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你不娶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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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尔•加柏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2016-1

【爱情没了,该怎么办】

《真爱》广告一则:

爱情从你身上偷去了什么?

亲爱的《真爱》读者们:

我今年三十岁了,却落得个没有工作、无家可归的下场,我的法国未婚夫还把我一个人丢在了法国。就为了什么劳什子的爱情,我放弃了一切,结果我输得一塌糊涂,在第七个回合冷不防惨遭击倒。

这就是我,没有家,没有钱,没有工作,我不折不扣地错过了我的爱之船。要是年轻点儿,我一准儿换个男朋友,要不就喝它个昏天黑地,毕竟这些都是久经考验的方法了。但这次我可做不到了。这回我的心算是被伤透了,失去了一次刻骨铭心的爱。

我过了好几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哭呀,哭呀,不哭的时候我就琢磨:

接下来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的真爱离我远去,我对未来的计划,我的梦想,我那些不会出现的结婚纪念日,我尚未出生的孩子,现在都成了泡影。那样的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谁也不能保证爱情还会露面,所以啦,在这段爱情空窗期里,我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在爱情再次来临之前,我怎么打发时光呢?当然了,前提是爱情真的会再次来临。

现在,该轮到你大显身手了。

你们看,我列了一份清单,上面都是我恋爱时没有做的事;一开始谈恋爱,所有的爱好啦,抱负啦,不足为外人道的梦想啦,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一定要走出去,把所有这些事一一做个遍。我要走出去,就像海盗到浩瀚的海洋里生活,我要把被爱情偷走的夺回来。

在《真爱》杂志这里,我们很想知道你们都为爱情放弃了什么。有什么事是你一直想做,却在陷入爱河不能自拔的时候停止了追求?是业余爱好,还是梦想?爱上一个人,有没有给你的生活带来负面影响?你对我们有什么爱情建议?没准儿你们中有人也有兴趣开始属于你们自己的爱情远征,抢夺回被爱情偷走的东西。

任你正在恋爱,已经失恋,正在寻觅爱情,还是在逃避爱情,任你结婚,离婚,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真爱》杂志都愿意聆听你的心声。

一时没了头绪?那咱们从头捋一捋。你首先问自己几个问题:

假设你知道这辈子注定孤独一生,恋爱这回事儿就是没你的份儿,永远也不会有停泊的港湾,没有孩子,你想干些什么?你要怎样才能快乐?你会怎样消磨时间,如何慰藉你的心和灵魂,使你余生不会寂寞?要回答这些问题,先得找回自己的梦想。

我已经错过了我的那叶爱情小舟。载着爱情的小舟已离我远去,爱情已成为我此生的追忆。现在,我要去找寻那曾被爱情偷走的梦想,我要拿回爱情偷走我的东西。那么,你要跟我一起吗?要一起搭乘我这艘小舟吗?

——海盗凯特

请把信寄到爱情偷盗梦想信箱,海盗凯特收,由《真爱》

伦敦分社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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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做的灵魂建成的纸做的大厦

大红格子间|《真爱》杂志社|伦敦

珍妮•沙利文不在格子间里办公。就因为这个,刚到《真爱》杂志社上班那会儿,我就觉得她不是一般人;不光因为这个,还因为无数广告牌、不同的电视广告和脱口秀节目中都有她的身影出现。

是的,我之所以知道她是个厉害角色,只是因为她不在格子间工作。

你们瞧,《真爱》杂志社占据了一座改建仓库的整个顶层空间。

这里是敞开式设计,中间有个大玻璃会议室,一个角落办公室是给查德预备的,另一个就是珍妮占着。

其余办公空间点缀着很多颜色亮丽的格子间,八英尺高,里面放一张办公桌,还有个小拱门供人进出。

格子间特像巨大的恐龙蛋,整个办公区如同实验室里的孵化室,不过这个实验室就没什么道德可言了,因为他们搞出的克隆人拥有高超的写作能力,可以把整版广告卖光光。

巨大的恐龙蛋里没有创造出任何可以提高生产力的科学证据,而查德却真的创造出了一个历史性怪造型,并且声称印加人曾经也弄过这样的格子间。

他的历史知识疑点重重,和一张沾了茶渍的普通A4纸差不多。在谷歌上压根就查不到他说的“真相”。

《真爱》杂志社的所有员工注定都要在孵化蛋格子间里上班,当然,所有人里不包括珍妮。我充满深情地给我的格子间起了个名字,叫大红,从今天早晨九点一刻开始,我就躲在里面,听他们在《真爱》杂志社的会议室里吵架。

“查德,我说过了,查德,这个创意听起来很不符合我们的风格,是不是?”珍妮边说,边狂躁地转动手指上巨大的结婚戒指,“因为这里的人讲的是恋爱,查德。”珍妮用食指凭空画了一个心形,“我们的杂志讲的是恋爱,查德。”她又画了个心形。这会儿估摸她在敲会议室的桌子了,“所以我们才叫《真爱》杂志,查德。”

不晓得你们注意到了没有,珍妮•沙利文总一遍又一遍叫人们的名字。这是她从《拥有它——用胡言乱语搞定生活》这本书里学来的技巧。以前,她也总叫我的名字,搞得我都想干脆改名算了。

“查德,我这是为你着想,查德。”你们见识到了吧?“我们总不能突然开始写爱情其实是狗屁吧?总不能一下子就变身爱情海盗,偷走爱情小舟,去执行什么该死的爱情任务吧?我们可怜又不知情的读者会怎么想?”她看看查德,又看看费德里克。我们对爱情的理解,习惯于从积极而世俗的角度出发,不唯此,似乎不足以证明自己在爱情的世界里爱得真实,不足以证明自己向往的是真爱。这会儿费德里克傻呆呆站在房间一角,就和石化了一样。查德也不好过,他在房间里走过来,又走过去,抓起一把把哈瑞宝莓子味软糖丢进嘴里。“要是这家杂志关门大吉了,我能做的事可多着哩,查德。我完全可以继续去当我的模特,”她说着抚平了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每天都有人来找我,请我去代言美容产品和时尚品牌。真烦,”她对费德里克说,就好像他能理解她的负担似的,而唯一一次有人找费德里克支持产品还是在帕丁顿车站,对象则是漱口水,不过那更像消费者免费普查,和名人代言差了十万八千里,“这还不算我的写作生涯,查德。我的出版商没完没了地给我打电话,求我再写一本畅销书。要不我就多休息一阵子,花更多时间做个好妻子,体贴体贴我那位好老公,我还可以……”

“噢,珍妮,我求求你了,闭会儿嘴不成吗?”查德猛地停住脚步道。“你行行好吧,把你那些奖品、赞美、你和你那位好老公的珍贵照片,都印在你那些该死的衣服上,让衣服替你说话,等每次你叨叨个不停,我的耳朵也就少受点罪。”

费德里克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在那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我明白了,珍妮,”查德又说。“我总算明白了。你就是个八婆。”

珍妮瞪着眼,好像眼泪随时都会流出来一样。她的下嘴唇直哆嗦。费德里克转过身,捂住眼睛。他老说,看到大美人哭,就好像看到刚洗好的床单上落了一大摊屎一样。这根本是不允许的事儿。

“看看这些信,珍妮,”查德说着指了指房间一角。“看看这些信!”

有人敲了敲我的格子间。原来是查德的助理露西。她拿着个笔记本走了进来,有她挡在那里,我是甭想看到会议室了。她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然后才告诉我,她觉得我这人挺讨厌,与我有关的一切也都叫人受不了。

“凯特•温特斯,”她说,“假设上期《真爱》杂志那篇未经批准的广告真是你发的,那只有老天才晓得你对你的前男友有多朝思暮想了,我们都认为就是你干的,我们还认为,没人会傻到真向查德提出那样的创意,遭到拒绝了,还不择手段地偏要干,还是把广告发了出去,根本目的就是鼓励我们的读者写信来,该死的,海盗凯特又收到了二十九包信。那些信刚才还在你的格子间旁边,是查德把信拖到了会议室,那个,说是查德,其实干活儿的人却是我。一个名叫鲍勃的励志演说家给你送来了一个礼物盒。他想和你见个面。说到你嘛,我还不如直接说是‘海盗凯特’。”她用手指划了个单引号,“还有一些给你的电话留言:你奶奶打来了三次,想要和你聊聊,说是关于玛丽、德拉瓦尔和碧翠斯。”瞧她那副口气,好像我就该知道这些人是谁,“她还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在早晨九点上班。话说,我也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的朋友利亚打来了电话,嗯,一共打了两次,想和你聊聊爱情偷盗梦想的话题,还有个男的,叫什么皮特•帕克,也打了电话……”

一听到他的名字,我一下子弄翻了我的咖啡。女人告别一段感情的难度,可从她对另一段感情记忆的强烈反应中看出蛛丝马迹。一般来讲,女人告别一段感情,如从大脑中抹去一段回忆。露西瞧着我清理咖啡,好像我在床单上便便了一样。

“皮特•帕克……”她顿了顿,想看看是不是能再叫我把咖啡弄翻,“……慢慢地给我拼了两次他的名字。请你……告诉他……我又不是……呆瓜。他知不知道他和蜘蛛侠同名?噢,用不着回答我这个问题。费德里克叫你来了之后去找他,珍妮•沙利文在为你的事儿大发雷霆,查德要我告诉你一句话,我在这里重复一遍,‘在来见我之前,甭想用你那一两肉也没有的屁股坐下来开始他妈的办公,也甭想在早晨喝一杯他妈的咖啡’,这可是查德的原话,不是我说的。顺便说一句,你的头顶上有个污渍,看起来很像番茄汁,不过可能是番茄酱吧。不管是哪个,我们都知道,那可不是喝维生素饮料弄上去的,对吗,凯特?凯特,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倒杯咖啡。”我说着走出大红格子间。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凯特?你得去会议室。要开早间重点关注会议了。快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