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根据来源分类
在关于防御与阻抗的写作过程中，弗洛伊德在不同的时间试图区分不同类型的阻抗。在《压抑、症状与焦虑》中，他区分了五种不同的阻抗，并根据其来源进行了归类。
（1）压抑性阻抗，是指自我防御产生的阻抗。
（2）移情性阻抗。既然移情是记忆的替代，建立在过去客体置换为当前客体的基础之上，弗洛伊德也将这种阻抗归之于自我的阻抗。
（3）从疾病获得的利益，或继发性获益，他也将此归为自我的阻抗。
（4）第四种，即强迫性重复和力比多的附着，他认为需要修通，这种阻抗来自本我。
（5）弗洛伊德所称的最后一种阻抗，是由潜意识的内疚和惩罚的需要产生。他认为这些阻抗起源于超我。
格洛弗(1955)在他关于技术的书中，有两章专门讨论防御性阻抗，以许多不同的方式对阻抗进行了分类，但从阻抗的来源看，与弗洛伊德的分类是一致的。费尼凯尔(1941)认为这种区分方法是不系统的，指出弗洛伊德本人持有同样的观点。
在继续讨论阻抗的来源之前，宣称这样一条真理，即尽管程度不同，所有的心理结构参与所有的心理事件，我相信这是明智的。如果牢记这一点，我们就不会轻易地过于简单，或过度概括地陈述我们的观点。与我们关于阻抗和防御的讨论相一致，我相信，防御的功能，回避痛苦的行为，不管其诱发刺激如何，是由自我始发的。自我是激活避开，回避行为的心理结构。自我可以通过潜意识原发的防御机制，如压抑、投射、内投射等，完成此功能。不过，自我也可以利用其他的意识、潜意识的心理功能达到此目的。例如，异性恋行为可以用做防御，在分析中作为面对同性恋冲动的阻抗。性前期的性满足不仅可以表达为婴儿本我的成分，如果他们变成阻抗的来源，也可以用作防御，起到对抗俄底普斯情形的作用。弗洛伊德、格洛弗、安娜·弗洛伊德将本我的阻抗描述为需要修通，来自强迫性重复和力比多附着的阻抗。我认为这些阻抗也通过自我发挥作用。某个特定的本能行为，只有当其有助于自我的防御功能时，才会不断被重复，不能被领悟。修通不会直接作用于本我，只会直接作用于自我。要获得修通，必须促使自我放弃病理性的防御功能。这样本我就可以参与阻抗的调动，在我看来，似乎只有允许本我被自我用作防御的目的，才能做到这一点。应该强调的是这个公式用于移情神经症也是正确的；而对于精神病，是一个不同的问题。
对于超我也存在类似的情形。内疚感可能会促使自我建立各种防御机制。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形，内疚感需要满足，需要惩罚，呈现本我样的品质。自我会运用各种具有超级道德品质色彩的反向形成，以达到自我防御的作用。例如，我们在强迫症中就能看到这种尤为典型的特点。不过，在具有严重受虐性格的人中，我们能看到这样的情形，痛苦的需要是令人愉快的，病人在此发泄了其超我的需要，沉溺于公开给他带来痛苦的行为之中。当这种情形发生时，我们在分析中就遇到一种阻抗，因为这种寻求痛苦的行为是相对愉快的，同时避开了某些其他的焦虑。它同时具有满足与防御、对抗的功能。我们的治疗目的是让病人合理化的自我意识到阻抗的功能，劝说其敢于面对更为强大的，潜在的痛苦的焦虑，这样才能对它进行分析。
因此，我有这样的印象，不管一个行为的最初来源如何，它的阻抗功能总是来自于自我。其他的心理结构必须理解为通过自我发挥作用。防御和阻抗的动机总是回避痛苦。阻抗的方式或方法可以是任何一种心理行为，从防御机制到本能的行为。激发阻抗的诱发刺激可以起源于任何心理结构——自我、本我或超我。但是，洞察危险是自我的功能。
弗洛伊德关于信号性焦虑的观点，对于理解这些复杂的相互关系有根本的重要性。我愿意使用自我在焦虑中的作用举例说明某些基本的问题。在《禁忌、症状和焦虑》中，他描述了(a)作为焦虑工具的自我，(b)焦虑是自我的反应，和(c)自我在产生焦虑中的作用以及在防御和症状形成中的作用。马科斯·舒尔（1953）在《焦虑中的自我》中对这些问题谨慎地进行了回顾和归类。他修正了弗洛伊德关于自我对信号危险产生焦虑以及导致防御的概念，他阐述到：“……自我评估危险并经历焦虑的阴影。评估和经历成为产生防御的信号。不仅在于对于危险的预知，而且就在危险的面前，即使这种情形有某些创伤情景的元素，如果自我的焦虑反应是一种退行，带有再躯体化的特点，这种经历仍然可以作为自我的其他部分要求储备的一种信号，采取必要的措施。这个程式决没有改变关于焦虑在刺激适应，防御和症状形成中的功能的概念。……自我有能力产生危险而不是焦虑。它可以通过调控情景和加入幻想做到这一点……‘自动化’焦虑起源于本我（例如：性挫败）的概念被这样的概念替代，即自我评估本我的某些改变为，认为危险，其反应为焦虑。这个程式强调这样的事实，即焦虑总是自我的一种反应。
2.5.4 根据诊断的分型分类
临床经验告诉我们特定的诊断实体使用特殊类型的防御，因此特定的阻抗将在分析过程中占主导地位。不过，在所有的分析中，会显露出许多不同形式的阻抗。我们描述的诊断实体很少会以单一的形式出现；大多数的病人，除了我们给出的中心诊断外，同时还由不同的病理。而且，在分析过程中，我们看到的暂时的退行与前行，使得临床相和阻抗类型复杂化。
一个这样的例子是Z先生，我曾经用过这个案例，说明肛欲期的阻抗（2.52节）。这个病人患有口欲期抑郁的，神经症特征的障碍。不过，已经克服了童年期的肛欲期创伤，因此在分析的特定阶段，有一段时间，他确实再次体验了肛欲期的敌意、憎恨和愤怒。就在那段时间之前，他的憎恨被小心的隔离了，局限于其外部世界的特殊的，女性的爱的客体。在他的肛欲期的敌意达到顶峰时，他转移了他的愤怒和憎恨，并投射到我的身上。
如果我们简要地调查一下我们在分析过程中治疗的移情神经症，我想信我们会发现以下占主导地位的阻抗：
癔症：压抑和隔离的反向形成。退行到性器期的特点。情绪化，躯体化，转换和生殖器化（genitalization）。与失去的爱的客体和产生内疚的客体认同。
强迫症：隔离、消除、投射和大量的反向形成。退行到肛欲期，表现出反向形成的特质：固守秩序、洁癖和小气成为重要的阻抗。阻抗情感的理智化。不可思议的思维，万能的想法，反复思考。敌意内化和施虐的超我反应。
神经症形抑郁：内摄、认同，见诸行动、冲动化和屏障防御。口欲期和性器期的本能退行形扭曲。情绪化，反恐怖的行为和态度，成瘾和受虐。
人格神经症：根据其基本上是癔症性的，强迫性的或抑郁性的特征，我们会发现通常将其描述为刻板的，自我和谐的，“沉默的”，习惯，特质和态度。
2.5.5 实用性的分类
以上我们描述的所有的分类有优点也有局限性。而临床经验要求我仍然要提到另一种本质上实用的方法。我已经发现它区分自我失谐与自我和谐的阻抗的益处。自我失谐的阻抗看上去是不相关的，外来的，对病人的合理化的自我来说是陌生的。结果，这些阻抗相对来说容易识别和处理。在试图分析这个特定的阻抗时，病人容易与分析师形成工作联盟。
以下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个女病人在很快的说话，几乎是气喘吁吁，我觉察到她的声音有震颤。她似乎在拼命地填满分析时间的每一个时刻。没有停顿，没有片刻的沉思，只是倾泻不连贯的记忆片段。在初步的访谈中，我确信这位年轻的妇女本质上是一个神经症性抑郁的人。没有精神病或边缘性精神障碍的证据。我也知道另外一个城市的一位有名的分析师给她做过分析，认为她是一个可以分析的病人。
我打断病人的谈话，告诉她似乎她害怕什么，似乎要极力填满治疗时段的每一秒，她好像害怕片刻的沉默。病人非常胆怯地回答，如果她保持沉默，她怕我会批评她有阻抗。我疑惑地回答：“批评你有阻抗？”这个年轻的妇女接下来的反应是，告诉我她以前的分析师的反应好像表明有阻抗是她的失败。他看上去很严厉，不赞成她，她感觉他认为基本上不值得进行精神分析。这使她想起她的父亲，脾气暴躁，在她小时候经常朝她吆喝，说她“一点用也没有。”
我相信以上的例子说明了自我失谐的阻抗。也描绘了在分析这种阻抗可以毫不费力地与病人形成工作联盟。
让我们把这种情形与自我和谐的阻抗做一个对照。它们的特点是感觉熟悉，合理的和有意图的。仔细审查之下，病人没有觉察到行为的阻抗功能。分析师和病人识别这些阻抗会更加困难，与他们建立工作联盟的难度更大。这些阻抗通常是得到充分认可的，病人的习惯性的行为方式，特征性的特质，有时具有社会价值。反向形成、见诸行动、特征的阻抗、反恐怖的态度和屏障防御属于这一类。
以下是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个男病人在两年的分析过程中，每次来分析都提前两到五分钟。我曾经在不同的时间试图使他注意这种刻板，但他从来没有感觉这是一个问题，值得进行分析。他承认他很守时，但是他认为这是一种美德，一种自律的标志，是他的性格特征。我没有对这个特质进行追踪分析，而是处理他神经症中不是特别棘手的其他方面。
在一次分析结束时，我告诉病人下次预约我可能要晚来大约十分钟，因为我要从大学学校过来。病人没有做任何评价。在我想做报告的时间内，病人似乎非常恼怒。他告诉我他对我的迟到非常生气，尽管他知道我事先已经告诉过他此事。他指责我故意折磨他，因为我一定知道他多么痛恨迟到。（在此之前，他从来不承认这一点。）他自己也想过晚来，但他感到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所驱使，像“通常”那样早来三分钟。他不能在候诊室静坐。他非常想离开办公室，但是受制于这种想法：如果他在大厅与我不期而遇，我可能会认为他要去卫生间。那是一个不能忍受的想法。无论如何，他不想去卫生间。即使他极力想去卫生间，他不会屈服于这个愿望，因为他害怕可能会在那里碰到我，“面对面”。实际上，他想到既然早来，他就可以用卫生间，而不会有“偶然遇见”我的危险。他宁愿死也不愿“被人看见裤子耷拉在下面。”
病人在发作之后沉默了。我什么也没说。他用一种悲伤的语调接着说：“我突然意识到我有一种新的恐怖，害怕在卫生间遇见你。”我温和地补充说这是新的发现，害怕一直都有，藏在他的守时之中。
我相信这个案例说明了分析自我和谐阻抗的特殊问题。与自我失谐的阻抗相比，它们需要额外的工作。实际上，在取得有效的分析之前，需要使病人感到它们是自我失谐的。换句话说，对于这种特定的阻抗，我们的任务是首先帮助病人建立一个合理化的自我。只有达到这一点，阻抗才会以自我失谐的形式出现。然后你可以期望得到特定阻抗的历史，再去分析它。当病人能够理解阻抗性防御起源的历史性原因时，他才能区分他过去对那种防御的需要以及那种防御目前的不合时宜。
通常在分析的开始，你与自我失谐的阻抗共事。只有在病人能够建立稳定的工作联盟之后，才有可能开始寻找和处理自我失谐的阻抗。这些自我失谐的阻抗从一开始就出现了，但是攻击它们是没有用的，因为病人不是否认它们的意义，就是只会空口答应要分析它们。你必须已经对自我失谐的阻抗做了某些先期的工作，而且也建立了可靠的工作联盟，你才能有效的分析自我和谐的阻抗。
这个主题将在2.6节再次提出。关于这个问题，建议读者把威廉·赖希(1928，1929)，安娜·弗洛伊德(1936)，费尼凯尔(1941)和斯特巴(1951)作个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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