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熙琄,美国爱荷华州立大学婚姻与家族治疗博士,一直在美国从事家族治疗和叙事治疗的研究和实践。2005年回台定居,多次举办叙事治疗的演讲及工作坊,在台湾掀起学习叙事治疗的热潮,受到台湾专业人士和心理咨询师的推崇。
2006年11月和2007年4月,吴熙琄老师应华夏心理教育中心之邀,两次来到北京,开办叙事治疗工作坊,把叙事疗法带到中国内地。
为期一周的工作坊结束后,熙琄老师特意留出一天,与她的先生一起游览长城和十三陵。对她的采访就安排在了随行途中,我有幸分享了熙琄老师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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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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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琄在台湾上的是师范大学,台湾大学里的专业是按分数来划分的,熙琄懵懵懂懂地就被划到地理系去了,但她对地理却兴趣不大。大学期间,她参加了两个社团,“道德重拯合唱团”、“山地服务队”。“山地服务队”是一个帮助原住民的团体,参与这个社团的活动时,她发现自己喜欢跟人直接相关的东西,于是开始旁听心理系的课。犯罪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各种咨询辅导,她听得津津有味,本份里的地理课都不想听了,天天盼着去听咨询。她觉得那符合她的天性,她也喜欢那些老师,每一个都知性、温和,对人性有深刻的洞察力,在台湾业内有很重要的地位。
毕业后去中学教地理,白天做导师,业余时间她参加义务助人工作者的培训,持续了一年,每周的团体辅导里学到不少技巧。对心理学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她心里想着“不能一辈子教地理”,于是开始思索怎么改变人生轨道。
在这个踯躅阶段,人生中的另一大主题也适时出现,她遇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人,这人成为她的先生。婚后一年,顺利度过磨合期,两人循着各自的目标,一起出国留学。
1985年到1987年,熙琄在美国度过最辛苦的两年。她开始系统学习自己最喜欢的心理学,但一开始她几乎听不懂英文,把老师讲课都录了音,回家还是听不懂,笔记更无法记,老师找一个同学每个礼拜copy笔记给她,给予了极大的帮助。“那个时候,看书手边就放着字典,边查边看,看一章书要花7、8个小时,”她轻言慢语地说着,仿佛现在回首看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苦事,“也许是因为这样吧,老师觉得我很认真,考试都拿到了A,只有一门拿B+。”
到实习时,英文还是不够好,于是去外国学生中心,那里不很计较英文好坏,一直为英文不好而紧张的熙琄才放松下来。专心地工作,为外国学生服务,做访问,写报告,跟之前学到的理论相结合。那时候熙琄经常熬夜访问,有时到凌晨2、3点。“也不觉得苦,因为喜欢从人身上去学习,”一个外国人要学心理学、学辅导是非常艰辛的,但她却一直没放弃,因为“就是那么爱,做人的工作就是那么好玩”。
在这艰苦的两年里,先生一直都在旁边支持鼓励,最后熙琄拿到辅导心理学硕士学位。走不平顺的路也有好处,熙琄重新认识自己,“觉得自己也蛮能吃苦,蛮有生命力的,还不大容易被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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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叙事疗法
叙事心理治疗是后现代心理治疗方法,通过故事叙说、问题外化、由薄到厚形成积极有力的自己观念,让当事人重新定义生活的意义,实现心理成长,也让咨询师对自我角色重新整理反思。叙事疗法的创始人是澳洲的临床心理学家麦克-怀特和新西兰的大卫-爱普斯顿,他们的著作《故事、知识、权利――叙事治疗的力量》1990年引进到北美。正在爱荷华州立大学攻读婚姻与家族治疗博士的熙琄在91、92年时接触到了这种疗法,感觉很特别,?“当时觉得它是通过一些很不一样的问话来帮助人”。
爱荷华州立心理学会邀请麦克-怀特来讲座,熙琄听了后觉得跟自己的理念很接近,心里很喜欢,很震撼,觉得这种疗法里的语言特别精致。
念完博士,熙琄在医院里实习,接触到了各种个案,体会到了对生命的尊重,体会到跟人交流时语言讲究的必要性,“有一句话说的好:人不是问题,人和问题的关系才是问题,要通过一系列语言和问话才能找到问题解决之道”,而在这个过程中,个案的知识比咨询师的知识更重要。
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诊断和分析的熙琄,却喜欢听别人讲故事,这种骨子里的感性气质让她在心理咨询中一直暗暗倾向后现代学派。
1993年毕业后熙琄在波士顿工作,希望在叙事这条路上多下工夫,当时,只要有好老师,她就去参加工作坊。有几年,她曾到其他州去工作,但“911事件”过后,受到很大的影响,终于回到波士顿,跟先生厮守。“医院,非赢利的服务孩子的学校,兼职,全职,做实务,做督导,服务机构的主管,那时经历了很多形态的服务工作,”熙琄回忆,“一直在体会什么叫困难,用什么方法去处理自己的困难和个案的困难”。
人生历练多了,熙琄觉得叙事治疗是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从1998年开始,台湾的机构开始邀请熙琄回台做叙述训练,每年一次,熙琄用一个月时间在台湾做工作坊,传播叙事治疗的种子。随着口碑相传,这种回台的活动在2003年后密集起来,增加到每年回台两次,每次持续两个月。那时,熙琄和先生已经在美国生活了将近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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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台湾玩吧”
2005年,先生带回一个消息,台湾物理界的人找他回台湾。他问她愿不愿意回。
熙琄心里那时大概是起了波澜的吧,脑子里一时间大概涌起了好多念头和画面,家人,老父,中文的世界,也许还有当年离开时那个年轻女子的形象,要回去了么?
结婚多年,也许是因为一直没有孩子,夫妻俩还保持着年轻的心,喜欢生活里有变化。最初的沉吟过后,两人并没有过多地权衡和商讨,相互说一句“在美国玩得差不多了,人到中年叶落归根,回台湾玩吧!”
与先生携手回到台湾后,熙琄老师做督导,做家族治疗和叙事训练,在台湾掀起学习叙事治疗的热潮。熙琄老师写下归国感言:“这次回来,也许是个五年十年的缘份,我最大的愿望是能帮助治疗师整合所学并深化后现代理论哲学于实际治疗中;更关怀弱势并做到高度同理心的细致疗程;解构权威与病理的迷思,培养合作尊重之真诚态度;身心灵融合以带动助人者与求助者的整体疗愈;完成个人成长,发掘生命韧力于任何看似无望的情境。”
叙事疗法对语言很讲究,熙琄老师认为语言的表达会影响心情。在台湾做咨询的咨询师,常常会遇到很多原住民和一些越南的移民。他们有自己的语言,熙琄老师会建议先让他们讲自己的语言,然后再翻译。“我觉得这样子比较人性化。因为说自己熟悉的语言,才能表达真正内心的思想,”?熙琄老师说,“身体和脑子的连接,是很宝贵的。”
在美国时,熙琄老师每年抽时间回台湾,回台湾后,熙琄老师又每年抽时间去美国,在剑桥医院的婚姻与家庭临床中心做督导和顾问。熙琄老师笑说,“每年能回去讲几个礼拜英文也蛮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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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家庭专家的幸福生活
很遗憾没有听过熙琄老师讲课,但听很多学员谈起她时,眼神里都有笑意,语气里都是欣羡,熙琄老师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个特别幸福的女人,这种幸福,通过她柔和优雅的举止透露出来,通过她娓娓道来的故事传达出来,在工作坊,她聆听学员们的故事,也讲述自己的故事,学员们不仅亲近了她,也熟悉了她的家人,上海的妹妹,台湾的老父亲,还有一直形影相伴的先生。
熙琄老师介绍她的先生,“他比较传统,但也蛮讲道理的。”
“比如我抱怨,都上班,为什么我要洗厕所。这些他自己可能想不到,但我说出来,他想一想,也会认同,那好嘛,大家一人一次好了。还有啊,为什么我做饭,然后又是我洗碗,先生也会体谅说‘那我来洗’。但是婆婆来的时候他不洗,老人家会心疼。”
先生是学物理的,却也欣赏太太所爱的心理学,在日常生活中,已可把熙琄老师一些惯常用语“活学活用”。熙琄老师妹妹的孩子曾为成绩不好而困扰,先生跟熙琄说,“你跟他说,‘失败也是宝贵的,你下次千万不要考过60分哦,不然就失去宝贵的失败经验了’。”她讲述时,他在旁偷笑。
台湾老父却一直不知道熙琄在做什么,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心理咨询”这个东西。直到有一次,家里因装修房子,与邻居起了龃龉,熙琄老师运用“专业绝学”沟通交涉,“摆平”了一桩差点闹上法庭的纠纷后,吴爸爸才模糊意识到女儿学的东西还挺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