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秦始皇
抑郁的母亲和一名约16岁带着倔强面容的男孩。据母亲介绍,这男孩的父亲是某高校的某学科负责人,一心扑在工作中,事业卓著,然而,对待自己独生的儿子却象“黄世仁对杨白劳一样”(母亲语)。
“秦始皇情结!”我在睡梦中喊叫起来,我忽地醒来,奇怪自己怎么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名词,对心理学家来讲,一般用以描述父子关系紧张或母子关系过于亲密的情景总让人想到“娥底浦斯情结”。我想起白天来就诊的病人,一个面色憔悴且“若孩子的成绩达不到他的要求时,他竟然拎着孩子的耳朵,拉到垃圾桶旁说:‘让你瞧瞧垃圾长什么样!你最好将它吃进去,这样你才能长记性!这样你今后也许不会成为社会垃圾!’我上去阻拦,他竟然刮我一个大耳光,这日子算是过不下去了。”
母亲开始抽噎起来,我看到孩子低下头,但从其将两脚收拢、本来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及一缩一鼓的咀嚼肌活动等现象看来,孩子的内心里充满了愤怒的张力,特别是母亲说到拿丈夫没法、不得不考虑离婚而伤心落泪时,屋子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我知道,在此时,从移情角度来讲,对母亲而言,我是个充满能接纳理解她痛苦的“丈夫”角色,可对孩子而言,他准备着对想象中的敌人——他的父亲作出攻击性的反应,虽然这种反应在以往的经历中由于害怕父亲的权威和受到道德上的约束仅以想象的形式得以体验。我想,也许这孩子会在学校对同学的交往上有所表现。
“孩子在学校表现如何?”我问到。
“这不?他爸爸骂他打他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有时在学校与同学打架,把别人打得不轻,我从没想到从小那样乖的一个孩子怎么能下得了那样的狠手!”母亲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儿子。
“娥底浦斯情结”,我在内心里念叨着这一名词。“在通过精神分析呈现出来的儿童早期的冲突中,普遍存在着一种最为强烈的、约产生于4—5岁,与欲望及客体关系有密切关系的娥底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奥地利精神病学家弗洛伊德对之的主要描述为,男孩存在着想与其母亲性交,完全占有其母亲的欲望,并想以某种方式摆脱父亲,在不寻常情况下,少数儿童还有弑父的念头。在弗洛伊德看来这是一种男孩对父亲的爱,与害怕受其拒绝或身体受到其伤害特别是害怕因父亲的报复将其生殖器阉割的冲突,此称为“阉割性焦虑”(castration anxiety)。”
心理治疗师。
在我的印象中,娥底浦斯现象在中国的历史中发生过很多次,似乎是个亘古以来就存在的题材,在接下来的朦胧中,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寻秦记》(黄易著)中的项少龙,闯入2200多年前七国大战的时光,我的身份倒没有改变——公元前239年夏天的一个黄昏我正在我的诊室等待一个神秘的访客,该病人是通过一个姓吕的年长老者约定的。时值“合纵联横”的僵执阶段,起因为公元前551年在宋国召开过十四国““弭兵”会议(《左传》襄公二十七年),将当时的“天下”划分为两个“势力范围”,东方归齐国控制,西方归秦国控制,公元前288年齐王为东帝,秦王为西帝(《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当时有七个主要的国家(燕、赵、魏、齐、韩、楚、秦),联盟分为分布在由北而南的“纵”联盟用来对付由西而东的“横”联盟。横联盟指秦国与六国中的一国或数国结成联盟以进攻其余国家,由西而东扩张,放名连横。
连年的征战,国家一片荒夷,男子多为国家征战而出,鲜有一家保留完全的,不是妻丧夫、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或儿女与父亲不能谋面。这也造成了来我开设辛大夫“心病”诊室(今天人们称之为心理治疗)的锲机,就诊的病人多为怨妇或患有各种神经症(恐怖症、焦虑症或抑郁症)的儿童、老人。此次约诊的病人有些特别,一个老者通过一个仆人传来一封信,信中这样写着:
“辛大夫台鉴,兹闻贵所新开不日,生意盈门,夫于战乱之初,仍怠守救百姓于沉屙之中之初衷,实为凡人所难为,今欲以万贯邀君移足寒舍,商量大利于大秦之事宜,以防缟素天下之事重现。
不知尊意如何,请即示知。
吕不韦”
我心中大奇,吕不韦可是名震天下的丞相,当今天子赢政的仲父,他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心理医生治疗的。我告诉来人:按惯例,我只能在诊室中接待吕不韦,时间可由他决定。
我立即对自己的这一反应作了思考,以往,我也经常遇见病人馈赠礼品或银钱的行为,一般并不为之所动,为什么这次我将时间的决定权给予了对方呢?如果与钱财无关,是否与对方的名誉地位有关呢?还是因为吕不韦的名字引起了我的兴趣?
一般情况下,我将自己可能的接诊时间告诉病人,由病人决定就诊的时间,一旦确定,则不轻易改动。在吕不韦的来信中,有“以万贯”相赠的句子,早年的吕不韦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在他的来信中,将我的治疗称为“生意”,一方面也许他对心理治疗并不十分了解,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看重钱财,将之视为可以与权力等同的观念。虽然我不愿屈从于被控制,未作出“移足”的决定,但仍因感受到吕不韦的不凡控制力而作出了部分的让步。这些资料成为我即将面对吕不韦、进一步理解他的基础。
时间定于2日后的黄昏,这隐含着吕不韦欲发展私人关系的倾向、要不就代表他喜欢占用别人的时间(及其他的东西)。
黄昏时刻,炎热的气温有些许下降,但我诊室四周的气氛蓦地紧张起来,平时就很安静的环境变得连蝉鸣及归巢的鸟啾声全都消失,叩门的首先是一名身着戎装的将军,明确我独自在屋内后,他退了出去,随后,一位身材魁梧,白发皓首的老者从容地走了进来:“辛大夫,你我不必多礼,老夫对心理治疗不大了解,故前来见教。”我双手一拱,将他让进治疗室,只见吕不韦径直走向通常我坐的长托悲木椅上,我犹豫了一下,很快地坐到他的对面。我想:“吕不韦一定有占据商机的非凡能力,他似乎习惯于先发制于人,他如何处理与赢政的关系?”
吕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开口道:“辛大夫,老夫前来拜访,除了慕名以外,实是出于无奈,我与当今太子赢政有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