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往事,我们总是希望,三十年改革能改掉了一些什么。
就像毛泽东一样。
但大部分人的生命,最可能的结果是,像毛泽东一样临死哀叹――其实并没有太多东西被改变的,能把“北京周围的一些地方”改掉一点点,已经不错了。
三十年河西,这曾经被改掉的,是否又改回去了?
还是改的所有人都怀疑――这就是当初我们想要改成的样子吗?
街上流行红群众,1985,李晓斌
1985年,全国女性开始流行红衣裳,这看起来是对既往灰、兰、黑的一次反动一场革命。
但其实,红色早在20年前就遍布中华大地,“全国山河一片红”还有那“血染的风采”,并不仅仅属于街头女郎那潜伏的欲望,或者战士胸中那奔腾的热情。
没有人没主宰红色,没有人能对红色专政,没有人可以申请红色成为自己的知识产权。
1981,河北霸县农村摄影个体户
1982,呼市第一届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
人类对红色追求和向往贯穿这30年或者3000年的历史。
在1981年河北霸县农村的几个面对镜头有些紧张十分朴实的丫头身上;
在1982年呼和浩特市少数民族运动会上两个力图被人看见确认自我存在的红衣女子上;
红色可以用来表达激情、表达愤怒、表达被压抑的性欲或者被他人肯定的愿望。你可以规定一个人穿着什么颜色表现什么脸色,你却无法规定他或她对这个颜色的感情。
1980年,北京动物园
1980年3月,北京北海公园
在全国女性开始流行红色之前五年,在两个红衣黑裤女子参加内蒙古那个运动会之前2年――
在北京动物园有两对紧紧依偎者身着黑衣的伴侣。那时候男人如母亲或奴隶一般照料妻子。30年后,男人对女人身体上的“扶持”大多被更改成了金钱上“扶持”,可是扶持仍然在那里。男人肩上不再背着伴侣那红色的背包,换上了房贷、车贷,可是“背”这个动作仍然存在。
80年北京动物园的那两个女人,为什么和81年霸县的那两个女人,以及82年呼和浩特市的那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红色?
同年,美国的迈克尔杰克逊也在其音乐录影带中身穿“红”夹克载歌载舞。
80年3月,北海公园,三人行。
那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勉强而隐含深意;那挽他手的女人笑得灿烂而幸福,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旁边另一个女人,正在低头沉思,略显抑郁。
显然也没注意到那十分显眼的红手套。
这红手套占据右下方一不显眼的角落,却和左上方那幸福笑容如此合拍。
红手套如此恰当地互补着那低头女人的忧愁,就像那抑郁黑暗之中的百忧解之光,就像那抑郁荒漠之中的认知疗法甘露。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男人和女人之间从服饰到身体到无意识的互补性和趋同性总是要探出它触角。
1980年三月,北京时尚青年
80年代,穿军装布鞋的女人是中性化的,同时也是流氓的、野性的。她甚至要比30年后李宇春更加性感。可是它们一样的同样中性化
80年代公园里练功者,不约而同地穿得差不多――的确良衬衫蓝裤子。这服装力图消除男女之二元对立,如同传承千年的道教内丹功法,如同多年后无论是台湾还是韩国的F4一样都在力图调和阴阳一样。
1982年,紫竹园公园气功热
正如那对80年代上海外滩的情侣,男人穿着蓝色上衣,女人穿着蓝色裤子,
衣服和裤子应该配成一对,正如他们的心灵,正如交叉的双腿,正如他们努力抑制而最终仍然要进入对方的身体。
1981,上海外滩
男人和女人总要做爱――这就是千载不变的美学原理。
没有人可以把这个做爱的欲望给独裁了,也没有人可以把这个做爱的欲望给民主掉。
它既不能被奴役、也不能被解放,既不能被压抑,也不能被释放。就像那历史长河中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