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于时间的悖论
“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万物皆变
——赫拉克利特
根据卡尔·萨根(CarlSagan)著名的《宇宙日历》中所说,地球形成于宇宙诞生的第一年的9月。恐龙出现在圣诞前夜,而猿则出现于12月31日晚10:15。最早直立行走的人类祖先出现在晚上9:42,而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类出现于晚上10:30。今天是宇宙第二年的第一秒。在人类出现之前的那第一年的364天10小时30分钟内,大事多多。银河系形成,太阳系调整了它们精致的同步运行轨道,行星布满其中。对萨根这个宇宙学家来说,整个浩瀚的宇宙是用来衡量时间的背景:
地球是古老的,而人类是年轻的。我们生活中的大事以年来计算;人的一生要度过数十载光阴;家族世代横跨百年;而所有可考的历史都要穿越千年。但是对于太早之前的那段时间,我们知之甚微,不仅是因为没有相关记载,而且我们也很难掌握这么长间隔的时间。
——卡尔·萨根《伊甸园之龙》
萨根用光年来衡量距离,用千年来计算时间。我们通常会用一条时间线来了解自己的一生。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与浩瀚无边的宇宙相比,也许只是转瞬即逝的一闪光亮,可这正是我们真实的存在,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展望人的一生,生与死标志着我们个人时间的起始、过程与终结。对我们来说,100年的时间很久,1000年似乎意味着永恒。一个婴儿的诞生是新生命的到来,而死亡则是生命的离开。每个人出生时都是生命的一个全新而鲜活的例证,同时也是如宇宙般古老的一个“模子”制出的又一模型。萨根日记中的那前364天并不清闲,它们在努力制造出我们人类。
总是赶不上时代
自从我们出生,周边的世界就飞速的发展变化着,所以我们总是赶不上时代。特别是在过去的150年里,可以说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但是相比之下,通过数百万年创造出的人类的生理机能在这15万年里变化很小。你的身体(即使它刚刚来到现在这个世界)是为了成功存活下去而在过去就设计好了的。它是一个过时的生物机器,它只进化到适应那个早已消失了的世界的地步。虽然在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中,每24个月左右,计算机的运行速度就会翻倍,但是人类的信息加工过程在过去15万年却没有实质性地扩展。我们的生理机能显然落后于时代。
在兆赫兹的世界中,我们只是以赫兹计量的小机器。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简单反应时大概是250毫秒。简单反应时是对某一刺激作出反应所需的时间,比如,灯亮的时候按下按钮关掉它之间的时间。从灯光输入进大脑到手作出按钮按动的反应,完成这个“周期”需要1/4秒。每秒能完成4次这样的周期。因此,一个普通人信息加工的速度大约是4赫兹。相比之下,一台台式电脑CPU的信息加工速度超过3京赫(京赫等于千兆赫),这大概是人类的7亿5千万倍。
这个相对很慢的处理速度有两层含义。首先,它意味着我们所有人在过去活得比250毫秒长。我们的身体大约需要这么长时间来记录我们周围的人或事,如灯亮的时间。我们需要更久的时间来感知声音,因为声音的速度比光慢多了。
认知吝啬者”。在日常生活中,当人们要作常规决定时,就保存着思考周期不用,转而依赖心理试探法——简单却实用的粗浅法则,我们通过尝试和错误学会了它。我们把判断和决策的技巧省下来用于思考生活中新异的、不可预知的、危险的事:确切地说,就是用于预期未来。不幸的是,过去管用的东西现在不一定还奏效,特别是“现在”与“那时”有不同则更是如此。此外,过去的成功在未来不会自动复制,尽管我们很希望可以这样。
其次,因为我们心理的CPU运行得很慢,所以我们必须谨慎对待我们思考任一问题所花费的时间。我们节约、保护、保存我们心理思考的“周期”,就像守财奴对待他的钱。心理学家给这种倾向起了个名字,把人类称为“进化中的时间
自远古时代起,人类就经历着文化发展的过程……真是多亏了这个过程,我们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而且,我们遭受着它所带来了的好处的折磨。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Freud),“为什么要有战争?”,
给阿尔伯特·爱因斯坦(AlbertEinstein)的公开信
孩子。他的威严笼罩着方圆100英里绿浪滚滚的草原,他的权势遍布于茂密的热带雨林。树林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食物,他还会弄些猴子肉和鼠类的肉作为补充食品。
如果在过去的15万年里人类的生理机能没有改变,那有改变的是什么?让我们回到萨根宇宙日历中的12月31日晚上10:30去见见我们的一位祖先。他生活在东非,叫泰格(Tag),21岁。他那个部落大约有40人,在族人中他的年龄算较大的了,他和“妻子”伊芙(Eve)育有两个不管怎么说,泰格过得还不错。那里没有寒冬——因为它位于赤道附近——大地给了他所有需要的一切。在现代社会诸如毒品、暴力、即将瓦解的退休制度、因为没有让孩子进入最好的幼儿园而蒙羞等等事件带来的灾难到来之前,泰格和族人们一起生活、劳动、相亲相爱。但是,泰格也面临着生存考验。对他和其家庭来说,最大的恐惧源于被野兽的袭击夺去生命,这种可能性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一个担心比害怕野兽稍弱点——那就是邻族人。一天两族人隔河相遇,泰格看到有个外族人对他可爱的妻子很感兴趣,所以他担心外族人会趁他熟睡时用石头砸死他。当他暂时减轻了对死亡的恐惧时,他的思绪会转向打斗、逃跑、吃和性,其中花费他时间最长的就是找食物了。吃意味着他和族人要寻找一个让他们可以找到食物而不是成为别人的食物的地方。吃完以后,如果这一天还有时间,他会将精力转向其他那几件事情。
托马斯·霍布斯(Tomas Hobbes)形容生活在自然状态下的泰格那一时期人的人生是“孤独的,贫穷的,肮脏的,野蛮的,短暂的”。泰格的人生并不孤单;确实,有贫穷、肮脏和野蛮,但他可以接受。但是,他的生命有可能很短暂这个事实使他夜不能寐。他花了大量的认知“周期”来思考他有可能遇到的危险,并想方设法来避免它。
由于泰格要时刻担心着自己的性命,所以他的时间概念几乎完全是现在导向。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今天会对他造成生命危险的事物,而明天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事暂且不管。他不需要用日历来标志正在流逝的每天、每周、每月和每年。如果他寿命很长,他也将会患上癌症、心脏病之类的慢性病,并将它们遗传给我们。但是,他只关注较紧迫的危险,他的生活有赖于这个警句:现在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就会送命。他不懂得在雨天做一些储备,对他来说雨天与平时都一样,要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的命。如果有人给他一粒向日葵种子,他不会种下它,而会吃下它。
时钟时间
在阿卜杜勒之后,时间继续改变。尤里乌斯·凯撒(JuliusCaesar)的儒略历在公元前45年代替了旧罗马日历,它不需要在年底增加天甚至月。1582年,罗马教皇格利高里(Gregory)的日历又取代了儒略历。1854年以后,计时更加精确,钟表的做工更加小巧精细。火车的列车长和富有的人们开始佩戴怀表,这是工业革命的产物,这种表也迅速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1884年,英国开始采用格林威治标准时间,这样就避免了原来不同地方采用不同时间标准的混乱局面。一个全世界通用的标准时间使火车时刻表被安排得更加精确和安全。此前,火车时刻表是按照火车公司总部所在地的城市时间来定的。
爱德华(Edward)是阿卜杜勒的后代,他生活在宇宙日历中的晚上11点59分59秒,大约是150年以前的英格兰。他与阿卜杜勒一样,是个鞋匠,但是他开在一个英格兰小村子的鞋店关张了,因为他无法和新开张的工厂低廉的成本竞争。好的时候,爱德华一天可以手工做出五双鞋,但是工厂里相对不熟练的工人一小时就可以做出五双鞋。他无法与之竞争,所以他搬去伯明翰,在一家工厂做了一名工人。
爱德华工作场所的改变也要求他转变自己的时间观念,可以说时间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工厂的汽笛声,机器有节奏的轰鸣声,这些都规定着爱德华的生活。汽笛声告诉他何时起床,何时工作,何时可以回家。如果听不到工厂的汽笛声,那么教堂的钟声和他的新怀表可以让他时刻保持工业社会的生活节奏。到19世纪的时候,世界的变化是如此之大,人们不再只是简单的担心生命安全,时间也不仅只是自然世界节奏的衡量标准。时间变成社会生活基础。商店要按时开业,人们要按时做礼拜,火车时刻表需要标准时间,戏剧表演要按时开演。如果有人给爱德华或者他同时代的人一粒向日葵种子,有人会种下它;有人种下后还会精心呵护它,观察它的生长;有人还会继续待它生长到开花结子时卖掉它。
从事件时间到时钟时间的转变代表着社会的变革,特别是经济关系的转变。比如,当阿卜杜勒需要为女儿攒嫁妆时,他只会简单的多做鞋、卖鞋。爱德华也有个女儿,但是,鞋做得再多、卖得再多,和他挣多少钱没有关系。为了多赚些钱,他只有投入更多时间来工作,也就是说超时工作。阿卜杜勒卖掉他的鞋,但是爱德华,包括今天的我们各位,是在出卖自己的时间。不管爱德华一天能做50还是100双鞋,他的工资都是一样的。通常,爱德华出卖自己时间的价码是固定的,不管他对时间的利用是否高效。有时候,工厂的订单减少,爱德华会被安排做好规定数量的鞋。在这种情况下,他半天时间就干完了所有工作,也只能拿半天的工钱。所以,爱德华的经济利益在于,在他所愿意卖给工厂的工作时间内,刚好完成分配给他的任务。效率并不是爱德华优先考虑的事,有较多可以出卖的劳动时间才是。对爱德华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
如今的时间
人类努力抗争想要延长个人和群体未来的过程造就了人类的历史,如今,我们仍然在做着这样的努力,想要摆脱威胁,更久的生存下去。人类的平均寿命在过去的几千年里翻了3倍,大约由25岁增长为75岁。人类的基本生活质量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200年以前,有90%的农业人口,如今则不到4%。一个世纪前的美国,平均每个家庭有5口人,80%的家庭收入都花在了吃穿住上。并且10%的收入是来源于孩子。到了2002年,家庭平均人口降至2.5个,仅有不到1%的收入来源于孩子,并且只有50%的收入用于吃穿住。现在人们更多的时间是花在娱乐、旅游、发展兴趣爱好上。所以,照这么说所谓“过去美好的时光”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的。
休闲时间3:(表2-2):花费在日常活动上的平均时间
活动媒体种类每个人的平均时间(分)
媒体使用(不含其它)
媒体使用(含其它)
电视
收音机
因特网
电脑(无网络)
电话
音乐
书报、杂志
影碟机
游戏机
其它
工作
社交活动
吃饭
家务
个人需要(个人清洁等)
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