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治疗关系和技术
Meltzer谈到粘附性认同的临床处理,诀窍就是一个字——等!
他提到,粘附性认同应该被看作是结构的缺陷。以前很多人把粘附性认同看作是负性治疗反应,其实是错误的。
和粘附性认同者作治疗,治疗师首先要学会为这些病人“担心”,他们自己不会主动要求治疗师关注自己,但是其实他们的人格很脆弱易碎。
在这种情况下治疗师要充分学会如何容纳(containment)患者,不要奢望治疗会很快有疗效。
首先,患者们必须发展出一个能够“装得下”东西的内在客体。这个客体里面是没有漏洞的。患者们很难发展出这么一个客体,因为他们自己是有漏洞的,而很难装下什么东西。
所以要等待漏洞的修复。
治疗师必须耐心地等待,等待某些东西慢慢积累,如起锈或腐蚀,而不是简单地把洞堵起来。就像水箱生锈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再漏水一样。
Meltzer的“等字诀”看起来很美,可是有点口号主义的嫌疑。
就像我们经常听到被督导者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
回答的往往都是几个口号,——倾听!共情!接纳!关注!爱!
包括现在的这个“等”。
但是很多治疗师的关键就在于等不了。
对此回答也很明确,“等不了是治疗师自己出了问题,要去做个人分析。”
这当然也没错。
唯一的困难——至少对本人来说——就是钱了。我认真计算过做三年标准的个人分析的费用,结论是家里没有100万的闲散存款,还是带病坚持工作的好。边工作边想办法生产自救。
自救的一个方法是反思。
接下来就简要总结一下我们在临床上处理具有中国特色的粘附性认同的一些感想、经验和教训。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我参加这几年中德心理医院的督导会和武汉心理治疗师协会督导会和临床演讲的体验。
在此之前为避免误会,虽然文章中有很多其他治疗师的经验,但是这些说法不免带上我个人的风格。以下的说法我觉得适用于我个人的。不可能完全适用于其他同行。
首先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个人的治疗风格。
我在做个别治疗的时候是整合取向的风格。
在案例的假设方面,我多用精神分析的理论。在治疗关系的架构和处理上,也是以动力学(包括存在-人本主义)的理解为主,但是处理次级获益时,会借鉴系统治疗的某些提问技术。在具体的症状的处理上,会根据评估和循证医学的结果,选择认知-行为的技术或者动力学的技术,碰到恐惧症的时候,尤其是死亡恐惧的时候,偶尔会有存在主义治疗的一些技术。而具体地应用治疗技术过程中的认识论,则是系统式的。
需要强调的是对于人本主义,我更多把它看作治疗师的个人修养和最基本的为人道德,接近于个人信念体系。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人本主义情怀的人怎么可能要跑来做治疗师?如果不是被所谓赚大钱的宣传误导的话。
所以我不认为人本主义是种技术——虽然它可以技术化地表达出来——而是一个人在社会中对人的基本态度。一个人和人交往,可能会耍心眼,但是没有最起码的理解、尊重,和最低限度的诚实,别说做治疗师,做任何职业都会很困难。
至于做家庭治疗的时候,我的取向是系统式的,但是我对系统家庭治疗的理解是广义的,我认为它本身就是一个整合式、开放式的治疗框架,而不是一个独立的、和某些派别对立的派别。我倾向于把系统式个别治疗当作“治疗中的治疗”,其实它是一个整合的基础框架。所以我无法理解系统式治疗怎么能够和其他治疗流派发生冲突?
有关我的治疗态度和取向,其实在我前几年写的有关儒道平衡的几篇文章里面已经表达过,可惜的是,好像没有多少人能理解。
虽然粘附性认同这个概念才提出来,但是粘附性认同的现象大概是司空见惯的。这种感觉用吴和鸣的话来说,就是发觉好像“中国人没有超我,没有自我,只有别人”。
我觉得,治疗中出现下述这些现象也许我们要考虑评估一下认同模式中粘附性认同的比重——
(1)没有明确的心理病理的原因来做心理治疗。咨询者们往往的表达是“觉得闲着没事,来看看!”,“好奇!”,“想要学学心理治疗,也许以后有用!”,“就找个人聊聊!”,如果他们接触过一些心理学的知识,可能会有一个“心理学”的借口,如个人成长等等。
(2)一开始治疗就喋喋不休,而且所说的内容往往和他的生活没有直接关系,如引经据典。
(3)看起来还比较健康但是比较孤独的咨询者,让治疗师经常产生的错觉是,“他为什么要来做心理治疗?” ,如很多热情拥护精神分析但实际上又不太了解精神分析的未来的从业者。
(4)具有模糊的介于强迫和抑郁主诉,又会让人怀疑弗兰克尔所说的心灵神经症的咨询者。
(5)让治疗师产生如此感觉的咨询者,“这个人很好搞定!这个治疗太容易了!这是一个好病人。”
(6)经常在治疗中接听手机。这是因为手机是一个依附的象征。
(7)边缘性人格组织者和精神病性人格组织者。尤其是依赖型、自恋型、边缘型人格障碍者,很多此类患者的粘附性认同都很明显。
(8)治疗中出现迅速的好转,往往是在评估阶段就好转。
(9)治疗中出现突如其来的似乎人格崩溃的现象,让治疗师体验到无能为力感或者考虑要用药、转诊、住院,但是又不忍心。
(10)老在说别人怎么怎么说,或者很关注治疗师是不是权威,是不是“靠得住”,无故担心治疗师会离开治疗领域,从事其他行业或长期外出。
(11)对人恐惧症患者。尤其是出现了所谓“敏感性关系妄想”。
(12)即便治疗师准确地表达了同理,仍然经常无法理解治疗师为什么要这么说。让治疗师感觉到对方头脑空洞,有些无计可施。
(13)情绪变化快,很容易频繁更换治疗师。那些我们治疗师幻想中的深仇大恨或者爱海惊涛,在患者那里来的快,去得快,像风中柳絮,粘到谁就是谁,一阵风来,又粘到另外一个人那里,而且改变了粘附的位置和形态。
(14)经常出现沉默或走神。
(15)很难遵守治疗的时间设置。
(16)广泛的恋物倾向,但是并不符合恋物癖的诊断标准。或者一开始就关注治疗室的摆设。
(17)迷恋运动,尤其是健美。
(18)患各种心身疾病,尤其是皮肤科疾病和原发性哮喘,顺着治疗的进展,病情会有相关变化。
在粘附性认同者的治疗中,最重要、最困难的莫过于保持治疗关系。
之所以说重要,是因为对他们的治疗中,治疗关系本身决定了治疗有无效果,而治疗技术决定了治疗的效率如何。德国有谚语云:“结果好,一切好!(Ende gut , Alles gut!)”,治疗效率低是固然让人不悦,治疗没效果就让人悲哀了。
之所以说困难,不仅仅在于建立关系困难,而且结束治疗更困难。经常出现结束的情况是,患者多次不辞而别,然后又回来。教科书上描写的那种一清二楚的结案很难做到。
建立和他们的治疗关系的确如Meltzer所说,在于“耐心的等待”。
吴和鸣有一个更加准确的描述,便是“陪伴”。
这种陪伴的过程中,治疗师需要注意自己的两个姿态,一个是“趴下去”,一个是“站起来”。
粘附性认同者内心深处就像一个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孩子,当他哭泣、呼喊的时候,他体验到了一些焦虑,但是他不太清楚地知道这种焦虑是否来自自身。
这时候,一个好妈妈会趴下去,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关切地询问、查看他需要什么,然后站起身来(或者抱着他站起来),去找来他需要的东西,满足他的需要。
当他满足之后,有游戏的需要时,好妈妈并不因为自己需要拥抱,就把孩子死抱着不放,而是把他放回地板上,然后自己再次趴下来,陪着他一起玩耍。
如此循环反复,孩子逐渐发现,原来当他焦虑的时候,妈妈的体验和他不一样,这样随着神经系统的发育,他逐渐能意识到这些焦虑的经验原来来自于自己内部,然后逐渐发展出一个有容量的自身来处理这些焦虑。
好妈妈的动作,趴下来—站起来—再趴下来,便是治疗师要做的。这方面,儿童治疗师是我们的表率。
这个比喻对成人治疗师来说,便是需要允许自己能够退行,变成一个介于人兽之间的小孩。和患者保持意识化的一致性反认同。
这个趴下来的过程需要治疗师的心灵(mind)发生暂时的、适应性的分裂,治疗师人格的一部分变得像患者一样,但是还剩下另一部分观察这一退行部分的活动。
自我分裂的能力对建立粘附性者的治疗关系十分重要。
有些治疗师的这种能力是天赋的,也就是说,这些治疗师的生长发育史决定了他们对粘附性认同者有着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同理心,他们几乎不用思考、不用理解,凭直觉就可以体验到粘附性认同者的内心世界。
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治疗师,仔细分析起来会发觉其实他们在口欲期有很多的固着,偏执-妄想态是他们的主要心理位置。可是我们同时会发现,他们能够和很多我们看起来很困难、想尽办法都无法建立治疗关系的人建立很稳固的治疗关系,而且很容易就把这些患者治愈。
我们不免会带着几分妒意嘀咕:“这个稀奇古怪,幼稚可笑的家伙,在我看来根本不可能作治疗师的家伙,怎么可能治好这么难治的人?”
对我来说,答案是清楚的。他们的“稀奇古怪,幼稚可笑”恰恰便是他们成为治疗师最重要的资源和宝藏,他们因为“稀奇古怪,幼稚可笑”付出的痛苦的代价,在治疗中让他们能够对粘附性认同者的痛苦感同身受。恰这一点,决定治疗可以取得效果。
但是对很多没有这种天赋的人,是不是就不能给粘附性认同者作治疗了?
答案也应该是明确的。如果成为治疗师就凭天赋的话,还要培训干什么?
我们之所以成年后不能够、不愿意趴下来,并不等于我们生下来就是站着的,我们也有过在地上乱爬的体验。只不过我们现在自认为自己是成人了,不敢、不好意思趴下去。
也就是说,我们内心僵化的身份(identity)——或曰自我表象,自我认同——撑直了我们的脊梁,让我们趴不下去。
所以要处理的问题很明确:“我为什么害怕成为一个趴在地下的孩子?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其他人的答案是什么?对我个人来说,这对我意味着我必须面对自己的完全的脆弱、完全的无能,对别人完全的依赖的需要,以及我最深刻的恐惧,我怕我不存在,对我来说不存在比死还要可怕。
和粘附性认同者相处,让我们不断面对“我”的根源这个问题。这种焦虑会让我们不断地想从治疗关系中抽身而出。
于是我们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反移情(反认同)反应。比如说我们会过分的担心这个患者,生怕他不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他违约的时候,我们会觉得寝食不安,生怕他出什么事情,想要打电话去问,又害怕他来了之后粘着我们;或者我们会变得过分冷漠来保护自己,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咨询者嘛,不就是几十块钱嘛,我还有很多咨询者的。或者开始引经据典,讲道理。
这时候我们未曾意识到的互补性反认同,让我们变得真正像患者的那个母亲一样。她会一把抱起那个孩子,紧抱着不放,胡乱往她嘴里塞东西,自己完全慌了神,然后发觉无效,就把孩子一把甩回去,躲在一边哭,心想:当初真不应该生他。
“当初真不应该接诊他。”大概是很多治疗师在面对粘附性认同者时的体验。
据我收集,还有的很多体验是——
当初我真不应该做这一行!
我凭什么受这种苦啊!
作治疗师真没意思!
我受这些苦,谁来管我啊?……
其中一致性和互补性反认同都有。
在和粘附性认同者相处的过程中,我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对精神分析师的个人分析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治疗师的个人的变化也会很明显的。
他会变得能够更加接受孤独,更加富有创造力,更愿意主动的做事情,更能够让自己的依赖、脆弱表现出来,更加能够变得像个老妈妈,从而更加坚强。
他会更加吝啬生命了,做很多事情,都要掂量一下,这事情对我生命的意义如何?他也会更加渴望有一个信仰。
比如说我的改变便是我对佛教净土宗的信仰更加坚定了。这个信仰让我心中有了一个完美的支持性客体可以认同,让我能够面对存在焦虑。从而也更能够欣赏那些有坚定信仰的人(以前我会嘲笑他们),如共产主义者、科学主义者、宗教信徒等等。
粘附性认同者的移情模式在于他们首先需要一个固定的客体,然后又需要这个人(客体)在他们需要的时候能够逐渐地放手,让他们自己行走。
其治疗模式和单纯的神经症患者的治疗有很大的不同——神经症患者的主要认同模式是超我认同——在对神经症患者的治疗中,我们不可能发现他们缺少什么客体就自己来代替那个客体,所谓“缺啥给啥”的治疗,不会因为他们缺乏妈妈的爱就变成妈妈来爱她,缺乏爸爸的指导就变成爸爸来教训他。
因为神经症患者他们具备一个过得去自我,他们具有反思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够进行言语交流,他们内心有个三维的空间,可以装些东西。谈话治疗对他们有效。
而是粘附性认同者心里面没有个三维的空间,所以分析过程中的质对,解释基本没有用的。
往往发生的情况是,我们自以为得意的分析一通,患者要么是频频点头。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理解,就像孩子也会对自言自语的母亲点头一样,他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只是条件反射告诉他,点头后妈妈会笑。要么是感觉一片混乱,这时候不是领悟时的那种神经症性的冲突性的混乱,而是体验到治疗师的焦虑后出现的典型的粘附性认同的“失整合”状态。
所以这时候治疗师还真变成了“缺啥给啥”,只要自己富余的话。我们治疗师的角色就像一个“宠而不惯”的父母。
需要的治疗技术很少,最简单也最困难。便是表达初级的同理心。倾听,重复患者的话,有时候接近于简单的模仿。而且,这种模仿不仅仅是言语层面的,更重要的是非言语层面的。
在和他们的交流中,非言语交流占了很大的比重。所以治疗师要及时注意到这些信息。其中的细节太多,本文不可能一一列举。
有一点要特别提出,便是眼神的交流。
粘附性认同者往往目光涣散或凝滞,他们最大的特征是一般只会注意治疗师嘴部和足部。而且往往容易被运动的物体吸引,如飞虫、风扇等。
这时候治疗师要注意经常和他们保持目光的交流,经常看他们。也许很多人不相信,但是的确有时候目光就起到了治疗作用。
如果发现他们和我们目光交流时避开,可能需要简单的澄清,或者治疗师自我表露一下。
以上说的便是一个好妈妈做的“趴下去”的一小部分工作在治疗中的体现。
趴下去的治疗师像好妈妈一样,趴下去看着孩子的眼睛,孩子嗯嗯呀呀,她也嗯嗯呀呀,孩子唧唧咕咕,她也唧唧咕咕。孩子不理他,转过头去,她会跟上去,简单的澄清:“宝宝,怎么啦?生气了吗?玩累了,不想和妈妈玩了吗?”如果她推测是这样,便会要自觉离开。宝宝哭,她就会抱起来一边拍背,一边柔声地自我流露,“宝宝乖,宝宝别哭,宝宝哭妈妈也难受的。”同时表情是很镇定的。
这样孩子能够认同这个能够体会他内心的好妈妈,虽然她不知道妈妈叽里呱啦的说得是啥,但是他感觉得到,这个自言自语的女人那里是安全的,他说得那些话和这些莫名其妙不知来自何处的焦虑是有联系的,从而他下次便会用和这个女人那些叽里呱啦的声音相似的声音来呼唤她——比如这个女人挂在嘴里的“ma”,和“bao”字相近的“ba”。这个女人应声而来,他便会像这个女人一样镇定下来。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儿童精神分析师的训练课程中要安排儿童观察一课的原因,我们是去观察的,也是去求教的。
“趴下去”不容易,趴下去后再站起来更困难。
一个妈妈如果永远都趴在那里,孩子可能永远也分不清自己的妈妈的界限。永远都站不起来学走路。
所以好妈妈会不时站起来,离开孩子,让他有一个自己的空间。当时好妈妈站起来之后,不是仍开孩子不管了,她会看着孩子玩耍,帮助孩子拿来他需要的玩具,清除孩子周围的路障,同时限制孩子去玩一些危险的东西。
“站起来”意味着治疗师需要保持和患者适当的距离,同时需要主动地提供一些建议供患者选择。
这里的治疗模式又出现了和超我认同者的不同的地方。
在我刚刚接触心理治疗的时候,我听到的谆谆教导便是非指导原则,不要给患者出主意。
后来我和粘附性认同者(那时候我还没有这个概念)相处的时候,越来越发觉不给某些患者提出建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仔细观察了一些治疗师的治疗风格,包括我身边的成功治疗师和一些著名治疗师的案例。逐渐认识到,除了罗杰斯外,几乎所有有经验的治疗师在治疗中都会提出建议,包括弗洛伊德在内,特别是认知-行为治疗者。
虽然建议不等于直接的包办代替,虽然我们提建议的前提是,我只是表达我自己在类似情况下会如何处理,但是这种处理方式是否符合你还是要由你决定。
但是,无可否认,治疗中的任何建议都会有包含有暗示和控制的含义。
这便是治疗师要面对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对控制那么反感?
而我们面临的人类世界便是建立在控制的前提上的。所谓国家便是暴力机器。
我发觉,原来希望没有控制的状态和希望自己不要在人世间活下去是一模一样的。
对治疗性控制的反感往往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治疗师本人无法完成对自己父母的认同;一是对患者的一致性反认同的反映,很多粘附性认同者的确十分反感他们的父母对自己的控制,虽然他们其实又需要一定的控制。
就我的经历来说,我比较幸运的是,从事过管理的工作。这让我面对控制时的很多阉割焦虑和被害焦虑能够得到处理。
所以在我运用认知-行为技术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大的自身阻力。我也并不害怕自己的几个小建议会毁灭我的咨询者或者我自己。他们大多有能力根据自己的情况修改或放弃这些建议。
对于粘附性认同者来说,治疗师提出的建议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提建议这个行为的出现。这倒符合形式主义作家的口号:形式便是内容。
提建议这种形式会让他们感到,“哦,有双眼睛替我看着周围的事情呢。”从而感到安全,能够敢于探索治疗师的内心世界,逐渐过渡到接纳和认同治疗师的功能。
还需要注意界限的划定,让患者们有一个三维的空间。
躯体的接触是要非常小心的,这方面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据说有种身体治疗,比较提倡躯体的接触。
但是我从粘附性认同者的紧缩的肢体看来,估计他们似乎已经太缺少舒展肢体的空间。
所以有时候我会征求他们对我们座位的距离的意见。
时间方面的距离最好由他们来确定,所以在商讨治疗频率的时候。治疗师可以给出他一个范围(如每周1-3次),由他根据自己需要的来选择。在治疗中,这种治疗频率的调整是很常见的。而且,他们迟到、违约也是常见的。
治疗师有时候会误以为这种破坏时间设置行为是神经症者的付诸行动,去分析攻击性等等。其实他们的困难在于他们缺乏时间知觉,他们的养育者没有给过他们一段时间来体验自己的存在。所以对他们来说,一个我们熟知的线性的时间观是不存在的。他们不能理解治疗时间设置的意义是什么。即便治疗师嘴皮说烂也是起效甚微。往往治疗师微笑着提醒他:“迟到了没关系,下次争取按时来!”就行了。
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他们学会使用时间,通过用时间体验到时间的意义。治疗师只要确定一个有些灵活度的范围就行了。
就像妈妈不会要求连话都说不好的孩子一定要六点准时吃奶,六点钟零五分之后哭泣叫唤就一滴奶水都没有一样。
过度强调时间会让他们造成他们的失整合状态的频繁出现。
但是有一点是比较重要的,便是治疗师需要坚持时间、空间可以有一些灵活性,但是一定要在当初划定的波动范围内。不能让这个波动范围越来越大。
体现“站起来”姿态的另一个常用的技术是结构化技术。最好在治疗初始访谈的时候就使用,在治疗的每个中还要阶段都需要告诉他,我们走到了哪一步。
就像妈妈鼓励学步的儿童那样,虽然孩子可能不知道妈妈那句,“加油!还有两级台阶就到家了”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在跳两步就可以回去玩玩具,妈妈会很高兴。
在“站起来”的过程中,治疗师容易出现的问题是不敢放手。害怕自己一走开,这个人就要完蛋,所以容易出现的问题是和他走得太近,甚至会付诸行动,频繁打电话查岗,叫患者早请示,晚汇报,出于自己的要求增加治疗时间等等。
治疗师这种不放心的心态有很多来源,最常见的来源是互补性反认同了那个面临分离焦虑的妈妈。
这个妈妈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心身憔悴的不行,当然生怕这个孩子再出点什么事情,比如说磕磕碰碰。有时候这种分离焦虑甚至会让治疗师出现心身疾病,如胃炎发作,失眠等等。
所以找不到督导的时候,去做体检,也有帮助,看看自己的焦虑反应在那个部位上。
至于酗酒、嗜烟、贪嘴、收藏等等,已经是治疗师的职业病。就像教师免不了要下肢静脉曲张,司机免不了得痔疮一样。
天天面临分离焦虑是我等本职工作,习惯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