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只能这样吗

> 这辈子,只能这样吗

克利斯汀 著,连映程 译
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8

前言

  你,到底怎么了?

  我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周末刚参加完朋友小马的婚礼,在他们家待了整晚叙旧。我上大一时就认识小马了,这些年来大家的感情也日渐深厚。

  那个下午,我们衷心祝贺小马和他的新娘苏珊,但我却老想着小马的小弟彼得退缩的模样。认识彼得时他才六年级,但大家都认定他将来会成就非凡。那时,他聪明伶俐,好动活泼,骨子里满溢对生命的激情,让家人和朋友深深着迷。他上学时连跳几级,功课门门优异,一年到头都有时间在篮球场上厮杀。

  自从彼得家搬到东岸之后,我和他渐渐失去了联系。虽然如此,我还是从小马那里得知了彼得不如意的生活——以差强人意的成绩从高中毕业,之后又从大学休学,只因他挣扎着想“追寻自我”。这场婚礼,是多年后我第一次再见到他,原本还期望看到一个满脸朝气、光芒四射的青年,但我压根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委靡不振的彼得——笼在他身上的那道光芒已经消失了。

  在排演婚礼晚宴时,彼得始终与众人保持距离。我试着找他说话,他却以有事要张罗为由躲进了房间。隔天他出席了无法推脱的结婚典礼,在接待时他象征性地应酬交际,却一直避开我的视线。以往总是众人焦点的他,现在看起来既僵硬又了无生趣。他表面依然谈笑风生,但当他跟亲朋好友谈到未来的计划和自己的近况时,却给人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我心里知道,他并没有长大。随着时间的飞逝,他身上的光芒已经消失了,但他还假装世界就在他脚下,而我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心死”的状态,或许是因为我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遗弃他了。那个野心勃勃、极富想象力、总是令人惊艳的小孩,那个在夏日夜晚陪我到湖边散步、一起去吃冰淇淋、在我还没拿到学位就开始叫我“博士”的小孩,已经不见了。

  婚礼隔天,我把彼得叫到一旁,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开始他言辞闪烁,当我把对话转移到这几年的生活时,他紧咬着嘴唇,低头强忍住泪水,终于说出了实情。

  “我知道自己完蛋了!没想到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彼得支支吾吾地道出了他的故事。他们搬家的前一年,他决定不再做个“完美的学生”。他深信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在中学时将功课搞定。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我老是告诉自己,明年再好好念书,但总是做不到。”他说,“明年来到时,又觉得全身心念书很不值得。一段时间后我干脆告诉自己,结果糟透了,但我根本不在乎。”

  彼得不明白的是,当一个人放弃某件事之后,想要回头是如此不容易。当他决定不再当个乖学生后,便开始偏离常轨,没过多久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篮球”是他唯一还在乎和拿手的东西,但他再也无法靠天赋从比赛中脱颖而出。高三时,和他一样优秀,却比他更努力的对手出现了。尽管如此,当年他还是郡内得分排名第三的主力球员。

  但是后来,他竟然眼睁睁让一件毁灭性的事情发生。高中的球队晋级州冠军赛时,彼得这位主力前锋却因为成绩不佳,政治课挂了红灯。他的老师破例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写出两页任何和宪法有关的文章,就让他及格。

  可惜的是,他却无动于衷。

  “最让我痛苦的是,我并没有决定不写,但莫名其妙地就让期限过去了,之后自己也无法解释原由。教练找人替代我,但球队在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我让每个人失望——球队、家人,还有我自己。”

  篮球失利之后,彼得变得畏惧、退缩,但没有试图振作自己。

  他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告诉我,医生,什么样的人会做出这种蠢事?”

  我回答不出来,只能深吸一口气,继续聆听。

  整段谈话中,彼得始终显得相当困扰。我开始建议他接受治疗——虽然这是制式的回应,但我还是感到很不自在。身为一个心理医生,我了解这样的情况,认为治疗并不会有什么帮助。现在,连我也感受到那种痛楚了,他的绝望感染了我。 

  在你空虚枯竭之前……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回忆了像彼得这样的案例,其实大有人在。我想到前年来接受治疗的文森,他的故事和彼得的不尽相同,但本质上一模一样。

  文森不是众所瞩目的明星,他不像彼得那样拥有天生的魅力。他虽然聪明伶俐,但看起来却很迷惘,跟彼得一样垮着张脸。此外,他身上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是我无法触及的部分。我记得他温顺地陷在躺椅中,注视着地毯,年纪轻轻,神情看起来却非常老态。他诉说着破碎的梦想和自己的不顺遂——他做的事,没一件成功的。他错失了许多机会,一切都迂回往返,徒劳无功。

  我还想到了跟我谈过心的爱丽丝。她原本生活一帆风顺,但进入法学院的第一年,她突然认为一切都没有继续的价值,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放弃学业之后,她以为花点时间旅行,可以帮助自己理出一点头绪。但后来她发现,自己一无所长,也找不到想去做的事。很快地,爱丽丝感到生活毫无目标,对自己产生极大的怀疑,她觉得自己已经过了人生的高峰,正在走下坡路了。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回到公司开始翻阅旧档案。一个个像彼得、文森和爱丽丝这样的人,来找我时都是一样的失神憔悴。为了找出这些人的关联性,我开始寻找他们童年生活的相似度,然后,我想到了克蕾莉莎。她是我女儿的幼儿园同学,对学校生活充满热情,虽然讲话有点结巴,但她很聪明,并没有任何学习上的障碍。身为康复中心的咨询顾问,我见过很多有严重学习障碍的案例,而克蕾莉莎没有这样的情况,我也找不出任何事会影响她的热情和专注。但像彼得、文森和爱丽丝一样,她就是退缩了,也不想做任何努力。

  我浏览了一堆案例,包括小孩以及他们的父母,并了解我所看到的并不是一种单一的现象。我的对象是由大人、夫妻和家人组成的。80%的父母将他们十来岁的孩子带来,大都是担心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他们有些就像彼得,潜力十足却渐渐天资荒废。我成功帮助了一些儿童,但有些结果我并不满意。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他们需要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别人也无从知晓。

  合上?案时已经很晚了,我并没有找到彼得的答案。除了对彼得以及其他人的关心之外,他们的挣扎也触动了我,我决定要为他们做点什么。然而,我知道从表面着手,大都徒劳无功,于是我想要和这些人——这些和我档案里的案例一样处境的人一一接触,在他们变成像彼得、文森那样空虚枯竭之前,将他们从泥沼里拉出来。但是,该从何处着手呢?

  接下来的数周,我试图从科学研究调查里寻找答案。以前我曾做过关于自我价值的研究,这些研究集中于人们所重视的东西,还有他们用来衡量自己的标准、对自己的信仰,以及周遭环境对这些目标和行动的影响。我?信这些议题是层层关联的。

  然而,我发现之前关于“低成就”(underachievement)的研究,大都集中于外在行为或学业成绩的表现,而不是个人内在的体验。大家对这类主题的兴趣,于上世纪70年代曾经达到一个高峰。理论上的概念和方法交互影响,日趋成形,心理治疗的标准模式也应运而生。但是因为没有确实可信的结论,影响力很有限。“团体治疗”效果不错,但关于“家庭群体治疗”,并没有成功的先例。

  我将搜寻范围扩大到其他领域,最后找到社会心理学上的“自我挫败行为”(self–defeating behavior):有些人会有种莫名的倾向?面临机会时故意放弃努力而招致失败。终于,我找到了一丝线索。

  潜能无法发挥,这是一个大议题。只要父母、老师、治疗师,大家一起努力,就可以找出希望和解决之道。我从“自我挫败行为”研究开始延伸,发展出一套关于低成就的全景视点,希望能找出各种导致低成就的诱因。为了完成这项实验,我们把小孩放到心理研究机构中,父母则到家长互助团体中,全面展开家庭治疗,并在四个半月当中,和学校以及老师密切联系。以此方法,我提出了“极限潜能计划”(Maximum Potential Project),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孩子们改变了对生活和学校的基本认知,他们变得活力十足,并且能够全心投入。  

  想改变,但不知该怎么做

  我在旧金山国家公共广播网接受专访,谈论这个“极限潜能计划”。我本来以为关切这个议题的会是家长,但听众的发言却渐渐变成“您刚才描述的人就是我,我就是那种不交作业、喜欢跟学校作对的学生,直到现在还是浑浑噩噩。我想要改变现状,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天晚上打进热线的听众,有一半以上并非求救的父母,而是想要改变自己的成人。接下来几天,我和同事开始研究如何帮助彼得、文森、爱丽丝,以及像他们一样无法发挥潜力的成人。我想要看着他们从槁木死灰,变得活力十足,全心投入新的生活。

  我当然知道很多成就低的人,是甘于平凡庸碌的。但更多的人就跟彼得、文森和爱丽丝一样,坠入漫长而自我折磨的过程,深深感到失望、痛楚和后悔。了解了他们面临的问题之后,我得出一个重要结论:这些人身上出现的问题,几乎是世界上大多数人的通病。

  我发现人们总是对自己的生活设限。事实上,人们似乎觉得拥有梦想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他们比较倾向捣毁梦想,而不是追求梦想。对于自己不足的地方,他们勇于承认,但却不敢面对内心真正的向往。明明心里想做得更多,但还是消极以对。而且,越来越多人定好计划后,很快又以各种形式退缩。总之,低成就是日常生活中“惯性堕落”的延伸,例如看不完一本书、老是拖延减肥计划、无法按时回信,等等。

  更糟的是,这个世界并不怎么重视在逆境中力争上游,或是坚持个人理想、长远奋斗这类的价值观。我们更喜欢有趣、快速和容易的事情。我们对天才和奇人比较感兴趣,而不是一步步朝向目标迈进的人。电影电视剧中的超级英雄,也都是靠时髦科技或超能力取胜,从不需要吃苦耐劳。

  为了避免辛勤耕耘的劳苦,于是我们降低了标准。从公司机构到公共政策,甚至细微到日常生活,我们任由这样的低标准俘虏自己。广告商老是告诉我们,要年轻并跟得上时代,就不要去管什么历史、文学或世界大事,而且要提防所有对这些知识有兴趣的家伙。在一届美国参议院大选时,一位毕业于长春藤盟校的参选人说他从没听过怀特(E. B. White,美国20世纪著名的散文家、诗人和评论家),用这招来凸显自己的“平民”特质。 

  一个“放水”的文化

  最后一个可以看出纵容低成就的地方,就是学术界。我们的高等教育体制,这一百年来在学院常规教育上逐渐衰微,几乎所有知名大学对于学士学位的标准都有“放水”的倾向,如很多大学的英文系不再需要研读莎士比亚。更荒谬的像是加州大学尔湾分校,规定大一英文系的新生每周写一篇散文,主题有两种选择,除了指定文学之外,就是他们“最爱的电视节目”。学校公开谴责学位泛滥的问题,但是尔湾分校的教授们被告知,不管学生表现如何,尽量让他们通过考试,不然他们可能会进不了研究院——你应该猜得到为什么,因为,其他大学也在“放水”。

  在低标准的环境中,我们理所当然地降低对生活的期待和情感上的向往,降低对人际关系、自我认知、学识教养,以及个人成就的期待和需求,几乎无人不受影响。

  大众文化崇尚时髦科技,凡事给你省时省力的承诺,远大的理想将变得不值钱,连英雄也开始追求流行。当我仔细检视自己的生活,发现自己有时也会拖延一些曾经很重要的事,把它们延到“未知的将来”,压抑自己的梦想。

  于是我意识到,不论人们最后多么成就非凡,在某种程度上,几乎所有人在成功的过程中,都会遭遇到犹豫怠惰或是其他障碍。事实上,成功者和失败者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选择面对困难的态度。无法突破个人障碍或社会氛围的人,渐渐变得麻木疏离,安于较低的品质,习惯于“有就好”的妥协。就如柏拉图所提到的 “无知群众”,满足于和内心认知相似的暧昧阴影。

  很不幸,有潜力创造成就的人,通常会遭到低成就人群的非议、批评,结果不只是个人受伤害,更是整个社会的损失。低成就现象可能导致吸毒、暴力举动或是其他重大问题,但它潜在的影响才是我们最大的损失,远胜于表面所见的乱象。我们流失了多少哲学家、艺术家和发明家?有多少多才多艺的人因而放弃了自己? 

 

  谁来评断你的“成就”?

  有人会问:“何谓‘成就’?由谁来评判?是谁说每个人都可以达到某种程度的成就?评判一个人‘低成就’的标准又是什么?还有,是谁说‘低成就’就是个问题?”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提供了几种方法,让大家思考由于潜力无法发挥可能引发的问题。我承认这个过程是主观的,因为成就的高低多少牵涉到等级问题,而且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

  掌握这些要素之后,我和同事将一些低成就者组成一个焦点小组(focus group),方式包括上课、实用技巧传授、团体成员交流,以及自我探索。结合上述这些方法,由我同时担任指导员和心理治疗师的角色,就如同一家拥有数百名员工的工厂,由我来引导他们提高产能。这整个过程,就是本书的基础。

  如果上述提到的行为,对你来说?曾相识,或是你在兄弟姐妹、父母、子女……任何人身上见到的话,我强烈建议你继续看下去。你选择了这本书,表示你想要改变,或是希望你亲近的人能有所改变。改变是可能的,然而光是“想要”改变是不够的,你至少需要表明决心,并且承诺会持续努力一段时间。

  很不巧,会自我限制成就的人,通常会习惯性地避免这种承诺。为了发挥最大潜能,你一定要摒除积习,学习新的技巧。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依计划循序渐进,就一定会成功。否则,就像一直撞玻璃的苍蝇一样,永远都会遭遇无形的障碍。

  本书是一张地图、一套计划,也是一整?的工具。它是“极限潜能计划”所有技巧的精华呈现,包括了研究成果,以及超过20年的临床经验。它提供了实用、有效率的方法,让你可以突破障碍,了解自己的内在潜能。

  不想发挥自己的潜力,只让它维持在最低限度,这就是一种退缩,也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最大权益。相对来说,“成就自我”不只是人生的主要任务,它也可能是你一生中最惊险刺激的探索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