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报考哈佛大学是1980年10月的事。当时,我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英语系读大三。
那年10月间,哈佛大学首次来北京招生,招生范围仅限于北京的几所外语院校。当年的招生程序是:先由各个学校推荐在校学生参加统一的笔试,笔试通过后再参加一个口试,通过口试即被哈佛录取,但需从哈佛的大一读起。我有幸通过了系里的选拔,被推荐参加于10月11日下午3点在北师大举行的笔试。
那年头的英语水平考试还没有TOEFL、GRE,教育部四、六级考试之说,所以对考什么一无所知,准备起来也无从下手。为此,我特地找到了任课老师,征求他对考试内容的意见。他沉思了良久对我说:“我估计会考你们听力、阅读和语法的。你想,哈佛是在招本科生,所以大家的英语一定要过关,不然怎么能应付得了那里的紧张学习。”
我也深以为然,在后来的三天中将三年来的功课从头到尾认真复习了一遍。不曾想那天下午的考试,没有考听力,也没有考阅读,更没有考语法,而是考作文。考题共有三道,任选一道,规定字数不超过400个,限时50分钟完成。
我不及细想,选择其中“当今的工作越来越枯燥无味”这道题下笔,写了约有350多字。当时的感觉是七上八下的。结果我没有通过笔试。为此,我的心情沉重了好几个星期,感觉错过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自责平时没有能把英语学好,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也自责灵感不足,没有超常发挥,写出自己平时写不出的好文章来。
我还自责那天没有能给哈佛大学的招生老师留下什么印象,让他特别看重我,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
我甚至埋怨哈佛大学的招生老师怎么会不看重我写的文章,我感觉写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呀,至少我在其中用了两个英语谚语!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我反复问自己:几时才有可能重温“哈佛梦”?
那次我们学校共有10名同学被推荐参加考试。结果只有两名同学通过了笔试,口试后有一名女同学通过,她叫王燕珉,来自西安。平时没感到她学习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她却成为改革开放后哈佛大学首批在中国内地录取的两名学生之一!
1987年9月,我有幸开始了哈佛大学的学业,曾试图联系那位女同学,但她在我来哈佛的前一年已经毕业。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另一位哈佛大学首批录取生联系上了。他来自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系,当时正在读哈佛大学政治学博士课程。两人闲聊起来,不想他竟告诉我来哈佛读本科真是吃了大亏,不如像我这样读研究生划算。
“此话怎讲?”我问他。
“咳,”他叹口气说,“离开北外时,我快要升大四了;而来哈佛,我却要从大一读起。这平白无故地留级三年,你说冤不冤?”
我望了他半天说:“当时我们人在北京,怎么能够控制得了未来呢?”
“所以说,还是你这样合算啊!”他接过我的话茬。
“你说什么?我合算?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责怪自己那次考试不争气,错过了早来哈佛的机会!”
“那么早来干吗?!”他打断我的话。
他的话逗得我们俩人都笑了起来。
平静下来后,我再问:“哎,当年的笔试你是怎么通过的?”
他想了想说:“说实话,我也记不太清了,但考试前我读了不少美国的散文小说,在考试中也尽量模仿他们的方法写作。这也许是我那次考试成功的关键吧。”
“原来如此啊。”我深深地叹口气说。
他的这番话解开了锁在我心头多年的一个心结。在此之前,我一直为1980年那次考试失利而深感自责。我也一向认为自己原本是有实力通过笔试而进入口试的。现在看来,我当年的失利是有深刻原因的,因为我那时很少读美国的散文小说,也从未习作美式的写作方法,怎么可能超常发挥呢?!这真是一分辛劳,一分收获,侥幸成功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
那次会面还使我摆脱了没有能早来哈佛读书的遗憾,至少我没有经历“留级三年”的困扰。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一切都得感谢那位同学为我开了窍。那位同学名叫黄亚生,现在美国密执安大学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