇短篇,说说有哪些名人的体重受到了爱情的影响,最好能讲一讲做爱能燃烧多少卡路里,不过要说她们发福了之后能燃烧多少,要不然大批读者就都该向我们说拜拜了。蓝色、黑色和银色格子间,有些读者为了爱失去了真正的财产,比如房子、汽车、iPad等等,我要知道详情。粉色格子间,我要你去写写那些为了爱情连旅游计划都取消的人。我还想知道,爱情怎么会要了人的命,最好是饿死,伤透了心而死也成。就是要让我们的读者在谈感情时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刺激。珍妮,从女王或公主身上挖点料,看看有谁为爱放弃了一些东西,还有谁只爱美男不爱王位,连宝座都不要了。”珍妮翻了翻白眼,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当然,她没胡子),眼珠子差点儿就掉出来。“还有,凯特……”他一叫我的名字,我浑身一激灵。“……可别把小凯特•温特斯忘了。”

我能感觉到,一想到我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炒鱿鱼了,会议室里的这些家伙在心里一准儿乐得屁颠屁颠的。

“凯特,你胆子倒不小,没经同意,就在我的杂志上发东西。还引来了那些该死的信。”他指了指会议室远端的角落,我忙扭头去看。“你也算极品了,竟敢背叛我,不仅是偷偷摸摸染指我的杂志,影响了好几百万读者,你还用这条公开的渠道让他们参加你自己的爱情远征。你好好想个理由吧,要不然我就把你扫地出门,再叫警察把你抓起来。”

叫我说什么好呢?眼下我看到的全是信,就在角落里的桌子上,足有成千上万封,高高地堆在一起,比我和皮特小时候绕着跑的纸森林大得多呢。每封信后面都有一个女人,她们有呼吸,活生生,有故事要分享,想要说话,想要伸出手,联系别人。每封信都代表一个不同的声音,一个不同的灵魂。她们是真的想要找回她们那些被爱情偷去的梦想。每一个女人都渴望自己有机会品尝爱情的甜蜜,可那些正在品尝甜蜜的女人告诉我们,她们品尝的是甜酒,她们因此醉醺醺,经常忘记自己是谁。那些信就像纸做的希望之塔。我心里真是期待,感觉自己的两只眼睛都在放光。为了这个,我愿意忙上一辈子。

“噢咿!海盗凯特!赶快给个好理由啊,叫我不要炒了你!”

人人都以为我会吓得失了神儿,准会拉着查德求饶,要不就是把东西打包,自己夹着尾巴走人。可眼下我才不会这么干,那些被爱情偷走的梦想就摆在我眼前,我会一走了之才怪。除非查德把我拖出这栋大楼,不然叫我这么轻易就缴械投降,没门!

“我可以给你两个,”我说着转身面对所有人,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他们听了全都倒抽一口气。“其实我只能说出一个,但是这个理由有两个字……”

“快点!这又不是猜谜游戏!”

“采访到向来不接受媒体采访的德拉瓦尔•奥洪特怎么样?”屋子里的人又倒抽了一口气。

“这可比两个字多多了……”费德里克嘟囔道,“仔细想想,光是德拉瓦尔•奥洪特这个名字就有七个字,你还说了其他的,那些字就有十几个了,不过说起来呢,标点符号算不算一个字呢?你们有人晓得吗?”他环视会议室,“谁知道?”

“天啊!德拉瓦尔•奥洪特可是我的梦中情人,你们知道的,”查德厉声说道,一屁股坐在他那把心形椅子上。

“凯特•温特斯,我在这里起誓,要是你拿不来那篇采访,要是你像招我讨厌这样,也搞得她生气,我就把你丢出这栋楼。”他的意思是,从楼顶丢下去。

“现在你就留用察看吧。要是你再在我的杂志上发什么不经许可的东西,你就收拾东西给我滚蛋。迟到,滚蛋。穿了我不喜欢的鞋,滚蛋。”

我赶紧低头看看我的鞋子,不瞧倒好,一瞧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咋样。

“你还能坐在这里,只是因为你保证能采访德拉瓦尔,因为有人觉得你还有几分才气。”费德里克指指自己的头。

“我看倒是不见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瞧瞧你的爱情偷盗梦想的创意能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你以后写什么东西,都不能用你的名字。”

反正以前也没用过。

“你不能靠近新杂志的编辑底稿,我来给你个特殊待遇吧,那些你引来的信,每一封你都可以看看。我就是要你都看了,这样才知道哪封信能打动你。开始看吧,发狂吧,选出你最喜欢的,然后重新编写,到杂志上出版,当然了,要用第一人称。德拉瓦尔的采访稿准备好了,用电子邮件发给珍妮。不用说了吧?采访者的署名是她。总不能叫一个小喽啰来写我们的重要专题吧?不然要珍妮有什么用呢?”

珍妮和查德互相看了一眼,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他们两个都冲对方笑了起来,甭提多恶心了。

“好了!”查德说着双手击掌。“我会亲自检查这一期的底稿,我呢,看稿子的速度不怎么快,所以最后期限要提前两天。”

大伙儿一齐呻吟了一声。

“安静!现在再耽误各位一点时间。闭上你们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我们一起说:‘感谢胖子们!’”他把那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扔到身后,大步走出了会议室,露西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然后,大伙儿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我投来。我也看着他们;费德里克没瞪我,他只是坐在角落里,稀稀拉拉地给我鼓了鼓掌,就埋头鼓捣他袖子里的什么东西了。

“噢,看看吧,”别人都离开了会议室后他说,“《真爱》杂志要做‘爱情偷盗梦想’的主题了,新方向,新时代,结果我们每个人都平白无故要干更多的活儿。你干得真漂亮呀!”这家伙尖声尖气地说了声“真棒!”,还挥了挥拳头。

费德里克说得对。这结果值得我们挥拳头,低声说“真棒”。这就好像我给自己弄了条虚拟传送带,把那些爱情偷走的梦想源源不绝地送来,让我忙碌起来,把爱情偷走的抢回来,帮助女人找回她们的自我;传播幸福和快乐,希望幸福和快乐能像猪流感的毒性菌那样,传播能力超强。我们整理和略读了好几袋邮包,竟然发现还真让查德说对了。真的有很多很多女人认为自从沐浴在爱河后,她们的身体发生了很大变化。于是,我和费德里克决定邀请其中二十人,参加我们的胖妇瘦身营。我们立志要让她们恢复恋爱之前的窈窕身材。还要让她们找回恋爱之前的幸福和活泼。没准儿我们还能弄明白为什么她们一开始会发胖,毕竟谁不想美丽动人,做个漂亮的人?

可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都有相反的感觉,而且为什么爱情会带来这样的变化?

向往爱情的女人,往往比拥有爱情的女人更容易被爱情蒙住双眼。在爱情面前,根本不存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么一说。

此刻,每个细胞都透着幸福,而我可有日子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但很快,我的心里就只剩下恐惧了。珍妮•沙利文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经过,身上散发着赤裸裸的恨意,虽说没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可我对天发誓,我听到她小声说:“我要你好看,温特斯!”然后她冲进了查德的办公室,砰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