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取向的心理治疗
杨瑞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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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最早的诞生是与心理治疗疗效的研究分不开的。上个世纪50年代，当事人中心疗法的创始人罗杰斯与芝加哥咨询中心的同事们共同研究了是什么促成了有效的治疗。他们记录了上千个咨询过程并对其研究，这产生了罗杰斯著名的结论：治疗中有效的不是来访者谈论的内容，也不是理论知识，而是治疗师对待来访者的态度以及彼此间的关系。治疗师能够不对来访者做任何评判，接纳并真诚地对待来访者，这些是治疗改变的重要条件。（P1,2, 2010 帕顿）但在治疗中，仅仅具备这些核心条件，未必能够带来来访者的痊愈。简德林由于在加入心理治疗研究之前有其独特的哲学背景，他对人类当下的体验很感兴趣，他开始关注来访者在治疗中无法取得进步的原因是什么，简德林与罗杰斯小组成员继续记录大量的面询过程对研究，他们发现来访者谈话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预测其是否能从心理治疗中获得疗效。来访者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访者如何说（P3, 2009 简德林）。有些来访者叙述关于自己的许多事情，但在叙述的时候并不伴有自己的感受，有的来访者在理性地对自己的困扰进行推理。而有的来访者一次次地陷入到自己的激烈的情绪中，看起来陷入了自己的感觉中。而以下例子中的第四种来访者则有些不同。(P5~P7, 2010 帕顿）
咨询片段：Fred住院时，我没有帮到忙，所以很愧疚……有意思……我知道我没有那个义务，也知道Fred不会介意……但是仍然感觉……愧疚…… (停顿)……是的，不能说是愧疚，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的确有一种糟糕的感觉……难道我害怕他们说什么吗？……不……并不是……不是的。我真的不在乎他们说什么……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有问题……好像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你知道我说过“此刻我正在做！”……感觉挺可怕的……是的……我感觉害怕……相比愧疚，应该是害怕……害怕当下的自己。(P7, 2010 帕顿）
以上的一些省略号记录了来访者的停顿以及表示来访者做了些“工作”。简德林和其同事认为最后一种谈话方式能使来访者在咨询中取得进展。在这一片段中，我们能感受到来访者和自己的感受进行接触，但又保持一段距离，这些感受一直在变化，似乎来访者和自己丰富的感受一直在互动着。聚焦取向治疗诞生早期，简德林就和其同事制定了用于测量来访者的“体验水平”的量表。量表的底端是来访者平淡地讲述外在时间，量表中端更多的是个人的反应以及情绪的融入，量表高端是来访者能够自信生动地接触和容纳体验。这个量表称为“体验量表”。(P9, 2010 帕顿）
在这些研究以及一些哲学（简德林是一位哲学家，聚焦是一种哲学，目前已经应用于许多方面，心理治疗只是其中一个应用）的基础上，简德林进而研究如何促进人和自己体验的接触。简德林也认为聚焦是一种与内在身体意识相联系的特别的过程。他把这种意识称为体会(Felt Sense)（这里的意识和体会都是作为名词来使用的）。体会是形成的，我们要通过专心进入自己的身体来让它形成。当它出现时，最初是不清晰的，模糊的。通过一些步骤，体会逐渐聚焦并有所变化。体会是身体对特别问题或者境遇的感觉（sense）。(P9, 2009 简德林)
聚焦于内在的身体意识，也就是对体会的聚焦可以分为六个主要的步骤：
1， 腾出空间
先放松下来，开始关注你的身体，然后默问自己：“我的生活还好吗？”然后感受一下身体内部的状态，慢慢从这种感受中寻找答案。经常地，答案是“不”，或“不完全”。
然后我们一个找出那些困扰。这样我们从诸多问题中为自己腾出一个空间。问题当然还在，但已经退后了一些，不再那么地困扰。在这个阶段中注意不要卷入某个问题中，也不要带入情绪，而是把它暂时搁在一边。
2，获得体会
关注那些问题。看看是否能感觉到今天需要你格外关注的问题，还看看其他问题能不能暂不处理。再来关注那个问题。不要去思考，只要整体地去感觉，让自己感觉整个情绪：尽管问题有很多面，但它们在感觉层面上结合构成了整个问题。从身体上感受。这样体会便渐渐形成。
3， 把手
找到一个词能够准确描述感觉。
4， 叩问
可以试着提一些问题看看体会会如何回应，比如说“这个问题的哪方面导致了如此紧张（或者是别的感受）？”“麻烦中最糟糕的是什么？”看看会有怎样的回答。试着问自己各种问题，用温和、耐心且友好的方式提问并邀请答案自己出现。
5， 感觉转换
经历了前面的一些步骤后，经常感受会发生转换，但这种转换无法用逻辑来推理。转换之后，来访者的体会发生了变化，内在的感受也发生了变化。（P32-P37, 2010 帕顿）
当然，在我们熟悉了聚焦以后，我们就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来调整适合自己聚焦的方式，目前已经发展了许多种聚焦的步骤。实际上，聚焦的各个过程之间是连续的，并不是明确分割的。
在学习聚焦以前，当我遇到一些事情，产生一些想法时，这些想法和感受似乎是某种比较固定的东西，如果仅仅这样想下去，从A想到B，从B想到C，最终或许又回到了A，而整体的感受并没有太多的变化。虽然有时候在生活中会有一些体验产生，但似乎我没有什么方法能够主动地让这样的体验过程发生。而聚焦则提供了这样的方法。当我使用聚焦来处理自己的经验的时候，我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自己对某一情境的整体感受，尤其是身体的感受上时，渐渐地，这些感受就会发生变化，内心世界似乎具有了一种开阔性。似乎身体对一些经验到的状况有一些理解，而当我们注意我们身体上的感受时，我们就和内在的种种细节的复杂性建立了联结，这时，我们将发现许多事情并不只是意识到的那样明确。在这种开阔性下，似乎想法并不在是线性，逻辑的关系，而是具有某种逐步加深、逐步明朗的特色，在一个体会下面，似乎还有许许多多的内容在那里，重要的是那种感受的特质变化了。
比方说，有一次我对一个人很生气，我觉得他对我有些要求是不合理的，我因此而生气，而且觉得这样的生气是理所应当的，之后我和一位聚焦伙伴对此进行了聚焦，聚焦中我开始有很厌恶的感觉，之后在心口的部位像搁了一小块板一样，之后我想到那个人的脸，带着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而我好像要把它压下去，好像我隐约知道那种东西会影响我，所以我有些想控制它，不让它呈现，这个时候，那块板不见了，在那有团东西，感受了一阵子，那个地方有点疼，然后心中有种哀伤的感觉冒出来，我意识到人有时候总会特别需要一些事情发生，而他对我的要求就是这样，他特别需要那样的事情发生，而我特别需要那样的事情不要发生，一种无奈的感受浮现出来，这时，我意识到我的态度会对他的影响，因为他需要那个事情发生，而他感受到我的不愿意，他就表现出一种可怜的感觉。而当无奈的感受浮现出来的时候，身体上就放松舒适了，聚焦之前的郁闷感也消失了。一种内心的变化产生了，这时，我反而想到了这个人好的方面，我意识到这个人其实已经尽量地在照顾我的感受了。
这个过程说明了，如简德林所认为的：体验是一种过程。简德林用“experiencing”来表达体验作为过程的意涵。对于简德林来说，这一过程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身体感受的过程。严格意义上，我们不能讲生命“是”什么，生命总是“是”并且“蕴含着”(implying)什么(2007 Gedlin)。蕴含在身体中的过程是暗在(implicit)的，这些东西是未完成的，还没有形成具体的情绪，语言表征，等等，当我们给予适当的关注，那种暗在的过程会被完成(completed)，这时明在(explicit)的表征比如说情绪、言语会开始浮现出来，而这些明在的东西只是这个过程的结果，而非之前就存在在那的内容。而明在了的语言、表征的出现也带动了体验过程。比方说，有时咨询师的一个同理的回馈会带动（carry forward）来访者的感受，比如咨询师说:“好像你被什么卡住了而无法摆脱。”来访者只是听到却没有共鸣。咨询师又说：“你好像是有些麻木……”来访者立即坐直说道：“是的！麻木——就是这样。麻木……并非是被卡住了再尝试摆脱——我甚至无法尝试摆脱。我自身是遇到了一些事情，好像连身体的‘引擎’都出问题了……”(P23，2010帕顿)。
聚焦注重体验的过程的加深，因此无论我们认同哪一种心理治疗的流派，或是某一种精神分析的理论，实际上，我们都可以在实践中使用聚焦来帮助来访者处理自己的体验。并且，我们可以使用聚焦来处理我们自己对于来访者产生的各种感受，而这样的工作不仅帮助我们了解我们自己，也会帮助我们了解来访者。
参考资料：
1． 帕顿(Purton, C. 2010) 聚焦取向的心理治疗，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2． 简德林（Gendlin, E 2009）聚焦心理—身体知道心理，东方出版中心；
3． Gendlin, E.T. (2007, June). Focusing: The body speaks from the inside. [Transcript of talk given at the 18th Annual International Trauma Conference, Boston, MA]. New York: The Focusing Institute.. From http://www.focusing.org/gendlin/docs/gol_2235.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